听到遗嘱二字,安小言的瞌睡虫一下子被赶走了,他赶紧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份遗嘱。
对方只是说在向阳路的星巴克咖啡厅里见面,当面说这件事。
心里有点不安,要是遗嘱的话,会不会是父母的?
安小言很快否定了这个答案,他的父母都是农村人,没什么文化,完全不会说立遗嘱。
千万种猜测也没有什么用,安小言换好衣服跟保姆说了一下,揣着钱包就出门了。
对方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安小言到的时候还有十分钟才到两点,就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坐在一个靠近窗户的地方。
两点的时候,咖啡厅里准时进了一位西装革履看起来是精英人士的人。
他停在门口,扫视咖啡厅一圈,然后翻开手上的文件袋,又再次抬头看,最后目光锁定在安小言身上。
先转身去柜台点了东西,西装男移步到安小言的对面坐下。
带着一副金框眼镜,领带打的很整齐,给人一种十分严谨的感觉。
西装男先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夏律师,你可以叫我小夏。”
“你好,我是安小言,叫我小言就可以了。”安小言伸出右手,只是象征性握一下就分开了。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电话里说的我有一份遗嘱,我没有太明白。”
夏律师将手中厚厚的档案袋拆开,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纸。
“我是柳城的私人律师,这是在他临死前交代的,你看下他写的遗嘱。”
纸放在安小言对面,他却想的是前半句话,柳城的遗嘱,柳城去世了?不可能啊,柳城明明好好的,过年的时候他们才见面呢,现在只是过去了四个月而已。
“我知道这件事对您来说匪夷所思,我也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请您务必认真看完遗嘱上的条例。”
安小言忍住心中的悸动,颤抖的手拿起纸,上面写着:
等我死后,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将由我的好友安小言继承,其中包括华康医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还有一套在南区的房子。
如遗嘱继承人拒绝继承,可通过法律手段。
简单的几个字写在纸上,安小言认得出是柳城的笔迹。这些财产他一点都不关心,他想要知道这四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律师,你是柳城的私人律师,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去世的,请您一一告诉我。”
夏律师没有解释的意思,从档案袋里拿出来一个小信封。
上面写着——安小言亲启。
小心撕开信封的口,安小言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纸。
“小言,当你看到这份信的时候,我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一天我是早已经预料到的,遗嘱从你被顾峻带走的那一刻起,我就有心思写了。我得了不治之症,还记得你之前见我在夜魅的时候吗,那时的我就像是一个滥交者,跟无数人发生关系。上天也不会眷顾我的,等我出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得了艾滋病。
得病最初的时候,我特别想报复社会,我还不到三十岁,为什么要让我的人生被毁。我恨顾峻,是顾峻让我变成了这样,可是恨又有什么用呢,病毒已经在身上了。慢慢地,我理智下来了,但是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得上的,我可能跟好几个艾滋病的携带者都有过关系,毕竟夜魅的圈子很乱。我知道艾滋病的潜伏期在两年到十年,但是跟多个艾滋病在一起潜伏期就会大大缩短。最初我还想着我要是吃药,还有可能活十几二十年,但是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新年的前十天,我突然病了。当时我只是打扫屋子,没想到一阵凉风就把我吹病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知道的。我赶紧下楼买了很多的泡面,零食和睡。因为一旦病情严重,我可能一整天都躺在床上。
但大年三十的时候,我发烧了,很严重,意识让我拨打你的电话求生。在我刚得知病的时候,我回家了,我以为跟父母坦白好好治病就行,毕竟他们也不是那种特别保守的人。可实际呢,我父母直接将我赶出家门,扬言说没有我这个儿子。
华康医院我也不敢回去了,平常的几个哥们也不敢再联系,生怕他们知道我是个艾滋病患者然后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把我看作一个瘟神。
还好你来了,我骗你说我只是发烧了,你也相信了,而且尽心尽力照顾我,跟以前没有半分区别。当时我就想,果然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跟你在一起的那几天,我很开心,这也算是我临终前的一件幸事吧,能跟一生的挚友相伴。
至于说的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我是否真心,事后回想了一下啊,我都看不透自己了,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关爱。那段时间我很害怕,总是梦到半夜里你张牙舞爪的。
没有想到,顾峻来了,他来的真够及时的,将我们之间的温馨全部打破。我就眼睁睁看着他将你带走,但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我也没法留住你。我实在不想让你看见我死之前太丑的样子,那样我会很尴尬的。
你说的最后那句好好照顾自己让我这个大男人泪水决堤,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会想着我的。最后想了半天,就赶紧将遗嘱写好了,等待着死亡来临,结束这一切。
这个世上我唯一不能原谅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顾峻,因为他太残暴,深深将你伤害。另一个就是我自己,因为我也将你无形伤害。
柳城”
看到后面,安小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从来没有想过柳城会得艾滋病,会死掉,那可是陪伴他九年的好兄弟。如今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如果当初顾峻没有报复,柳城也不会死。顾峻不会不知道夜魅那种地方有多脏。
那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都在脑海中放映,安小言有点头昏脑胀,端起冰凉的咖啡喝了几口才觉得好受一点。他为什么会觉得顾峻是个好人呢,只不过是这一个月的相处,他对顾峻的态度变化了很多。
柳城的信仿佛将他打回了原型,心里也有两只小天使在挣扎,到底是保留顾峻的那点关心,还是说以前的顾峻才是真面目。
强忍着泪水不滴下来,心里又被千刀万剐,安小言将信重新叠好放回去。
夏律师坐在对面,抽出纸巾递给了安小言,“逝者已逝,请节哀。”
“他的骨灰呢?”
“大部分骨灰都交给墓地了,剩下的两小包我包好带过来了,等下回给你。他想拜托你将一部分归还给他父母,说是你做他放心,还有一部分是留给你做纪念的。此外,他这里还有一封信,他说等你什么时候,对一切释然了,包括对他的死都看开了再打开。”
“是等我看破一切的时候吗?”
“这个没有硬规定,柳城先生是这么嘱咐我的,说是等你看开一切再打开。”
信封很漂亮,上面有很多干花装饰者,信口被密封,安小言只打算收好,现在他没有看破一切,等真正到了那个境界,或许自己就懂了。
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了,夏律师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走之前嘱咐在今年没有将这些财产办理到安小言的名下,则会财产自动转移。
生命的尽头,柳城想的还是将这些物质的东西交给自己,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穷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过,只要饿不死就行。
又续了一杯咖啡,安小言觉得自己在这空调屋里呆久了很冷。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将馄饨抱上了,那软软的毛发至少不会让他这么冷。
上午他还在想着跟顾峻在一起生活,现在他连直视顾峻的勇气都没有,间接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怎么能放下这份芥蒂。
看到外面太阳已经到西边了,安小言将柳城的骨灰带好,去了夏律师说的那个墓地。
墓地是A市最大的墓地,四五点钟天气稍微凉爽,安小言来到墓地,还有不少人正在祭奠。一排排找过去,安小言记得上次慕楠就是在这里,因此很快就找到了柳城所在的位置。
墓碑还很新,安小言坐在前面的水泥地上,呆望着照片上的那个人。
好像有点不真实啊,明明之前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呢,现在怎么会这样呢。
安小言蜷缩着身子,泪水宛如喷泉一样往下流,怎么止都止不住,明明想好了不哭的,在柳城面前哭鼻子算是怎么回事。
但一看到墓碑还有上面挂着的新的花圈,他就真的忍不住。
好像遇到顾峻后就丢失了很多,先是离开了父母,后是没有了最好的朋友。友情,亲情,一个人一生中最宝贵的两样东西竟然就这样没有了。
“东西我会给你父母的,你的那份我会好好保留的,阿城,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安小言擦干眼泪,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出了墓地。
他不知道到底去哪里,现在回到顾峻那里肯定不行,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先随便逛逛吧。
司机将安小言放到一个繁华的商场,安小言上楼逛了几圈。好在带了银行卡,他想买什么想吃什么都可以做。不是以前那种拮据,连买个什么都要犹豫半天。
出来那么久,果果跟顾峻也都该回家了吧,也到饭点了,他们好像也没有联系自己,果然是可有可无啊。
他,到底在期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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