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十几年前相比,这条街倒是更加热闹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湖上开了画舫。
在江南,画舫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这杭城却是不过近几年才弄的,每天坐画舫的人不少,一人不过十文钱,孩子五文钱。虽然不贵,但人多,算是一笔客观的收入了。
楚渝带着容婴包下了一条画舫,两人坐上画舫,游着江景夜色,倒是也不算辜负。
点点烛火印在湖面,像是要将湖都烧着一般。岸边的垂柳已经有一人粗了,千条万条垂在湖面,随着浅浅的波痕飘动。
容婴也是新鲜的,他做过船,也划过小舟,但画舫倒是第一次坐。因为在雨甄散人还在的时候,这里还没有画舫,等到有了,他也没有心思了。
画舫之所以为画舫,因为不管从那个窗望出去,都是一幅极美的画,且因为角度、远近、景物的不同,每幅画都是不同,各有各的美。
容婴端着身份安坐着,时不时瞄一眼外头,一派的淡淡然。如何也要把持住,不能让面前的人看了笑话去。
看着好似无动于衷,但这心和这双眼早就飘到船外了,心下感叹,如此享受的事情,他居然往后拖延了这么多年。
手控制不住地抚上被木匠雕成六边形的窗户,边缘一层摸着舒服,像是烤了漆上过油一样,手感极好。容婴知道,这是被人摸得多了。
就像把玩手串、文玩核桃等等,常年被摸着玩着,也会有一层出油般的光泽。容婴是不喜配饰的,但他是玩过楚渝的扇子的,那扇子的握手处,就是这样的质感。
楚渝给自己斟了一杯清酒,放在鼻下闻了闻,这是江南最常见也是最好喝酒之一,桃花酿,而他这一坛,已经有足足十个年头了。
入鼻香,入口醇,流到腹中,端的是个柔字。不过酒虽好,但后劲却大,等意识到喝多了,早就已经走不动道了。
一旁还放着另外一坛酒,叫莲子烧,也是当地出名的。
杭城虽然不大,但多水多雨,大大小小的湖泊池塘随处可见,就是寻常人家自家地里头,都特意挖了一口池塘,为的就是养这莲。
莲一身都是宝,莲藕可食,莲花可赏,莲叶可入药,嫩莲子清甜,老莲子肉可晒干熬粥做羹,其芯可去火。故而家家户户都爱种。
这莲子烧需得存放三年之后才可开坛食用,开坛时那一阵莲子的清香沁人心脾,极为舒畅。酒香清冽,入口极为爽口,虽然喝不出什么酒味来,但一沾上,就停不下来了。就是喝醉了,还想着再尝一口。
故而楚渝只舀了一壶,喝完就没有了,将一杯莲子烧推给他“尝尝。”
酒香晃晃悠悠飘到容婴鼻子下面,勾起了他心里的酒虫,终是抵不住诱惑,拿起来尝了尝“这酒怎么有莲的香气,好喝,叫什么?”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莲子烧,当地的名酒之一。”楚渝解释道。
“如此好喝的酒,为何甜儿生辰那天不装此酒?”容婴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品着。
楚渝笑笑,由他去了“那天方朔用来招待的是神仙醉和君子汾,一等一的好酒,与这两种酒相比,莲子烧未免显得小家子气了。况且这地方酒方朔自然是瞧不上的,这是他干女儿的生辰,自然是要更好的酒了,否则配不上。”
容婴一想也是,不过无妨,他倒是喜欢这莲子烧,清酒有清酒的好处,不管是小家子还是大家子,能入得了他的眼就好。
“你喝的又是什么酒?”容婴瞧了瞧,两坛酒不一样,自然是不同的酒了,心下好奇,遂问出了声。
“我这是桃花酿,味道不错,但后劲很大,要尝尝吗?”楚渝端起酒杯,举到容婴面前。
容婴耳廓发热,轻斥一声,喝完自己杯中的酒,再将空杯推过去“我自己有酒杯,用不着你的。”
楚渝摇头,并不给他倒“这两种酒相差甚大,若是放在一块喝,会坏了原有的酒味,只消尝一口就好。怎么,因为是我的杯子,先生不敢喝吗?”
容婴最是禁不起激的,听他这么说,二话不说,就着他的手就喝光了。桃花酿带着桃花独有的甜,但是却不会腻,一口下去,将所有的味道都霸占了,倒是还想喝一口。
楚渝又倒了一杯,换了一个方向,伸舌舔了舔他方才喝的地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抿着。
容婴一门心思放在了酒的身上,倒是没有注意他的小动作。
不过一晃,半壶酒就进了容婴的肚子,楚渝低笑一声,劝阻道“你且慢慢喝,左右就一壶酒,喝完可就没有了。”
容婴扬扬下巴,看着地上“这不是还有一坛吗,喝完再舀就好了。怎么,你还能小气不给我喝?”
楚渝笑,对他如何能小气呢,只要是他喜欢的,都愿意给,但酒不一样,喝多了总归是不好的。
“这酒容易上瘾,虽然是清酒,但总归是会醉的,怎么,婴先生是还想给在下机会吗?”
容婴脸一红,道一声不正经,便拿着酒和杯坐到另一边去了。景总归是美的,在哪看不是看呢?
楚渝眼神随着容婴而动,心下倒是有一丝遗憾的,若是再有机会,一定要他一真面目示人。
总有一天,他要让容婴光明正大地、理直气壮地站在世人面前,所有人欠他的,都要讨回来。
这时,岸边有人在卖艺,铁链两头燃上火焰,老艺人熟练地耍着,引来了一片叫好声。卖艺人长得不像中原人,纤纤瘦瘦的,不敢相信居然能甩得动如此粗重的铁链。
“婴先生,过来悄悄稀奇,”楚渝向容婴勾勾手指,见他依旧将后脑对着自己,笑道“先生,若是错过了,可就看不到了。”
容婴心生好奇,又喝了酒,立场倒是没有这么坚定了。拿着空了的酒壶走到另外一边坐下,夺过楚渝的那一壶,边喝边看。
楚渝失笑,倒是由他去了,没有再舀。他是带容婴来赏景的,总不能让人清醒地来,醉醺醺回去吧。以容婴的酒量,这些也不会醉。
喝了酒,容婴也放开了,左右这里也没有人,船夫站在船尾,站着撑船,倒是也没有功夫注意船舱内的人如何如何。于是左边坐坐,看腻了换右边,再腻了再换一边,倒是极为新鲜。
“婴先生,”楚渝温柔出声,抬眸看他,笑得开心,笑得无害“先生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例如,启程去湘城。
容婴心下咯噔,大有一种被看穿心思的错愕。不过也就一会,便恢复了冷静“没有事。”
楚渝安坐在一旁,笑得更加开心了,一瞬不瞬看着他,可真是可爱啊。容婴啊容婴,我给过你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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