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出院的时候天气有些凉,白路生把坐在轮椅上的沈念裹成了一颗球,在试图给他换上另一个厚一点儿的口罩的时候被沈念拒绝了。
“希望你能明白,白大律师,”沈念的声音还是有些低沉:“我虽然现在比较娇弱,但是你也没必要把我当成一个新生儿或者刚生产完毕的孕妇,好吗?”
“外面下雪了,小念。”白路生指了指手上的棉布口罩:“你的肺受伤了,冷空气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可我需要新鲜的空气。”沈念毫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那个会让我觉得舒服,天知道我整天缩在这个医院里我都快被消毒水味儿熏坏了。”
“听话,”白路生本来就不打算强攻,他马上转换了策略:“你要是不想带上这个,最起码要戴上那个薄一点的。”
沈念:“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现在我哪个也不想戴了。”
白路生:“……”
“怎么了,怎么还不出发?”
沈承旭走进来,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有时候腿会疼,偶尔需要拄着拐杖。他第一次拄着拐杖走到沈念的床头的时候,沈念只差一点点儿就笑出来了。
“大哥,”白路生手上还拿着那只口罩,有些无奈的看着沈念:“我们很快了,马上就能出发。”
“你对他这么客气你能出发?”沈承旭可不想是白路生这么好脾气,拿过了他手里的那个口罩直接就套到了沈念脸上。
沈念:“……你欺负病号!”
“你最好老实点儿,”沈承旭一脸威胁:“要是你再不听话,今天就别想出院了。”
“喂!”
“乖乖乖乖,”白路生拉着沈念的手,他跟沈承旭两个人一个黑脸一个红脸,最后哄着一脸愤懑的沈念下楼了。
“两位先生,我以后还是要回CYBK工作的,要是让那群小兔崽子看到了我这个样子会怎么笑话我你们想过没有?”沈念坐在车上,扯掉了自己脸上的口罩:“都是趁着我病着欺负我的人,我记住你们了。”
“最好这样。”沈承旭面无表情的说:“你刚醒过来的时候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清楚,差点吓死我们。”
沈念翻了个白眼儿:“老白,真的吗?”
“真的,”白路生伸手握着握沈念的手,确定上面温热的温度之后把他的手塞进了手心里:“幸好你马上又想起来了。”
沈念在白路生的手心里动了动手指,看着沈承旭:“大哥,我们这是去监狱吗?”
“嗯,知道你想去,带你去看看,”沈承旭说:“但是只许你去这一次,以后不许再去,也不许再提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沈念知道这是为了他好,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又问白路生:“老白,姑姑呢?”
“姑姑在家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就等着你回去呢。”
“那可太好了。”沈念笑了笑:“我们快去快回。”
因为沈家人的暗中操作,原本是死刑的人判了死缓,后来磨着磨着又转成了无期徒刑。白路生没什么反应,毕竟只要沈念好好儿的就是他全部的目标。白路生问过沈念对于这个结局他怎么看。沈念说:
“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是总是有些人能家大业大。算了,反正现在沈晨希在老头子心里也什么都不是了,他妈就算是再护着他也没用。就这样吧。”
城南监狱里迎来了“重要”的探亲人。
沈念坐在轮椅上,手上攥着一条羊毛的围巾。脚镣摩擦在地上的声音慢慢的靠近,白路生脸上的表情平静到有些默然,他只是静静的站在沈念轮椅的左前方。
“探视时间是二十分钟,”跟着来的狱警对沈承旭说:“我就在外面,有事情可以喊我。”
“谢谢。”
沈晨希原本就是个干瘦的人,现在在监狱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整个人反而是胖了点儿,他穿着灰蓝色的棉衣,看见屋子里的三个人,还是很舒缓的笑了笑,坐在沙发上,声音慢慢的:“你们几点来的?”
“刚来没多久,”沈承旭看着他:“怎么样?在这里……”他动了动手掌,觉得现在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有点儿不太对劲。
“挺好的,”反倒是沈晨希挺放得开的,他的眼睛里好像是没有了那种可怕的光亮,只是一种可以说得上是温和的目光看着沈承旭:“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时装周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沈承旭说:“虽然不是我们办的,但是好歹成果不错。我们的模特已经去了。”
“那就好。”
“沈夫人可是为了你愁的头发都白了一半儿,”也一直沉默的沈念突然开口:“你不先问问她吗?”
“对不起小念,”沈晨希看着他,声音很温和:“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偷偷地钻到CYBK里面去。要不是因为我提前换了安保科的科长,可能你从来到走我都发现不了。”
“你反应也够快的,”沈念只是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下手。”
“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的意义。”沈晨希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他盯着沈念,轻声说:“小念,我可真羡慕你。真的。”
“羡慕我?”
“沈家就是一条食物链,”沈晨希低下眼睛,叹了口气:“这么一大家子,你不吃人,别人就得吃了你。要么你在食物链的顶端,要不你什么都不在意。大哥的身份我没办法,天生的嘛,但是我……”沈晨希重新看着沈念:“我真的没办法有你那种心态,那种我特别羡慕,又特别看不起的心态。你怎么能,能什么都不在乎呢?嗯?为什么?”
白路生低头看了看沈念,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就因为这个?”
“也许吧。”沈晨旭抬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进了这个地方,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我觉得现在可以……”他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可以重新,重新用另一个名义生活下去,……可能你们会觉得有点儿扯,但是这就是我内心里的,真实想法。”
所有人都沉默了。白路生用心理学的角度去解释这一切,这种放松会出现在沈晨希的身上其实并没有多么的难以解释,相反的,正在情理之中。
“马上就是新年了,”沈承旭看着一脸平静的沈晨希:“或者,或者你可以……”
“不,”沈晨希摇了摇头:“以后你们也别再来了。我在这儿挺好的。告诉我妈,让她别总是惦记我了。不值当。”
沈念一阵沉默,把手里的围巾递了过去。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白路生推着他离开了。
让他原谅他是做不到,但是这样的忍让程度还是可以的。
“我们回家?”
“嗯。”沈念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只是握住了白路生的手。
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他们在楼底下遇见了焦灼等待中的陆小卓。
“哥!”陆小卓的脸和鼻头被冻的快跟她的毛衣一个颜色了。
“怎么在这儿啊?”白路生下了车看着她:“怎么了?”
“我……”陆小卓面上是一种大限将至的悲哀:“我舅舅和舅妈来了……”
“什么?!”
沈念整个人被迫马上从一个莫名的悲伤心情里转成了一个紧张到不能呼吸的刺激场景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要彻底见家长了?
“别太紧张小念,”白路生试图安慰他:“现在骆译骆帆都在,要是万一我爸妈起了杀心,他俩应该能拦得住。”
沈念心里更难受了。他瞥了白路生一眼,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这可能是一个来自于白路生的减压玩笑,但是他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只是更加紧张的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个又一个的增加。
怎么才住在六楼?!六十楼六百楼才是好的!
推开门的一瞬间,沈念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他庆幸自己坐着轮椅,这样的话,浑身僵硬也有个托词。
除了沈念之外的所有人都坐在了沙发上,一群人颇有些战战兢兢,沈承旭就在沈念身边,已经拿好了靠背,骆译已经瞄准了桌子上的水果刀,至少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先把这个凶器扔掉。
就在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动的设计着自己的安全计划的时候,白路生的爸爸开口了:“路生。”
“爸。”
“我问你个事儿。”
“您说。”
沈念的心被提溜到了嗓子眼儿。然后,他听着白路生爸爸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谈恋爱结婚?我可跟你说,隔壁的王叔家孩子都已经有了对象了,你打算让我丢脸到什么时候?”
“……”
所有的人都在沉默。
“路生,”白路生的妈妈开口:“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恋爱了?”
“……没错。”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白路生的妈妈舔了舔嘴唇:“呃,你别误会,我只是问你一下,因为王叔家的儿子就领了一个男人回家。”
“那要是我说我也看上了一个男人呢?”
又是一阵巨大的沉默。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白路生的爸爸摸了摸鼻子:“一个男人?”
“……”白路生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自己沉默的父亲,点了点头:“没错,一个男人。”
沈念虽然觉得他的白律师现在已经Man到爆炸,但是他现在确实已经是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是谁?”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是他。”白路生站起来,弯腰抱住了正在瑟瑟发抖的沈念,低头亲了亲他的头顶:“沈念。”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后他们听了一系列关于沈念是如何在危急关头拯救了白路生,并且给了他一个体面的工作并且不求回报,甚至是在车祸里为了救他而导致了终生残疾的感人故事。
知道真相的所有人:“……”
白路生的父母:“……真的?”
不用再多说,白路生的眼泪已经能证明一切。
面对救命恩人并以身相许,白路生的戏本子已经走向了成功。白路生的父母用那种疑问和审视的目光看着沈念,而后者只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解释或者邀功,一脸纯良的人总是能引起一些人的好意,而一些终身瘫痪又一脸纯良的人更能让人同情。
白路生的父母什么都没有说,他们看着儿子红通通的眼圈,只能相顾无言。但是白路生明白他们其实根本就不能像他们的妹妹那样彻底的接受,他们匆匆的吃过饭就离开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白路生原本就没有想过可以得到他们的祝福,面对这一切也就是微笑着送他们离开。不过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扭过头,沈念正在窗户上扒着往下看,还冲他挥了挥手。
就是这样了。总归还是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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