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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季家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季家镇一片安静,农村的人睡得早,在这个点,已经没有几户亮着灯的人家。
季筱抱着伊芙琳,乡间的小路并不好走,她走的很小心,也很慢,好在季家镇的路边有装了几盏路灯,虽然并不算亮,但聊胜于无。
好不容易走到了家门口,家里却是一片漆黑,爷爷奶奶已经睡觉了,季筱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还是敲了敲门。
伊芙琳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却还是强撑着精神跟在自己身边,就算她不休息,也需要让伊芙琳好好的睡上一觉。
过了好久,家里的灯才亮起,爷爷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这么晚了,是谁?”
“爷爷,我是季筱。”
屋里屋外,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爷爷的声音才响起来:“你还回来干什么?”
在他眼中,季筱已然是一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小辈,还回来干什么呢?
季筱心中一阵难过,这里是她心底里最不能触碰的角落,季家镇有她不愿回想的童年,还有总是被别人指指点点的痛苦,因为了解,所以知道爷爷奶奶这些年在季家镇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父亲和母亲那一段已经过去了,渐渐被人们淡忘在了岁月之中,老两口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清净的日子,又因为她陷入了噩梦。
良久,季筱终于决定离开的时候,门开了,奶奶站在门口,看着季筱,带着怜爱的语气:“进来吧。”
爷爷奶奶本来已经睡下了,因为季筱的回来,又穿上了衣服。
四个人,隔了四代,坐在同一间屋子里,竟是相顾无言。
伊芙琳困的都睁不开眼睛了,却也不敢说话,只是一直默默的靠在季筱的身上。
季筱将她抱在了怀中,愧疚的看着爷爷奶奶,说了一句:“爷爷奶奶,对不起,那天在景家让你们受到了那样的侮辱。”
她语气里满是抱歉,奶奶看着她,叹了口气:“筱筱啊,你跟景家的那个娃娃到底是咋回事么?”
“还用问么?景家都那样说了,你还问什么?”
爷爷的声音颇为威严,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季筱心中一阵难过,看着脸色始终都不好的爷爷,再看看也不好再说什么的奶奶,季筱忽然站起了身,冲着他们二老,直直的跪了下去。
一同跪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伊芙琳。
季筱抿了抿唇,低着头,“爷爷奶奶,季筱不孝,对不起你们,如果你们不能原谅,季筱以后,绝对不再踏进季家镇半步。”
她咬着牙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要她这样离开季家镇,如何不痛,可是,如果爷爷奶奶不肯原谅,她愿意为了让他们心里舒服,而从此离得他们远远的。
她这一跪,倒是让二老动容了,奶奶先走过来,将季筱从地上拉了起来:“筱筱,你这是干什么?奶奶不怪你啊。”
转过头,老太太看着自己的老伴:“老头子,我们俩都这么大岁数了,不就是希望孩子可以平平安安的吗?筱筱是我们唯一的孙女儿,面子就那么重要?”
奶奶脸上流下了一行浑浊的泪。
爷爷神色动了动,终于,是松了语气:“起来吧。”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爷爷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季筱拉着伊芙琳,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二位老人,终于决定,将她这些年来所有的遭遇都告诉他们。
无论如何,爷爷奶奶才是和她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的。
季筱哄着伊芙琳睡觉之后,抱歉的看着爷爷奶奶:“这些年,筱筱不孝,不仅没能在二老身边尽孝,就算回来了,也没能给你们脸上增一点光,添一点彩,对不起。”
奶奶心疼的将季筱抱在了怀中,曾几何时,原本那么一点大的小奶娃,已经长成这么大的孩子了,奶奶心疼的摸着季筱的头发,有些心疼的问她:“孩子,你自己一个人在加州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们说说呢?”
这些年,季筱因为打拼事业一直都不太回家来,他们没想到,她一直都没有回来的那几年,过的竟然是那样的日子。
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季筱是他们二老一手带大,现在听说了她这些年过的并不好,心里怎么能不难过?
爷爷看着她,也终于是叹了口气:“外面不好,你怎么不知道回家里来呢?”
他这么说,算是原谅季筱了。
季筱靠在了爷爷的肩膀上,语气有些哽咽:“爷爷,谢谢你。”
爷爷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和了声音:“行了,不早了,快睡去吧,明天一早,不是还要赶去荷州吗?”
季筱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时,伊芙琳已经睡熟了,她小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像是希腊油画里面的小公主。季筱轻轻的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轻的印下了一个浅吻。
她不打算回京州去了,从季家镇出发到荷州还近一些。
很晚了,季筱想了想,还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抱着伊芙琳,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早上,奶奶早早的准备好了早餐,轻轻的敲了敲她的房门:“筱筱,筱筱,起来了么?”
“嗯,奶奶,我起来了。”
季筱答应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很久都没有在家里睡过了,这种久违而熟悉的感觉让她觉得亲切,甚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从床上下来,季筱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伊芙琳还在睡觉,也许是听到了季筱起床的动静,小孩子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季筱不忍心叫醒她,轻轻的打开门,先出去了。
不同于城市的喧闹,季家镇的早晨是清新而宁静的。
四面环山的小镇子,远离了城市的喧嚣,给人一片心的宁静。
季筱用力的呼吸了几口属于大山里面的清新的气息,才走到了厨房,奶奶还在忙活着,季筱赶紧接下了奶奶手中的活儿:“奶奶,还要干什么么?我来就好了。”
奶奶将火上烧着的一碗汤端下来,慈爱的跟她说:“这里不用你,汤好了,出去吃饭吧。”
餐桌上,还是很简单的菜色,跟自己记忆中的早饭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包子,豆浆,小菜,还有一碗蛋花汤。
很中式的早餐。
季筱进到房间,轻轻的将伊芙琳叫醒了,为她换上了衣服,再带着她洗漱好了之后,抱着她到了餐桌边。
对于从小在加州长大,又几乎从来都没有在这样的地方吃过早餐的小孩子来说,这样的搭配让她新奇,伊芙琳指着那碟小菜问季筱:“妈咪,那个白白的像是虫子的东西是什么啊?”
“是太姥姥自己腌的菜,你要不要吃?”
“嗯。”
季筱夹了一根放到了伊芙琳的盘子里面,奶奶每年都会自己腌制一些这样的咸菜,很美味,季筱还记得,小时候,好像只有奶奶会做这个,左邻右舍的没少麻烦奶奶做这个给他们吃。
“好吃吗?”
季筱低下头问。
“嗯,好吃。”
伊芙琳乖乖的点头,其实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分明是不喜欢吃那个的,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季筱也不能确定,伊芙琳到底对自己的身世懂了点什么,她从小就冰雪聪明,看似单纯,却比同一年纪的孩子要早熟许多。
季筱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说:“自己在这儿吃,吃完了,妈咪带你走。”
她起身到了外面,有些心酸的摸了摸鼻子,奶奶拍了拍她的肩膀,心疼的看着她:“筱筱,她毕竟不是你亲生的孩子,当一个单亲妈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真的还要一直养着她吗?”
“嗯,奶奶,我照顾了她那么多年,早就把她当成我亲生的孩子了。”
季筱一脸笃定。
奶奶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摸着她的头发:“自己在外面,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要是累了,就回来,知道吗?”
“我知道的。”
都说血浓于水,她和爷爷奶奶之间连接着的,是血的亲情,割不断,也断不掉。
爷爷从里屋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纸包,递到了季筱手中:“这是我和你奶奶这些年攒的钱,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也不宽裕,这些不多,你先拿着。”
季筱一愣,随即推开了爷爷拿着纸包的手:“爷爷,我自己可以挣的,你不必担心我。”
爷爷却异常执着:“这些都是你这些年来寄给家里的钱,我和你奶奶商量着,本来是想等你再出嫁的时候,给你的嫁妆,现在看来,也用不上了。”
说完,爷爷的脸上有遗憾的神色。
因为季玲玲,季筱欠了景家那么多的钱,包括现在开的那辆车都是景墨弦送的。
虽然,他也想帮着季筱把欠景家的钱都还上,然而,他已经这么老了,就算出去打工都会被人嫌弃。
“你爷爷给你,你就拿着,啊。”
奶奶也在一旁附和。
他们没什么本事,也不能给季筱什么,知道她现在困难,也只能尽这一点绵薄之力。
季筱动情的看着老两口,突然将他们都拥入了怀中:“爷爷奶奶。”
此刻,她终于明白,亲情对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吃过了早饭,季筱在爷爷奶奶的目送之中,离开了这里。
临走的时候,伊芙琳乖乖的在他们脸上亲了一口,小奶音甜甜的跟他们告了别。
爷爷奶奶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欢喜的神色,笑着摸着伊芙琳的头:“有时间跟你妈妈回来多看看我们。”
伊芙琳乖乖的应了一声。
从季家镇上高速很快,走了一半路的时候,伊芙琳困了,季筱便停在了一个服务站,休息了一会儿。
手机从昨天就没电了,她在服务站充了一会儿,打开来,短信和未接电话震的她的手发麻,季筱点开,大半的未接电话都是来自景墨弦,还有几个是来自许随心的。
她接着点开短信,除了几条推送的信息之外,都是景墨弦发过来的,信息内容简单明了,只有一个问题:你在哪?!
季筱面无表情的将那些信息全部都删掉了,想了想,还是给许随心回了一个电话。
她才刚拨出去,许随心第一时间就接起了电话:“喂,筱筱。”
她的声音很小,季筱几乎听不见。
“随心,你怎么了?有事?”
“嘘,大神就在我旁边。”
许随心更加小心翼翼。
从季筱走后不久,景墨弦就到了,他脸色发沉的看着季筱落了锁的房间,问许随心:“她人呢?”
许随心摇了摇头,始终将季筱的叮嘱牢记在心:“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说的一脸无辜。
景墨弦却眉头皱紧了,看着她:“季筱到底去了哪里?”
他不相信,她是不知道的。
许随心摊手:“我真的不知道,大神,你也知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我知道筱筱在哪儿,我立刻就告诉你了。”
景墨弦眼睛微眯,盯了许随心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移开了视线。
如果不是景墨璃告诉他,伊芙琳被许随心给接走了,他还不知道季筱会这么决绝,如五年前那样,还要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这里。
“那么,我就在这等好了。”
许随心是她最好的朋友,他就不信,季筱会一个电话也不打给她。
许随心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大神真的在她家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又跟着她坐在了咖啡店里面。
这会儿接到了季筱的电话,许随心有些心累,拿着电话,刚想去卫生间,景墨弦却先一步拿过了她的手机:“喂,季筱。”
听着从电话里传来的景墨弦的声音,季筱声音一滞,良久,才应了一声:“嗯。”
“你在哪里?”
景墨弦皱紧了眉头。
“景墨弦,我想我们都应该给彼此一些时间,也冷静一下,也许,你应该听你外婆的话,跟景芷淇结婚,你们本来,就应该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