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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我大吼一声,两个保安灰溜溜地滚出了我的视线。这个女人应该是在鱼市场工作,所以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刺鼻的鱼腥味。我并没有嫌弃她,将她搀扶起来,也给了她一个诉苦的机会。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又像是怕我会跑掉似的,粗糙且脏兮兮的手牢牢抓住我的臂弯。
此时。
白建业气冲冲地从车上俯冲下来,说他一个组长都没有管,我一个法医乱管什么闲事。
我冷脸问他,什么叫闲事?!机关部门的目的就是服务百姓,人家来求助岂有赶出去的道理,那样我们部门不就成了一个摆设了吗。还有,我问白建业,刚才那两个保安谁给他们动手的权利,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一丘之貉。
白建业听不进去了,说我指桑骂槐,间接敌视马院长和检察院其他同仁。
我点着自己的心口告诉白建业,王明沅的事儿我还记忆犹新呢,所以这个时候劝他别来惹我,不然的话新帐旧账一起算。
“喔我想起来了,那个辛雨现在就住在你家吧,你这是金屋藏娇啊,不过我好像记得你媳妇才死没多久啊,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可我不理解你怎么就喜欢给人当喜爹呢?!”白建业这个人出了名的口无遮拦,说话尖酸刻薄,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上上去就要揍他。但随后从车上冲下来的张汉和小杨将我拦住,不然的话,我一这拳头将准确无误落在他那张臭嘴上。
“都是一个组的,这是要干嘛?”
“人渣。”
“有胆你再说一次。”我从来没有向今天这样生气,白建业这孙子让我忍无可忍。
张汉把我推到一旁,冷笑了一声,挺胸走到白建业面前,“白组长,你来之前是不是吃大便了。嘴巴要不要这么臭啊?!”
小杨被逗得噗嗤一乐,打圆场,“老张看你说的,老白怎么能有那种嗜好,不过我说老白你也真是的,你给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退路,别说得那么绝嘛!”
看着其他两个男人都站在我这边,白建业有点急了,就吆喝着和梁玫说浑南分局的人欺负咱们检察院了,让她帮着自己说两句。到底是谁对谁错大家再清楚不过的,梁玫选择帮理不帮亲,所以转身回到车上不再理睬白建业。
白建业一时理亏,就这么走却又不甘心,便走到旁边吸烟解闷。
将注意力转投到这个有些惊慌的女人身上,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我问她,女人扑通一声跪下,哭着告诉我说,她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前一段时间这孩子一直没有回家,后来她就报了警,派出所也以失踪案进行立案,没过多久就找到了……
张汉感到不理解,就问她,既然已经找到了应该高兴才对,干嘛还来闹腾?
她突然声泪俱下,大喊一声,死了……
白建业很是无情地说着风凉话,“孩子死了你应该去寺庙里烧香拜佛祈求她转世投胎一个好人家,来我们检察院闹什么。”
白建业真是个欠儿,碎嘴子。
张汉给小杨使了一个眼色,小杨就会意明白了他的意思,把胳膊架在白建业的脖子上,亲切地叫着白哥,以讨教破案计较为由把白建业给支走了。
白建业的话虽然刺耳难听,但是不无道理。我也问这个女人,不是已经立案调查了吗,完全可以交给派出所来做,如果不放心可以去分局,为什么来检察院?
“我就是来告状的!”她怕我会拒绝她,就牢牢抓住我的手臂,长而脏的指甲陷入皮肤,抠得我很疼。我忍耐着,听她继续说,“他们说我孩子是自杀的,她那么开朗怎么可能自杀,我不相信,我要告派出所所长,他撒谎,我孩子肯定是被害死的,呜呜呜……”
我问她,有证据吗。
她就把派出所开给她的证明给我们看,我笑了笑,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个东西不足以证明她女儿不是自杀。听我这么说女人情绪立马激动起来,很是焦躁不安,她说,自己女儿什么性格没有人比她做母亲的更清楚,“她说过虽然发生了不愉快,但她还是会坚强活下去,她还说……她要给我养老送终,我女儿一定不会骗我的,你们要相信我,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我还有证据,在这……”
她把肩上的浅蓝色书包放在地上,然后就开始翻找里面的东西。书包拉链上挂着一个小布娃娃,一看就知道是学生用的,我就问她,这是她女儿的书包吧。
她身子一怔,沉默点头。
“东西我落在家里了,你能跟我回去取吗?”
我犹豫了。
张汉也走到旁边劝我应该以大局为重,是啊,我一直都盼望着能早一天进藏,这样我就可以更早见到小梅,也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前思后想,我还是决定和这个女人说句对不起,不过我答应会帮她把这个案子转给别人去办。她恼羞成怒地瞪视着我,凶巴巴的,反应十分强烈,大致意思是说我们推三阻四,从来都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
“我后悔不该那么下贱给你跪下,我女儿的冤我自己会去帮她讨。”说完,还在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让我出尽洋相。
她愤愤不平地走了。
回到车上以后白建业喜上眉梢,便一直幸灾乐祸地嘲讽我,说我咎由自取,弄了自己一身脏。还说什么这帮刁民就不值得搭理。我一言不发地坐在车上,忍耐着白建业对我的冷嘲热讽。把目光投到车外,我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那个女人的那句“没有谁比做母亲的更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心情很难平静。
真的就作壁上观吗?
隔着车窗我似乎还能看到她渐行渐远的孤零背影,感受到了作为一个母亲的茫然与无助,当一个人四面碰壁,走投无路时唯一的结局就是铤而走险,更何况是一个为了给女儿讨回公道的母亲。如果,她真的做出什么危险行为,我的无情拒绝也就成了引发这一不幸的诱因之一。
想了很久,直到车子开入高速路口,我终于说服自己改变了主意。
“停车。”
“倔驴上磨你咋这么麻烦?!”白建业穷牢骚。
“少啰嗦,停车!”我加大音量,声音更冷。
白建业气急败坏地踩了一脚急刹车,后面的两辆车也紧随其后把车停在高速路口。
“你这个疯子。”
下车以后白建业谩骂着,我没有理会他,忐忑移到到中间那辆越野车旁。
车窗打开以后迎来了丁欣淡然的目光,她清楚我的脾气,所以她一定清楚我要和她说什么。于是她开口问我,是不是想让他们现走,我回答说是,并告诉丁欣,到时候我会做火车去西藏找他们。还不等丁欣回答张汉就颇为着急地趴在车窗上说了两句,“老徐,你不会是想给去给人家破案吧,都什么时候了,那个女的刚才还在你脸上吐唾沫你忘了?!”
我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去西藏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我做不到不闻不问。
“黑纸白字都写得清楚,是自杀,老徐你可不能这个时候犯糊涂啊!”
“我们谁都不能保证她说的就是空穴来风,更不能保证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会不会孤注一掷做出什么,用一句最不恰当的词来形容就是……”我低声说出这四个字,“官逼民反。”
“你可要决定好了。”
刚才我们都看到这个女人情绪很激动,如果我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一旦她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儿来我不就也成了罪人?以往的案件我们不是没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被逼得走投无路而去以身犯险。
于是我回答说,嗯,我决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