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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蕴秋下了楼,漫无目的地走着,小区里不时有自行车铃声响起,狭小的道路总让她躲避不及。
90年代造的住宅小区,讲究的是功能性,房子的外表一点都不花哨,小区绿化也很少。这么些年过去,显得旧旧的,进进出出的住户中,年轻人越来越少,大多是儿女结婚搬走后留下来的老人。因而,每天早晚,在小区对面的小公园里,总有许多老人在那打堆地打太极、跳交谊舞什么的,各种运动项目看着倒也热闹。
沈蕴秋逛到小公园的时候,晚间的交谊舞已开场了,老旧的木质音响放在广场的水泥地上,发出振聋发聩的“Left,left,right,right……”,竟是时下最流行的《兔子舞》。沈蕴秋不禁笑起来,这些叔叔阿姨还是很时髦的。她往广场后面走去,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来。
这个位置不算僻静,却因为有一片香樟的遮挡,也是有了闹中取静的感觉。沈蕴秋把手伸进口袋里,看着天上空茫的夜色,只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插在口袋里的手碰到了手机,她来回在机身上摸挲着,有些犹豫,心里很是烦燥。于是,又站起来往广场走去,将自己置身在那些看热闹的人中间,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平复她内心的那点翻滚着的情绪。
舞曲停下的时候,围观的人有散去的,也有加入阵营的。先前跳得火热的叔叔阿姨们,有的嘻笑着交流心得,有的从手腕解下毛巾擦着额上的汗,也有的跑到广场边的石凳上歇息……没有了音乐的欢叫,人声就显得有点寥落,站在那里的沈蕴秋又开始烦燥起来。终于,她摸出兜里的手机,按了开机键,摩托罗拉发出清楚婉转的开机音,跳出了开机页面,和着沈蕴秋轻轻的叹息,淹没在重新响起的广场舞曲里。
来不及合上翻盖的屏幕,“嘀,嘀,嘀”的提示音就此起彼伏地呼唤着沈蕴秋,二十条未接来电、四条短信,都是余竞冬的。
第一条短信:你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第二条短信:是出事了吗?为什么都找不到你?
第三条短信:如果你好好的,并且能看到短信,回我!
第四条短信:余飞说你回G市了,我总算放心了。
最后一条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这以后再没有短信和电话。沈蕴秋想,他知道自己回来了也就不想再废劲联系她了吧,商人始终是商人。尽管沈蕴秋自己也是个生意人,不知为什么,她从来不把自己当商人,尤其感情容不得半点利益纠葛。
将电话放回口袋,沈蕴秋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些坚果、蜜饯、饮料之类的,然后往家里走去。离单元门还有7、80米的样子,她一眼就看到余竞冬那辆奔驰600如庞然大物般,将本就逼窄的宅间道路堵了个正着。
沈蕴秋原想从车后绕过去,想了想,还是走到驾驶室边,敲了敲车窗玻璃。余竞冬转头看到是沈蕴秋在敲窗玻璃,赶紧将车窗放下来,露出一张满是欢喜的脸。
“你回来了?”余竞冬不等沈蕴秋开口就问。
“余董,麻烦你把车开走,你挡了道了!”沈蕴秋说完,头也不回地就从车后绕过,往单元门走去。
余竞冬急忙推门,想下车叫住她,刚一开门,才发现自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悻悻地坐回车里,发动了车子一路倒出去。
沈蕴秋回到家的时候,史芳芳和雷庆华正坐沙发里看着电视,家祥趴在史芳芳腿上睡着了。
见到沈蕴秋回来,史芳芳赶紧从沙发里站起来,紧张地抚了抚衣角、又理了理头发,有些惶恐地看着沈蕴秋。雷庆华倒是很自然,只回头说了声:“你回来啦。刚刚余飞打电话找你,说一下午找不见你人。你手机没电了吗?”
沈蕴秋轻轻“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一袋东西递给史芳芳,说:“给你们带点吃的,看电视的时候,有点零食吃吃,才更有些小情调。”
史芳芳闻言,脸一下涨得绯红。沈蕴秋拍了拍她的脸说:“傻姑娘!和你姐还这么藏着掖着。”
雷庆华听沈蕴秋这么说,也一下从沙发里站了起来,问:“你看出来啦?我们有这么明显?”
沈蕴秋听他这么问,一下笑了起来:“你现在熟门熟路的程度,可不比以前来看我时更有主人翁精神嘛!”一席话说得雷庆华也不好意思起来,一个劲地推着鼻梁上的镜框,好像松了八百年似的。
雷庆华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尴尬,想再开口说话时,门铃响了。沈蕴秋的脸色难看起来,对史芳芳说:“说我已经睡了,有事公司说。”说完就进了自己房间。
敲门的正是余竞冬。他在小区外找了个位置停好车,重新按照余飞给的地址找了上来。
当看到开门的史芳芳时,他重新退开去看了看门牌,又看了看手里的便笺,确认无误才谨慎地问:“请问,沈蕴秋小姐是住这里吗?”
“你找我姐?”史芳芳看着西装革履的余竞冬,眼神里有好奇。
“她在家吗?”
“我姐说她睡了,有事到公司说。”话一出口,史芳芳突觉自己说得有语病,不禁吐了吐舌头。
“我找了她一下午,有急事。她既然还能让你传话,肯定是还醒着。你让我进去好吗?”余竞冬恳切地说。
这时,屋里的雷庆华也好奇起来,过来问:“你是谁?”
余竞冬显然没想到屋里还有个男人,愣了愣才想起来人家正问他,就答道:“我是沈小姐公司的老板。”
沈蕴秋的声音忽然从客厅传来:“既然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公司的老板,就请你有事到公司说。这是我的家,不喜欢不相干的人有事没事地闯进来!”
门口的三个人听到她说的话,齐齐地将目光投向她。余竞冬再顾不得礼貌,推开拦在门口的史、雷二人,冲到沈蕴秋面前,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声不响地走了,现在又说我是不相干的人?”
沈蕴秋不再理她,往自己房里走。余竞冬纵使有再好的脾气,此时当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的面,被沈蕴秋这般冷落,也来了气。他一下冲到她前面拦在房门口,一只手推着她瘦削的肩膀,沉声说:“把话说清楚!”
雷庆华和史芳芳见这光景,都怕沈蕴秋会吃亏,赶紧也都冲了过来,喊道:“放开她!”雷庆华更是顾不得自己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上前去拉余竞冬的手。
沈蕴秋微微皱了皱眉,说:“算了,我们进屋里说。”
看着两人走进房、关上门,雷庆华与史芳芳面面相觑。
进得房间,余竞冬劈头就问:“我就是犯罪,你也该读下判决书吧?枉我担心了一下午,到现在饭都没吃!”
沈蕴秋心里有一丝牵动,马上脑海里又浮起余竞冬与徐峰在幽兰馆的对话,狠狠心把话说了出来:“我听到你跟徐大姐在幽兰馆回廊上说的话了。”
余竞冬一下怔住了。
沈蕴秋看着余竞冬由红转白的脸色,心里暗叹了一声,继续说:“余董,我很感谢你在许世辉这件事上帮我。但这毕竟是权宜之计,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走太近了,免得彼此都忘了真假、失了分寸。”
余竞冬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沈蕴秋没等他开口又说:“而且,我很讨厌自己的感情被当作生意场上的筹码。它不是一个物件,可以明码标价,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以后,我们还是就保持公事上的接触吧!如果,你确实需要我像今天这样帮你演戏,也请你事先告诉我!”
余竞冬的脸,在沈蕴秋一句句看似平淡实藏讥讽的话中,红一阵白一阵。他知道自己在杏林吻蕴秋的时候,根本就没想遇到齐市长这档事,实属情难自控。他承认,自己最初带蕴秋去是想造成一个与齐市长他们不期而遇的场面,可感情这种事,它要来的时候,谁TM还挑地点啊?
想到这里,余竞冬走到沈蕴秋身边,无奈地说:“我承认,带你去是想借我们现在的这个情侣身份,造成在幽兰湖与齐市长他们偶然相遇,但不代表我当时吻你也是演戏。况且,去的路上,我就有说过,让你做我真正的女朋友,那是真心话!”说着,他走上一步,让自己离沈蕴秋更年些,“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我的不对。可如果情是真的,即?”
沈蕴秋本有些软化的态度,在余竞冬一句“便与生意有所瓜葛,又有何妨呢”之后,又变得生硬起来,她实在接受不了一个将商业利益看得重于感情的人。
沈蕴秋避开余竞冬的目光,退开一步,然后朝房门走过去,打开门,才转身对余竞冬说:“余董,要说的话,我们都已说完了。时间不早了,请回吧。”
“蕴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解释呢!”余竞冬还是僵在那儿,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懊恼,为沈蕴秋的固执,也为自己的不谨慎。
“你已经解释过了,我也听到了。至于接不接受,完全在于我们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与观点不同。所谓道不同,不与谋。感情也是如此。”沈蕴秋的心情已经平复,淡淡地说。
“恐怕不是道不同的问题,而是你还想着杨隐的缘故吧!”余竞冬有点气愤难平,口不择言道。
沈蕴秋听了这话,也有点恼怒,没有了刚才的淡然,指着门外大声地说:“走,你马上走!”
余竞冬看着沈蕴秋气得煞白的脸,有点懊悔自己说的话,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终于还是恨恨地走了。
沈蕴秋重重地关上门,走到床边倒下,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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