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春暖花开

　　调整了心态，重新把左重生的身影慎重地从心灵的暗室里翻出来，摆放在宽敞的心灵厅堂里；我像是一个满怀憧憬的孩子，成日被期待的快乐包容。对于爱情，我终于有了追求的渴望；我可以放弃生命，却再也不愿意放弃这份生死相依的爱情！我要用我最后的生命去见证人世间不可磨灭的真情。无论结局是怎样，我都应该是世界上最为幸福的女人；我将带着左重生对我的真挚情感登上奈何桥。假如真的有来生，我宁愿在奈何桥上苦苦等候；假如真的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喝下孟婆汤；哪怕让我遭受下油锅的煎熬，我也不会妥协，一定不再错过来生的姻缘。

　　这一季寒冬在我的生命中停留很短暂，与闫维锦一道过新年，不由得特别想念我的格列父亲。一晃过去了几年，我尊敬的格列父亲一定望眼欲穿了，可我只能遥望故乡所在的方向，为老人祈福！我的确不孝，躲避在外，同时也躲掉了应该尽的孝道。格列父亲更加苍老了吧？是否一切安好？我知道，老人不会怪罪于我；可我的良心不安！我时常在心中忏悔：原谅我，父亲！女儿就快回到您身边了！

　　开春了，天气渐渐转暖，孩子们背着书包，兴致勃勃地踩着积雪来上课，满脸充满希望。看到他们，我像是吃了强心剂，精神格外好。站在讲台上的我神采奕奕，也许，孩子们同样是我生存的动力，没有他们，我恐怕也支撑不到今天。每当和他们在一起，我就没有了离开的勇气。

　　闫维锦早已收拾好了行李，多次催促我上路，都被我推迟了。我说：“再等等吧，春暖花会开；等到那个时候，再去也不迟！”

　　闫维锦总是默许。我发现他对我太纵容，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从不反驳。但是，我隐隐感觉他心事重重，像是被磐石压抑着。他的眼睛里总是布满血丝，一看就知道是长期熬夜所致。难道他还在持续冒充我陪伴左重生？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真实意图，可我也不能直截了当地问他。我思考着去医院之后，就开通手机，我必须恢复与左重生的联络；这样，才能彻底把闫维锦从中解脱出来，他已经深陷其中。我猜测，何珂兰恐怕也陷入了“雪域城堡”。只有当事人从此消失，他们才可以清醒地回归现实。

　　转眼春暖花开，高原上百花齐放，吐露着醉人的芬芳，草地上一片艳丽；让我沉醉于其中。闫维锦再次催促：“卓玛，该上路了！”

　　我说：“再等等吧，等到孩子们放暑假。”我这才明白，我其实是放不下孩子们。闫维锦这一次没有顺着我，他明显动了怒，黑着脸说：“卓玛，你怎么能这样？对自己丝毫不负责任！你替关心你的人考虑过没有？你未免太我行我素了！”

　　我对他没有丝毫让步，带着情绪说出来的话特别不中听。我说：“不用你管，身体是我自己的，要你操这份闲心？”

　　闫维锦被我气得脸色铁青，口齿打结，张开嘴巴半天才发狠似的吐出一句话：“你……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我不甘示弱，回敬道：“失望最好！打今儿起离我远点儿！”

　　闫维锦瞠目结舌地瞪着我，他一定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我的嘴里。他的眼睛里的光泽逐渐黯淡下去，我没再搭理他，甩下他一个人，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木棚。

　　我想：这一次闫维锦一定失望透顶了！回想着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恐怕连亲人都未必能做到那样耐心细致。我忽然为刚才的口无遮拦感到羞愧！

　　去川医的行程因为我和闫维锦的拌嘴暂时搁置下来。他并没有因此而丢下我不管，依然无微不至地照料我；我被他弄得很被动，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一天，闫维锦突然问我：“卓玛，爱上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征兆？一个人会同时爱上两个人么？”

　　我诧异地盯着他，不知所云。他继续重复着问题：“一个人能够同时爱上两个人么？”

　　他的眼睛里喷着火花，随时都有可能窜起火苗。看他那副认真的模样，我越发不解。迷惑地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的确无法回答他这种突发奇想的问题。左重生爱过他的生命中的每个女人，但很难说清是否同时爱着；大概，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后的某一天，他又会际遇另一个胜于我的女人，陪伴他走过下一段里程。而对于我来说，一份爱就足够守候一生一世，不会再做任何选择。我猜测闫维锦在感情上遇到了困惑。假如真是这样，那就谢天谢地了，至少我不用再担心他会在我这棵垂死的树上吊死！我在心里默默为他祝福：但愿他能够找到真正的爱情；拥有属于他的公主！

　　春暖花会开，爱情之花也会在这个季节绽放，但愿闫维锦能够好好把握时机。我的爱情之花已经盛开了，在我的心灵深处，花香满园；娇艳欲滴，期待着左重生伸手采摘。

　　进入六月，中午阳光炙热，早晚透着冷意，这样反差过于大的气候对于我来说很烦人。尽管我小心翼翼，还是着凉了，身体一下子垮下去，成日咳嗽不停，扯得肺部生痛；胃里的疼痛不言而喻。我用手按住心窝，明显地感觉到一块凸起，恐怕是癌细胞已经转移到内部脏器，引起器官肿大。我对身体状况产生了恐慌，却只是深埋在心里。我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暴露我对死亡的恐惧，哪怕是对闫维锦也决不能透露一丁点儿。

　　还有一个月就放暑假了，我叮咛自己一定要坚持住，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我和闫维锦一走，三个老师根本忙不过来，孩子们面临的只能是停课。我咬紧牙关支撑在讲台上，明显地感觉到力不从心。

　　这一天，我捧着语文课本给孩子们讲解生词，吃力的在黑板上写下“生命”、“坚强”……等词汇，转过身来，眼前漆黑一片，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全身酸软无力，手中的课本跌落到地面，哗啦啦响，我的身体随之向地上倒去，我嘴里喊着：“去……去喊闫老师……”

　　我在一路颠簸中醒过来，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汗如溪流；我眯开眼睛看了看，身边是闫维锦游动的身影。我还活着！欣喜的泪水不由得淌个不停。

　　我躺在一张移动的门板上，是淳朴的山民抬着我在草原上奔跑，他们用木棍绷起蓬布为我遮阳，而他们自己却**着臂膀，顶着炎炎烈日。我听到了闫维锦焦急的声音：“卓玛，坚强点……大伙儿说抬也得把你抬到川医！”

　　我把来不及流的泪水往肚子里咽，我的确被朴实的山民们震撼了心灵。我知道，此刻，我已是泪流满面。我依然紧闭双眼，努力地咬紧嘴唇，抑制住即将夺喉而出的呜咽声，使出最后的力气握紧闫维锦的手。

　　闫维锦的声音颤抖，像是被泪水堵住了咽喉。他说：“卓玛……卓玛，我知道你醒来了，对吗？叶大爷也来了，他说一定要把你安全地送到川医！”

　　“卓玛老师，你放心！为了我的孙子的前程，我也得把你安全的送到！”我听到了一直为我挖草药的叶大爷嘶哑的声音。这一路上，他老人家一定没少费神，真是辛苦了！我微微睁开眼睛，露出一抹微笑。瞬间，微笑飞向天空，变成了一朵五彩缤纷的云彩，我看到左重生的脸庞逐渐穿透云层，变得清晰，他的目光柔和，充满期待，他说：“卓玛，坚强点……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弃，对吗？我期待着你……”

　　我的笑容变得灿烂无比，在心里说：我不会放弃！这一次我不会输给命运！残忍的病魔，你嘲笑我吧，你折磨我吧……你依然无法阻挠我去完成心愿……我一定要微笑着站在我的爱人面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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