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张潇差点气哭，手死死握住酒瓶，嘴里大骂道：“妈的狗男女，贱人！”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石陨，“在我面前装什么冷酷，骨子里还不是一样犯贱，看到美女你他妈直接就上手了。凭什么对我就爱理不理！”

　　目光再移向青玛，“这女的土死了，身材也一般，瞎了眼的男人才会看上她。和我相比，这种货色有什么优势可言！”

　　张潇从小生活在优越的家庭环境中，身边的同学都极力讨好她，对于别人的阿谀奉承，她从享受到厌恶。

　　因为她逐渐意识到，自己身上不可能没有一个缺点，为什么大家都把她吹捧得很高，无可挑剔，说明他们因为种种利益在编造谎言。当然，这一切并不影响她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石陨和其他人相反，他对她熟视无睹，从不把她放在眼里。他是俗世中的一股清流，不趋炎附势，淡泊名利，有自己的轨道和准则。正是这样，对张潇才形成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但是，青玛的出现让张潇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她一直高高在上，容不得任何人挑衅。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有人都把她当女王，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现在呢，被一个看不出任何优势的人比了下去，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所以，她必须做一点事情来反抗，以挽回丢失的颜面。

　　就在这时，海哥带着阿旺阿财两个跟班走进酒吧里。看到张潇立刻来了兴趣，走过来搭讪：“哟，美女，好久不见。”

　　张潇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海哥，她看着石陨扯了扯嘴角，眼神里闪过一道仇恨的光芒，接着转身对海哥说：“你不是想泡我吗，咱们来进行一笔交易如何？”

　　“看，这美女真会玩，有点意思啊。”海哥对身边两个跟班说，随后又把视线移向张潇，嬉皮笑脸：“什么交易，说来哥听听。”

　　张潇笑着把啤酒瓶里剩下的酒喝完，用瓶子指着石陨：“看到那个男人了没？就是上次让你不爽的那个，只要你替我教训教训他，本姑娘就答应做你女朋友。”

　　海哥看到石陨对面坐着个女孩，对张潇说：“哟，吃醋呢吧，那小子移情别恋了？”

　　“你别管，你只回答做还是不做。”

　　海哥有些犯难，虽然他也看石陨不舒畅，但又不想故意挑起事端，往日因为打架殴斗的事可没少进局子。

　　张潇故意激他，“咋的，这就怂了？就这点出息还想泡我，你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海哥这辈子最厌恶别人说他怂，于是很快就上套。“我他妈有什么不敢的，这小子老子也看着碍眼，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你说，要怎么收拾？我听你的就是。”

　　“怎么收拾我不管，只要让我解气就行。”张潇抿嘴思考片刻后说。

　　朋友见海哥三人一身痞气，猜到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于是扯了扯张潇的衣袖，意思是让她别闹事。张潇不耐烦地推开。

　　海哥撂下一句“那你看我的”，就径自朝石陨走去。

　　海哥不怀好意地对石陨说：“我说石老板，以往你一见我和女客人聊天，就跟防贼似的。今儿个你自己怎么也出手了？”

　　石陨看青玛一眼，想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海哥的跟班在他身旁挡住去路。

　　海哥侧头看向青玛，故意提高嗓门。“嘿，这小妹妹长得可真水灵，我就奇怪嘛，上次那妞儿那么正点你都看不上，原来这美女更胜一筹哈。”

　　海哥为自己随口蹦出一成语感到自豪，这还是他下午喝茶在报纸上看到的，现学现用，内心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石陨则目露凶光地看向张潇，她也气势汹汹地回瞪他。他已经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

　　海哥又说：“这小妹妹皮肤真好，来让哥哥摸一下。”

　　还没等他触碰到青玛的脸，石陨就拦了下来，他捏住海哥的手腕警告：“你最好别闹事！”

　　青玛趁机推开椅子，跑到石陨这边。

　　父母在的时候，她就是一只温顺的绵羊，反正天塌下来有父母的庇护。父母离世后，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很坚强，坚强到不惧怕一切。可是真正遇到风雨来临时，她还是习惯找个人来依靠和保护。恰好这个人就在她眼前。

　　石陨狠狠甩开海哥的手，海哥彻底被激怒，“不让摸是吧，老子今天就和你杠上了。”

　　说完，他又伸手去捞石陨背后的青玛，石陨见状奋力推开海哥。海哥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头正好磕在旁边的桌腿上。

　　阿财赶紧去扶海哥，阿旺却骂骂咧咧地朝吧台走去。

　　没一会儿工夫，石陨耳旁响起一阵尖叫声，与之同时，他感觉身后有人栽倒下去。

　　他转过身，阿旺手里正拿着水果刀，鲜血从刀刃上直往下滴。他眼睛圆睁一脸惊讶，好像对眼前发生的事颇感意外。

　　视线往下移，青玛正安静地躺在地上，她双眼紧闭，表情十分淡定，但伤痛让她不由得皱紧眉头。她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

　　石陨蹲下去把青玛搂进自己怀里，脖子上青筋凸出，“你怎么这么傻！”

　　海哥他们三人趁乱逃之夭夭，石陨顾不上这么多，他慌乱地从口袋里掏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

　　刚一拨出又立马挂断，转而打给张旗胜。手机接通后，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快把车开到酒吧门口来，立刻，马上！”

　　他感觉自己的手不停在颤抖，恍惚间还听到了剧烈的心跳声。

　　青玛的脸上仍然没有痛苦的表情，只是眉头皱得更紧，她嘴唇翕动似乎有话说。石陨凑近她的耳朵，听她小声说：“好吵。”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酒吧里的客人，大街上和周围店铺闻声赶来的游客，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顿时喧嚣无比。

　　石陨看着青玛，无意识地跟着念叨起来：“好吵，好吵……”然后，赶紧吩咐站在旁边吓傻的波仔说：“让他们别说话！”

　　波仔站起身来把围观群众往边上撵，争取给石陨和青玛留更大的空间，他双手合十：“大家别说话，伤者需要安静，谢谢配合！”

　　青玛一直在支撑，她的力气只够用来对抗疼痛，嘈杂声会消耗她的精力，让她心烦意乱功亏一篑。

　　这个时候大理的街道上车辆不多，张旗胜三分钟后就抵达酒吧门口。波仔跑进来通知石陨，他抱起青玛就往外走。

　　一转身就看见张潇，他眼睛里瞬间蹦出两团熊熊烈火，像要把她连肉带骨一起烧掉。

　　张潇在阿旺刺向青玛的那一刻，咚地一下从凳子上跌落在地，目光呆滞不知所措。随后，她发疯似的冲向人群。

　　这一切，不是她愿看到的。

　　张旗胜见石陨抱着青玛走来，赶紧为他们打开车门。

　　石陨把青玛抱进车里，见张旗胜要开口，立马阻止，“什么也别说，去医院！以最快的速度！”

　　石陨用力捂住青玛的胸口，鲜血从指缝流淌出来，让人有一种撕心裂肺又无可奈何的绝望感。

　　汽车疾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路灯透过车窗玻璃投射进来，把青玛的面色衬得更加苍白。那种面容，让石陨想起了母亲和黎珊。

　　他的手触碰到她胳膊的肌肤，很凉很凉，就像母亲最后躺的那一张张地砖一样，他用手轻轻摩挲着，让它暖和起来。

　　他的目光再次移向青玛的脸庞，看着它越来越苍白，就像黎珊临死前在医院盖的那床白色被子，那被子当时刺痛了他的眼，让他无法直视黎珊的脸，瞬间泪流满面。

　　那些想要逃避的场景，像一张张设置好特别放映方式的幻灯片，在他脑海里轮换上映。这时，他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福尔马林的味道。母亲和黎珊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在空气中都能闻到这种气味。

　　他把青玛抱得更紧。

　　青玛的眉头缓慢舒展开来，她微微睁开眼，凝望着石陨，嘴唇翕动。石陨把耳朵凑近，她声音微弱得像一条细线，风吹即断：“石陨，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石陨见她说话很费劲，赶紧制止：“先别说话，保存点力气。”

　　青玛不听，她紧紧攥住石陨的袖子，让它赋予自己力量。她说：“我想告诉你，上次我来大理并不是旅游，我是……”

　　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她痛晕过去了。

　　石陨在她额前轻轻一吻，声音哽咽：“我知道。”

　　是的，他知道她是为他而来，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对于青玛来说，第一次来大理的理由非常重要，她不是闲着无事跑出来毕业旅行，而是专程过来找他。

　　这个理由，足够说明她要表达的心意，她喜欢他，始于米城相遇。

　　石陨最开始并没认出她来，他只是被门前莫名其妙的女孩看烦了，想要把她打发走。直到后来她低下头去，委屈地说道：“我叫李青玛……”他才清晰地回忆起他们那次在米城见面的场景来。

　　那一次，她在河边低着头清洗鞋子，他正好从桥上路过。那张轮廓，带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想起了死去的黎珊。

　　这一见，他再也无法迈开步子，潇洒离去。

　　后来，他和她聊天，跟她讲自己和黎珊的故事。事后他也很困惑，为什么一直想要隐藏的伤痛，就这么轻易地倾诉给陌生人听了。

　　米城相识，让他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很慌乱也很迷茫。

　　临走前，他邀请她来大理玩，到他的小酒馆坐坐。当时只是一种出于礼貌的邀约，并没作过多的想象。

　　她真正来到大理后，他又开始害怕。如果只是偶然遇见，他还可以潇洒地对她说：“你好，李青玛，好久不见！”

　　可是从她的表现来看，根本不是碰巧，而是为他而来。

　　他给不了她任何期待，只好假装遗忘，转移话题问她是不是过来毕业旅行。

　　过去太沉重，重得让他没有力气拥抱眼前的人。既然如此，不如微笑说再见，从此相忘于江湖。

　　但是，她怎么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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