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翰好似察觉了异状,顺着她目光的索引定位了一对年轻亲昵的小情侣,心想着她兴许是触景伤了情,便调侃着说:“你若是喜欢,我可以配合。”
话刚脱口,便是引来了她冷寒嗔怒的目光,他很识趣地闭拢了嘴,只说:“今个天气不错。”其实是个雨天!
伊语淇也并未理会他,心思全在大卖场的门帘上,正踌躇着是否要进入其中一探究竟,可转瞬便又有了其余的念想,那个人与谁待在一处与她何干?逍遥快活又赖着她哪里?只作没见着也就是了,也省得多见了作秀之举而闹心。
“善解人意”的周翰兴许瞧见了她的目光时刻聚焦在大卖场上,便很“称心”地补了句:“我家也缺了些家常用品,反正时候尚早,不如逛逛商场吧?”
“好!”她回应的干脆,可话刚脱口便生出了悔意。
连她自个也并不晓得为何会答的这般爽快,可和那个人是决然没有干系的,是她家中也缺乏了某类用品,顺道去置办些家用罢了。
心下如是咕哝着,她便鼓足心气冲卖场行去,可她也生怕周翰会生了疑心,便按捺住心头莫名的情绪,只当是寻常时候闲逛商场,矫饰地很是自然,也很是随性。
好在周翰的触觉也并不十分敏锐,还不时挑起些话头,两人随心漫谈时当即使得气氛和缓了许多。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人与货物混作一处,她的视线自然也时时在四下游荡,可哪里能寻得那人的踪迹,也无心购办物资,只好似失了魂魄一样随人流而潮动。
可不论嘴上如何硬铁,总是瞒不脱自个的心的,此番心绪也只有她最是明朗,真像极了在热锅里煎蒸,躁乱有之,急迫亦有之!
若是全天下仍旧有一位男人可使她没来由地生乱发狂,那必是蔺子衿无疑!
没错,那个自大狂,“无赖”一样的男人……
周翰倒是兴致颇浓,时常摘取物什于她面前比划,她虽则全无心思,可也不会随意敷衍,便耐着性子与他谈些看法,也时而拿些物件填进篮里,不多时候,已循着货栏环了一周,仍旧是无甚收获,只比先前多了些疲累而已。
兴许是少了心情,现下只觉着待在人潮里多了累赘似的枯燥烦闷,也自然不愿多耗功夫。
她生出了退意,只求寻个安适的处所静静心。
伊语淇又最后冲着人潮扫视一圈,依旧没有撞见预想的情境,是有几分失望与窃喜的心情混杂着,便说:“回吧。”
是很复杂,一类想见又生怕碰见的心情……
哪知周翰不很在意地笑了笑,一面捏着一尊粉色的沙瓷,一面说:“你还在想着那个黑家伙吗?”
黑家伙?是指代那个自大狂吗?
就好似被人戳中了痛点,她的神经紧成扣死的琴弦,稍碰便碎,面色也倏地泛白,很有些气恼地说:“你想表达什么?”却不敢直视周翰的双眼。
她愠怒的样子很有气势,任是谁也会理智地避退锋芒,可周翰却很圆滑地笑笑,说:“我就随口一提,不必作数。”
作数?她认真了,不是吗?为何每每与那个人有相关的时候总会使得她失了理性、乱生脾气?
这是否在有力佐证——她仍旧割舍不下他?
不,她依旧反驳了这般想法,她来这确是与那自大狂有些微的相干,可也并不全是为了他,只是为了拆穿那人虚伪的面目,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否则,她又怎会花费如此珍贵的时光于这乱徘徊,她定要瞧瞧那人在圆不得谎言后是哪种慌乱的丑态!
当然,也还是存有些添增日用货物的念想与由头的……
心下如此琢磨着,可并未作甚太多的说明,只说:“不明白你想说些什么。”
周翰好似看穿了所有,笑吟吟地说:“语淇姐,你并擅长撒谎。”
她略有些不悦,也没了甚耐性,更未曾矫饰情绪,叱问:“你希望打探出什么?不觉着管的太宽了些?”
尽管她深知周翰是出于好心,可这是她的私事,与他何干?何况他们只是寻常共事的关系,还并不具有深掘心事的情分!
哪知周翰不仅未作甚气恼,反倒很不介怀的笑笑,随手就从货栏架处拈下一枝生刺的玫瑰把玩起来,紧接着很沉醉地嗅食一番便又递送到她跟前,邪魅而俊美的脸上依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很适合你。”
她有些搞不清晰他的意图,只觉着是在添乱,便问:“周主编,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他很是儒雅地凝视着她,可仍旧漫不经心地说:“不希望你生气而已。”他又示意着把玫瑰往她手边贴了贴,“接着,你更适合笑,微笑。”
而她很友好地将之一推,有些严肃地说:“心意我领了,东西不会要。”玫瑰多是情人间传达爱慕时赠予的信物,这点清醒的认知时刻是有的,周翰此举确是很出格。
周翰自然也晓得她的性子,但凡她认准了的事情便很难更改,可他总是有着使人不好婉拒的借口,“这么多人瞧着,你希望我难堪?”
确是很多人,她方才的失态已然招揽了无数道好事者的目光。
她很是敏感,也始终未接下,只冷声说:“如果依然是玩笑,希望你不要使我难做。”
哪知他邪魅一笑,便轻松消解了僵局,“若是依然存有介意,玫瑰应付的款额就由你自个担负好了。我说了,只是图个让你开心,仅此而已。”
许是周翰的真诚使她有了略微的触动,她沉默了好半晌,才问:“你为何这么做?我要真话!”
他们间并未有太深的瓜葛,何况一向行为乖张、不拘一格的周翰今日却不寻常理似的千方百计讨好于她,不免使她凭生疑虑。
出于爱慕?只是表面看来罢了,也太是牵强了些!况且她自认还不曾达至使“花心才子”迷醉的层次,想必是存在有别的缘由!
他咧了咧唇角,任性一笑,颇有几分邪魅与妖娆,“与我待一块的女人从未有过不开心的,我不希望你做唯独的个例!”也许只有周翰自个晓得,这并非根本的原由。
可她却是犹豫了,心下只想——真是如此吗?
她无从推断这套言辞的真实程度,也并不晓得自个究竟是信了几成,可再是深究不免使情况又有些繁难了,便示意性地点了下头,只说:“回吧,我是心头另装有别的事情,与你无关。”
之后便兀自推着购置车先行离去了,周翰无奈笑笑,趋步赶往她跟前,顺手把玫瑰送进她的车篮头里,笑说:“与我待在一处,我便要对你的开心负责。”又怎会没有干系?
她没来由地嗔视了他一眼,区分地很是明白,强调说:“花卉的钱由我自个来支付。”
他好似早有预见,耸耸肩头,很玩味地说:“我从未打算过要买单,不是官大的请客吗?”她是总编,而他只是主编,自然是她的官阶更大上一些。
周翰确是一位很善攀谈的主,与他常待在一处决然是减少烦闷枯燥的,尽管这种相处的状态有些虚浮与不切真实,可气氛总是舒缓与愉悦的!
她并未搭腔,只抿着嘴唇浅笑,脸上现出一派别样的娇矜以及一些走不到腮上便溢散了的梨窝清流。
谈笑间便结付了账款,倒也把那个人的事情短暂抛诸了脑后,兴许是躁烦时购办物资、大花了钱款消除了苦闷,亦或是潜在思想始终认定不遇着反倒更好些,也没有了先前的心慌感觉。
可在循着电动扶梯出门的时候,迎面来了一对很是“恩爱”的情侣,那男的有着伟岸的身段,古铜的肤色,五官棱角鲜明而深刻——紧扣的剑眉,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唇角,几相契合别有气韵,亦不乏稳重沉着,好似庙宇里供奉的雕塑,时时散溢着威震四方的王者气魄,具显威仪。
而那小女生年轻!貌美!娇俏可爱!小鸟依人!
瞧清了两人的脸面,伊语淇犹如天雷轰顶一般,上头兀的轰隆似的炸响了一声,只觉着两眼一抹黑,身子立时凉了半截,四肢也近乎有些麻木了。
蔺子衿!这个抹成灰烬也不会忘怀的男人在时隔多年后重又展现于她的面前,可如此撞见却没有丝毫惊喜的意味含在里头,只有一把锐利的匕首凭空而落,寸寸插入她的胸口,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出撕心的痛楚与喷溅滚荡的血珠——是她的心在滴血!
其实,她料想过无数个相逢的场面,可正巧碰遇仍旧始料未及,她即刻没了主意,只想着立马逃离这个是非之处,可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得,却也不心甘为人嘲弄,便昂起脑袋与那负心的混蛋对视起来。
输了什么,也万不可输掉气场!这便就是伊语淇!
四道火辣的目光凭空对撞,半刻无语,空气里一片肃杀氛围,她原本认定那个做了亏心事的男人会不敢接住她灼热目光的拷打,哪曾想他依旧那么的理直气壮,以至于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她便兀自埋了头,挪移了目光,好似错全在她。
可背弃约守的人是他,不是吗?为何她会感觉着有几分心虚?几分挫败?
哪怕仍旧存有满腔的焰气,可与他对望的那个时候却尽数化作了委屈与落魄,若不是强行按捺着心头的酸楚,只怕登时便会落下泪来。
她败了,完全折损在了这个负心汉子的鼓掌里!
她恶狠狠地切紧牙关,恨不得当众抽他几个巴掌,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他,顺带把他虚伪负心的面具撕扯下来,可现下却提不出半分的气力,只任由咬牙切齿的余力完全沦落为失败的瑟缩与窒息情绪!
淇水汤汤,渐车帷裳——脑袋里满塞着母亲苦心的诫告,长辈的教诲总是在当下情形尤显得贵重!
也恰在这个时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忽的护在她的肩头,只顺势把她轻轻一揽,她就失去了依凭一般,不由自主地冲他贴靠几分,而如此微不足道的变故却使她通身都好似被灌满了力量,犹获新生!
如此亲密的距离任是谁也只怕会被误认成两个亲昵的情人,在冲着四下大秀恩爱哩!
而造就这般误解的“始作俑者”便就是他——周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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