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一言不发,只是将冰青向前一伸,遥遥的指着武曲。武曲双手交叉在前胸,立了个门户。只见他手上带着一副玄色手套,非丝非棉,却不知用什么制成的。他双目牢牢的盯着天府剑尖,背部微微躬起,全身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宛如一头蓄劲待发的豹子。
天府剑上青芒忽然一盛。宛如一条青色的毒蛇,直奔武曲面门。待得青芒飞至面前时,忽然一散,化作万点寒光,竟将武曲全身尽皆笼罩。武曲大喝一声,挥舞双掌,只见掌影重重,如同在身前撑出一张黑色的网,将万点寒光全然网住。,那寒光与掌甫一相撞便不再见得,仿佛被掌网尽数吸入,消失无踪。 只是武曲却又连连后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看来天府这一击内力非凡。武曲不由脸上露出了胆怯的神色。
天府更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飞起一剑直取中宫,刺向武曲前胸。不料武曲不闪不躲,双掌一封,向着剑尖迎了上去。
“他竟敢空手挡我‘冰青’?”天府心中微一迟疑,然剑与掌已然相碰,这一剑更无半分阻碍,“哧”的一声,入没至柄。可是那剑却没有从掌背透出。细看武曲的掌心,与剑相交处连破口都没有一个,整把剑仿佛已经溶入在他玄色的手套中了,而那手套黑得宛如一个无底的黑洞,深邃不可测。天府似乎听见了那黑洞深处阴风吹响死神衣袂的声音。
“异空门?!”天府虽然心中惊诧,说话的语气依旧像冰一般,冰冷而感觉不出一丝波动。
武曲嘿然一笑,当见天府所料非虚。原来武曲所戴的手套乃是一件秘宝,实则是一个异度空间的入口。不管什么东西与之相触,均会进入未知的时空。
武曲见天府兵刃被克,心中得意,那适才的后退,假意胆怯原来尽是装出来诱敌的。
天府依旧紧紧的握着剑柄,他只觉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自武曲掌心传来,似乎要将他的人也一并吸入那黑洞中去。
武曲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狂妄的笑容在脸上荡漾开去。
天府轻轻的叹气,松开了手中的剑柄。
没有了冰青的天府便是一头没有了牙齿的猛虎罢?武曲如是想着,笑容更盛。
天府忽然伸出右手的食指,在武曲的手腕上轻轻的点了一下,然后,疾退。
武曲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便已冻结在唇边。其实,他全身上下都已经冻结,整个的人仿佛一个极大的冰凌。那笑容依旧挂在唇边,连同眉间还有着没来得及散出的恐惧,一并冻结。
天府将手一展,那吞吐着青色寒芒的冰剑又出现在掌中。那不过是他用寒气凝就的剑像而已。真正的冰青,只是他的那一只食指。
廉贞、天机见形势不妙,连忙抢上前去。天府身后太阴、天相、天梁等人哗啦一声,全部围了上来。
天府冷冷一笑,收起冰剑,负手而立。
廉贞、天机护在武曲身边,心中虽知此战有败无胜,却也不愿就此罢手。
南天诸星正待一拥而上,将两人制服。忽听得身后破空之声忽忽作响。其声密集,仿佛万箭齐发。众人纷纷纵身闪避。
廉贞与天机觑得良机,哪肯放过,一挺护手弯刀,一举春秋铁笔方要趁隙攻向南天诸星,不料第二波箭雨又至。那箭却不分什么南天北天,将场上七人全都笼罩在内。众人耳边只闻风声强劲,却不曾见得半分箭影。个个心中惊疑,加之这箭来得迅疾,众人虽未被箭伤着,却也一阵手忙脚乱,方才躲过。
“箭气!”连天府也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不待众人缓过神来,第三波箭雨又到眼前。廉贞护手刀一扬,将“月浮”做成老大一个半圆,挡在自己与天机身前。天府也瞬间凝出幻冰结界护住南天诸星。那箭气虽然强劲,但也只在月浮表面激起无数涟漪,把幻冰结界撞得坑坑洼洼,却不曾冲破结界。
众人这才暗暗喘了口气。顺着箭气方向看去。只见一少年手持雕弓,拉得弓如满月,弦上却不曾有得一物。那少年不是秦弓是谁?!
诸人见一个凡间少年竟却有如此能耐,心中惊诧,突然寥天阁顶闪过一道强光。那光虽不曾直射在众人眼中,也令之低头不敢直视。强光过后阁顶飘然落下两人。一人眉目清朗,却隐隐有着忧色,他一手抱着个女子;一手紧握着一杆银枪。另一个却是个美貌少女,衣带当风,恍若仙子御风。众人虽是天神,见之也不由眼前一亮。正是那破军与罗漪。原来秦弓运动箭气只是为吸引众人注意而已。
天府闷哼一声,一张原本冷冰冰的脸变得铁青。似是吃了什么暗亏。另一边廉贞竟被自己的月浮罩在中央,动弹不得。正是因罗漪使用劫波杯救下蓼莪,使得结界反归其主所至。
秦弓欢呼一声道:“得手啦!”将弓往背上一背,迎了上去,向着破军道,“蓼莪姐姐怎么了?没事吧?”
破军眉头微皱道:“应该没有大碍吧,只是被幻冰冻得久了,恐怕要过得一阵才能醒来。”
天府运气数转,才将猛然反噬的寒气尽数化去。而廉贞也已将月浮化解。
廉贞心中奇怪:“适才也有月浮袭来的情形,现在怎么又来了?”虽不知何以有这等情形出现,但见得破军等人现身,也自猜到必是这数人所为。廉贞不由得细细打量来人,一瞥眼间,看到秦弓背上的雕弓,心中不由打了个突。与天机对望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道:“夜摩天狼弓?!”,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所猜非虚。
天府听得这五字也自一惊,心中暗道:“天狼弓?难道这少年便是……”
秦弓闻言笑道:“这个是我新得到的宝贝,叫夜摩天狼弓么?很不错的名字啊。”
天机见他说话的模样,一派烂漫,胸无城府。心想:“这个就是那个当年的天狼转世么?只是那弓,我曾亲眼得见,绝对不会认错的!” 心中略一计议,当下冲着天府一拱手道:“既然魔尊已出,咱兄弟也没有什么好留的了,后会有期!”廉贞听得天机这般说话,不由微微一愣,却也不说什么,两人护着冻僵的武曲径自而去。
天府微一颔首,算是还礼。待得那两人去远,这才转身道:“老八,你这是怎么回事?”说话时两眼向天,神色倨傲。
破军听得天府问话,恭敬答道:“大哥,小弟知错!”说着将蓼莪交与秦弓,手中枪却不曾放下,反又握紧了数分。
天府“哼”得一声道:“你哪里将我这大哥放眼里了?”
破军依旧必恭必敬道:“小弟不敢。”
“不敢?不敢都敢了!你救下魔女,可是要背叛天庭?”天府每说一句便向前踏上一步。待得说完,已然走到破军跟前。
破军连连摇头:“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背叛天庭?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天府点头道:“很好很好!”说话间骤然一伸手手,冰剑散发出的剑芒刹那便已在破军喉间闪动。
破军似是未料到天府说话间便会动手,匆忙间竟是本能的将右手一举,用小臂去抵挡天府的冰剑。
天府心中仿佛根本没有一点兄弟情谊,手中剑更无半分犹豫,全力斫下。
破军身后的罗漪忍不住一声尖叫:“喂,小心啊!”秦弓亦高叫道:“破军大哥!”两人待要上前相助,又哪里来得及!
罗漪忍不住将双目一闭,不忍见到破军血溅当地的情景。秦弓一手抱定蓼莪,单手开弓,正待射出箭气,救助破军。只听得“喀嚓”一声轻响,小臂与剑已然撞在一处。只见冰屑四溅。那冰屑撞在旁人脸上,隐隐生痛。再看破军臂上赫然凝着一层厚厚的冰铠,生受天府这一击,冰铠虽然破裂,手臂却是无碍。破军左手枪更不迟疑,直取天府小腹。天府一击不中,立刻疾退。那枪只在他衣襟上虚虚的擦过,不曾伤得分毫。
破军暗道一声“侥幸!”幸喜自己先前已早有准备,方才躲过断臂之厄。
天府却并没有再次进攻的意思,只是看着破军,脸上不显半分喜怒。也不知他到底心底想些什么。
破军也不敢追击,将双手一躬道:“多谢大哥手下留情。”
天府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破军一愣道:“什么?”
天府并不作答,只管自己说话:“你记得当年天狼的故事么?要与天界为敌,又不见容于魔界。若想步他后尘,你尽管便走。”
破军呆得半晌,道句:“大哥恩情,小弟铭记五内。”转身接过秦弓手中蓼莪,对罗漪、秦弓道,“咱们走!”三人沿山道缓缓而去。
转过山道时,破军回头看去。只见天府依旧木然而立,他双眼看着青天,衣袂被山风吹动,猎猎作响。那看不出一丝感情的脸的背后,隐约透出的是无限的茫然和无奈。破军心中一阵惆怅,心知这一走,自己便再也不是天神,然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那一切竟似都不再重要。也许,只要可以如此抱着她,做不做天神都是无妨。
三人一路下山,俱是无语。秦弓与罗漪虽是好说话,也知破军心情不佳,不敢出声打扰。破军忽然停住了脚步。秦弓连忙走上两步道:“破军大哥,有什么事么?”
“她动了一动。”破军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意。说罢将蓼莪放在地上。三人围在她身周看着她。
“真漂亮。”罗漪此时方能清楚的看到蓼莪的样貌,心想,“怪不得破军肯为她背叛天界。”
蓼莪长长的睫毛忽然轻轻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虽是受伤,那灵动又略带调皮的眼神掠过破军脸上时,破军心头一阵大颤。
“蓼莪姐姐,你醒啦!”秦弓喜道。
蓼莪点点头站起身来,却依旧觉得浑身乏力。“哎呀”一声,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早有破军抢上一步,扶持住她。她便这般软软的倚在破军肩头。破军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一张脸忽然间变得通红。好在秦弓关心蓼莪,未曾注意。罗漪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好笑。
蓼莪轻轻笑道:“还好啦,没有死成。你个小混蛋怎么跑这里来了?”
秦弓搔了搔头道:“姐姐没事就好,幸亏破军大哥帮忙,不然小弓一人也没有本事救得姐姐。”遂将前事约略说了。
待得说完,蓼莪笑道:“好哇,我在和天界的家伙们拼死拼活的,你倒在非想非非想天玩耍,还找了个漂亮小姑娘陪你。”
一句话说得罗漪秦弓脸上发臊。罗漪轻轻哼了一声,半转身子,心想:“这坏小子的姐姐说话怎么这样?怪不得坏小子那么坏。”
秦弓嘿嘿笑道:“破军大哥为了姐姐奔波劳累,又与天界决裂。姐姐怎么谢他呢?”却把话题扯到蓼莪自己身上去了。
蓼莪转头笑嘻嘻的看着破军。破军刚刚稍稍正常的脸色唰的一下,又变作了红缎子。却又生怕蓼莪站立不稳,不敢抽身而去。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傻傻的杵在那里。过了半天才憋出句话来:“蓼莪姑娘,好久不见,你……好么?”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顿时连耳根也红了起来。
蓼莪将身子站直,不再靠着破军,把俏脸一板,道:“不好,不好得紧。”
破军闻言忙道:“哪……哪里不好?”关切之情尽现于色。
蓼莪看在眼里,心中感动,却依然假意恼怒道:“被你大哥天府的幻冰真气冻了那么久哪里还会好了?”
破军正色道:“若非有幻冰结界护住,你早就被廉贞的月浮断了六识!何况大哥困住你也是职责所在……”
蓼莪见破军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破军这才知道蓼莪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蓼莪点头道:“你说得也是,幸好我也不算太弱,只可惜了我修炼多年的火鸦。”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已然冻毙的乌鸦,续道,“好在有它护住心口,不然就算不被月浮伤了,我也和它一样了。”复又展颜一笑道,:“不管如何,多谢破军大哥相助,小妹这厢多谢了。”说着盈盈下拜。
破军口中连道:“不必多谢!”伸出手来待要扶住她,手指甫与她玉手相触,却如触电一般,又迅速缩了回来。
秦弓一旁拍手大笑。破军这回却不曾脸红,只是和蓼莪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满蕴着笑意。
蓼莪横了秦弓一眼道:“小混蛋别得意,上次偷跑出去玩的事还没有和你算帐呢。”
秦弓吐了吐舌头道:“救姐姐的事我也有功劳,将功补过好不好?”
蓼莪“嗯”了一声,却想:这小混蛋要是变成了魔尊会是如何的模样?心中却实在无法想象若眼前这个弟弟真的变成了魔尊自己当以何等态度面对。
秦弓似未发觉什么,高声叫道:“好罢,既然大家都好好儿的,咱们这就回家去吧。”
“回家?”蓼莪眉头微皱道,“是啊,好久没有回去看看了……”顿得一顿道:“小弓,我好多事情没有和你说,不过想来你现在也都知道了。我是魔界的人。”
秦弓点了点头道:“那又怎么?反正你是我姐姐就是了。”
“我现在要回魔界了。”
“什么?!”这一声却是秦弓和破军一起说的。
“我受魔界长老之托找到转世魔尊,并等他到十六岁时带回魔界……现在是该回去向长老复命的时候了。”
破军接口道:“你要带小弓去魔界?”他深知若秦弓真的真元复苏,变成魔尊,实是一件惊动天魔两界的大事,而自己虽脱出天界,心中第一个念头却依旧是天界的安危。
不料蓼莪却摇了摇头道:“不,我一个人回去。小弓就是小弓,不是什么魔尊。他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
秦弓张了张嘴,却不再说什么,只是愣愣的出神。
蓼莪心想:“半天不见,这小混蛋成熟了不少。”口中道:“但长老是我们魔界的灵魂,他的话我一定要听,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破军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蓼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嫣然一笑道:“你想加入魔界么?”
破军的脸忽然又红了,却默不作声。
蓼莪轻轻的笑着说道:“好啊,我觉得好象经脉中还有寒意未除,有你在身边可以助我化解呢。”
破军“哦”得一声,心中却知陪着蓼莪入魔界怕是前途艰险。然念及蓼莪不曾完成使命便回,万一有什么不测,自己也可在旁襄助。何况有伊人在侧,纵刀山火海亦无所惧。
蓼莪道:“好吧,我们这就走。小弓,姐姐不在的时候你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啊。还有,照顾好这个小姑娘。”
秦弓心知挽留也是无用,只得强颜笑道:“姐姐只管放心好了。只是什么时候才能见得姐姐?”
蓼莪笑道:“我想很快就可以见到的吧。”说罢,径自与破军往东南方而去。
“何时才能见得?”破军与蓼莪心中也自想着这一句话。
秦弓目送得两人去远。心中一阵惆怅,惘然若失。转头间,见罗漪正睁大了一双妙目看着自己。心中的失落感顿时少了许多,笑道:“咱们走吧。”
“去哪里啊?”罗漪问道,听到秦弓用到个“咱们”两字心里却有莫名的欢喜。
秦弓想得一想道:“我想先到那条通往色界天的通道去找那个老虎头问点事。然后就去找我大哥。”
“老虎头是什么?你大哥又是谁?”罗漪听得一头雾水。
秦弓将背上的弓往上抬了一抬道:“老虎头好象叫奔云,就是送我这弓的家伙,我大哥叫李存孝,可是个英雄!咱们快走吧!”
罗漪点头道:“好哇。反正跟着你就是了。”她忽然觉得和这个坏小子一起,仿佛有着许多乐趣和未知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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