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从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侧旁还停了一辆华美的马车,乍看之间,似乎有些眼熟。台阶前白渡羽与两名青衣侍女早已守候多时,见到瑶华三人下来,白渡羽率先启步上来,先是对朱厌欠身一礼,唤过一名青衣侍女说道:“带朱先生去评审席。”
朱厌听闻果然是将他弄成了评审,不由笑眯眯地心情大好,毫不留恋地朝着瑶华二人摆摆手,说了句“多多努力,我可不会徇私的哦”,便跟在那侍女走了。
“风姑娘,瑶华妹妹,请跟我往这边来。”
一路上人很少,只是来往穿行的寥寥几个丫环小厮,寂静得很。大约行了一刻钟的时间,随着精致的回廊一转,便转入了一间无论从建筑上还是气势之上都胜出周侧的院落。
在进院之前,远远地已经听到了一片杂乱的喧闹声,进院后,一眼便看见偌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一溜的全是年轻貌美的妖娆女子,身着九颜流连的华美衣衫,举手抬足之间,各有各的风liu韵味。
瑶华心中暗叹:“不愧是经过初选筛选过的,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丽女子,从容貌到气质,都令人为之侧目。”
原本,从四面八方会聚到一起的姑娘,正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说着些自己家乡的趣事,此起彼伏地,总可以听到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但跟在白渡羽身后的瑶华以及风箬君缓步走进院子时,立马吸引过了院中全部人的注意力,喧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百来双眼睛转过来盯着风箬君,看得她俊美的脸颊不由地又是飞红一片,为其原本清冷绝脱俗的模样,平添着几分羞腼的娇憨。瑶华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轻声议论着:“那个不是流萤楼的白老板么——难道她便是白歌白姐姐?”
“白姐姐刚才已经进去了,你没有看到吗?”
“啊,白姐姐已经到了么,那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是由白老板带进来的?”
“不知道诶。”
“我刚听说晚上的比赛会有六十六个人,今天刚加入一个人,会不会就是她呀?”
“啊,怎么可以这样,我们可都是比过了一场,她怎么可以直接到这里的?”
“谁知道呢?”
瑶华听那些言语大部分都是对风箬君的参赛报着不满的情绪的,心想反正这次也是被迫无奈而来的,目标是第一场便被刷,这样一来,至于那些人对风箬君的参加抱什么样的态度也是无所谓的了。
一路闷声无语地进了院中的正屋,发现房中也挤满了人。一进屋,正座上的一名中年女子便立马站起身来,唤道:“渡羽。”
“颖芝师姐!”白渡羽急步过去。
杜颖芝朝着风箬君看了看,眼中露出惊艳之色,问道:“这位便是今晚新加入的风箬君风姑娘么?”
白渡羽道:“正是。”说罢,回头为风箬君引见道:“这位便此次盛会的主办者,景湘别苑的老板杜颖芝杜大姐,也是我们这一行的老前辈了。”
杜颖芝闻言笑着说道:“渡羽小子就是这张嘴会说话。”说着,她移步上前,温笑着拍着风箬君的手,柔声说道:“风姑娘是中途加入,难免别的参赛者心里会有些不痛快,所以她们说些什么,姑娘都不要往心里去,这些事情,我们会做好解释的。”
风箬君淡淡看了她一眼,说道:“不会的。晚上比的是什么?”
杜颖芝张了张双目,回头斥责白渡羽道:“渡羽你这小子居然没有告诉人家姑娘晚上比什么,就硬拖了人家来参加?”
白渡羽闻言,惭愧得连连作揖致歉。“你这家伙!”杜颖芝半带宠溺地指责了他一番,回过头来对风箬君和颜悦色地说道。“是渡羽怠慢了,就由我来给姑娘做个详细说明吧。每年的盛会都分为淘汰赛的六场,琴棋书画歌舞各一场,每一轮淘汰得分最低的五名,六轮下来,进入综合赛的只有三十六人。这三十六人,可以选取自己的长处参加接下来的比赛,比如姑娘的长项是琴,那便可以第七场比赛中选择琴赛,竞争对手自然便是其他选择琴赛的姑娘们。这样第七场下来,每个类别的第一名参加最后一场,也即是第八场的夺艳赛。最后一场的比赛,也是自己定以什么形式参加,不作硬性限定。”
风箬君淡淡道:“明白了。第一场是琴赛。”
见她一直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杜颖芝不禁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看白渡羽。白渡羽却是一脸无奈,转着目光看看一屋子怔静下来,好奇地打量着风箬君的女子们,提了提声音说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准备去吧。”
听他这么一说,原来都聚在屋里,或是院子里的女子们渐渐往四周散去。当人群消散怠尽之时,忽而屋内右侧的真珠垂帘倏地响起细细碎碎的撞击声,随即传来一个清越好听的声音。“据说传闻中的那位从天而降的仙女也到了景湘,我可得来瞧瞧。”
瑶华闻言,连忙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掀帘出来。着一身蛾黄色宫装,梳着高高的云髻,黛眉朱唇,异常华贵清丽。“这一位姐姐也很漂亮。”瑶华心中正暗自想着她是不是就是刚才说话的人,随即便看到跟在这女子身后,从珠帘后缓步移出来一位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
她的五官是如同精雕细刻般的精致,白玉般的脸颊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近乎完美,一头长长的黑发如瀑布般一直披泻到腰侧,只在鬓角两边夹了两只金络蝴蝶的发夹。一身五色线绣的白色束腰长裙,将其纤细妖娆的体态完美的显现出来,透体逼人的气质,令人无法正视。她抬手拂开珠帘出来,纤细的手腕上一串的金线镯叮叮当当地细响。美眸含烟,似醉非醉地瞥过来,未见其人,先被目光醉了半边。
“好漂亮的姐姐!”瑶华心中暗自叹着,一时收不回目光来。
那女子停立在帘外,半抬美眸看看白渡羽,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不准备为我们引见么?说起来,我们可算是这一场比赛最为强劲的对手了,我想应该先认识一下比较好。难道不是么?”
经她这么一说,白渡羽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连忙引见道:“风姑娘,这位就是我们流萤楼的顶梁柱白歌白寐尘——”
“白歌?”瑶华听得目光不禁又直了直。“她就是和夜姐姐齐名的白歌?”这一刻,在瑶华的心里,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失望。白歌夜舞齐名于世,本以为或许能在齐名的白歌身上看到一些夜凝秋的影子,借以慰聊缭绕在心中深处的伤痛,寻一处附着点,将它沉积下来。但出人意料之外的是,白歌夜舞竟没有丝毫共通之处。夜舞性情优娴贞静,她的美也是如同空谷幽兰一般地静雅,而白歌的美却是张扬的,明**人的,是站在人群中不经意地一眼瞥过去就可以将她与其他人区别出来的。
“这位是风箬君风姑娘。”关于风箬君的其他情况,白渡羽也不得而知。
“风姑娘。”白寐尘的目光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传闻果然不假,风姑娘确实是美若天仙,也不枉我极力要求羽少爷去邀请风姑娘过来参加。不然,只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瑶华听得不禁心里汗了一下,她的言下之意,这六十几位参加夺艳盛会的人,与她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她也从未将她们放在眼里。现在终于有了风箬君这么个相貌气质出众的对手,倒还是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不过呢,”她的语势微微一转。“这个夺艳盛会却也并不是选美大会,样貌固然是最重要的,但八场比赛,琴棋书画歌舞样样不可或缺,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风箬君淡然道:“不会。”
见风箬君一直面不改色,正眼也不瞅她一下,白寐尘的目光微微敛了敛,似乎有了几分不悦。在凝视了风箬君半刻钟之后,忽然收回目光,对杜颖芝说道:“颖芝姐,请将风姑娘排在我的前面出场。”说罢,也不等杜颖芝回答,便拂袖掀帘回内堂去了。
杜颖芝连忙陪笑道:“风姑娘,寐尘这丫头总是这样,不过她没有恶意,风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请跟我来这边,风姑娘是自己上妆,还是需要我们派人过来——”
“不过,这样就好。”风箬君不等她说罢,便径自拒绝掉了。
瑶华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一直都没有发觉风箬君竟是不上妆的呢。只是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将两侧的头发以一条月白色的发带系到脑后,防止头发便拖延下来遮住视线。一身白色的衣裙,虽然也像是羽质,却与弄衣的又有些不同。不佩带手饰,又不携带锦囊绣结,清雅素洁得就像是一朵在月光下悄然绽放的优昙花,无声,却倾城绝艳。
“师叔是不饰粉墨的天生丽质,白歌纵然美丽,但最多不过是人间脂粉修饰出来的,当然还是师叔更胜一筹了。”虽然知道风箬君对这些必定不会放在心上,但瑶华暗自还是比较了一下,顺便将白歌稍微踩得低一点,以表示她对白歌方才那种傲慢的态度的不满。
白渡羽将两人带到一间幽静的厢房里,据说是与会期间居住的房间。两人一直呆了三个多时辰,直到月上中天,瑶华都快要撑不住,要爬去床上去睡觉了,才有两名侍女进来,说是轮到风箬君出场了。
在此之前这段时间,时而可以看到有侍女提着纱灯从院外进来,领几位与会者出去。瑶华知道她们在此不过是等候轮到而已,这时跟在侍女们身后不紧不慢地出门,慢慢从幽静的厢房,走到前堂,喧杂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沿着长长的仄廊几个回环,远远地听到了一串悠扬的琴声。琴声如山间溪流,清脆而悦耳,瑶华认得这首曲子,是为《江南春晓》。她曾听母亲弹过,在印象中,从母亲琴音中所展现出来的意境,远比这位弹奏者弹得要高明许多,心中不由暗想:“看来这位的琴技并不怎么样,只是不知其他人如何?师叔又如何,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地被刷下?”转念一想,想起朱厌似乎去做评审了,不由又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心想。“天帝保佑,朱厌那家伙不要再乱来啊!”
当琴音消停的时候,瑶华她们已经停立在了主厅的侧门之外。领路的两名侍女已经先行进门通报了,过了一会,在厅里的掌声渐渐停去之后,便听到了一个女子清越的声音:“下面为大家演奏的是风箬君风姑娘,这一位是今日新加入的与会者——”话没说完,会场中已经起了一片轰乱,似乎大部分都是在抗议怎么会有人破坏规定,半途加入。那个女子的声音连忙提了提,劝解道:“各位稍安勿躁,等各位见到风姑娘之后,自会明白为什么此次十城夺艳盛会会特许风姑娘中途加入。下面,有请风姑娘。”
“风姑娘,请。”门侧两门侍女珊然而来。
瑶华抬头看看似乎站在原地有些出神的风箬君,小声提醒道:“师叔,进去了。”
风箬君回过神来,应道:“噢。”
方才进门,忽而从右侧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唤着“瑶华姐姐”快步而来。瑶华回头望去,便见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抱了一架快与她人一般大小的古琴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停立在她们跟前,说道:“瑶华姐姐,这是评审大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瑶华一眼便认出这架琴正是朱厌口中所称的“破空”,心中立马明白过来,谢了那小女孩,接过琴来,与风箬君缓步进入了会场。
会场被设置在景湘苑主楼一楼大厅之中,四周都摆满了桌椅,二楼走廊上也设有桌椅,看来这些便是所谓的雅座,也即是相对比较好的位置。而其余人则是挤满了桌椅后的外圈,以余三楼四围的回廊,一眼看过去人山人海,人头崭动,好不热闹。
瑶华二人被领着即将踏上会场上设置的琴坛时,转着目光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席上,正摇着檀扇,笑盈盈地注视着她们的朱厌。那倒也不是因为朱厌有白歌那样夺人眼目的美貌,只是他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夹杂在人群中实在太显眼了。
自风箬君出现在会场一角的那一刻起,原本喧闹的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屏息凝视。瑶华心想“师叔天生丽质的震慑力果然很强”,忽而回过神来,却发觉风箬君起步即将踏上琴坛的脚步在落地之时,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瑶华怔了怔,上前一步小声问道:“怎么了,师叔?”
“我。”风箬君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很紧张。”
瑶华蓦然一愣,抬头看去,果然发觉风箬君的耳朵已经红得像是煮熟的河虾,眸光则忽闪着,慌乱地躲避着会场上一道道从四面八方会汇过来,如狼似虎的视线,不安得像是若眼前有一个地洞,她肯定二话不说地就哧溜一声钻进去。
“是这样啊。”瑶华蹙着眉说道。“但是瑶华不紧张呢——可能是瑶华并不参加的原因吧。”
“嗯。”风箬君轻声应诺。“很紧张,走不上去。”
瑶华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师叔可以这样想,这次不是师叔来参加,而是瑶华来参加的,这样会不会就不那么紧张了。”
风箬君停了一会,照着瑶华的说法想了一遍,说道:“好一点,但还是紧张。从前也这样,每次很多人看着我的时候,就会紧张。”
“这样还不行呀。”瑶华想了想,说道。“有办法了!”说着,她就把怀里抱着的琴交到侍立在侧旁的侍女手中,自己则转身轻快地跃上琴坛,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一个人将齐腰高的一张琴桌哼哧哼哧地搬到了坛下。
司仪小姐见状,快步奔了过来,不解地询问理由。“这,这是为何?发生什么事情了?”
瑶华附到她耳侧解释了几句,那小姐面露难色,犹豫地望向二楼雅座上的杜颖芝,杜颖芝蹙了蹙眉,示意她按照瑶华说的做。司仪小姐转身回到台上,微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方才大家也看到了风姑娘的绝世之姿,但是这一场乃是琴赛,而夺艳盛会也不是选美之会,因此,为了保持盛会的公正性,以免各位评审们因陶醉于风姑娘的绝世美貌而错判了琴技,风姑娘决定在台下演奏。”
这番话一出,台下大部分人纷称有理,几名原本看得出神的评审们纷纷面红耳赤地垂下头来,有的则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朱厌则仍然是笑眯眯地,摆弄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檀香扇,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瑶华接着将坐椅也从台上搬了下来,然后将全身僵硬的风箬君硬按到了椅上,说道:“师叔,现在他们都看不见你了呢!”
风箬君抬眼一看,果然她一坐下,琴坛台阶两旁侍立的侍女们便为她挡去了会场上所有的视线,只除了侧对着会场的二三楼一干人等。见她目光一记流转,瑶华立马会意地立到她的身侧,为她挡去余下的视线。风箬君终于缓缓地舒过气来,抬手平置于琴弦之上,手指轻轻拨动,从琴底流泻出一段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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