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盘膝坐在车上,微闭着双眼,轻轻说到:“我感到他们那边的气机有些混乱,对方开始不耐烦了。我们可以加快一点速度了。”
他这辆大车是专门特制的,以薄铁皮为蓬,将大车前方以及上下左右都遮得严严实实,只在后方留了一个出口。
大车的正面有一个铁花装饰,做成一个矮人的头像,胖胖的脸长长的胡子,一双圆圆的眼睛明显是水晶镶嵌,仿佛会转动似的,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似乎都在盯着你看,栩栩如生。
只不过,那矮人双眼的水晶,其实是水晶望远镜的镜头,凌风以灵识探查之后,再辅之以视觉观察,对联军的动向了如指掌,每次都赶在他们异动之前,便做出调度,一再抑制对方铤而走险。
他可不是安着什么止兵息戈的好心,只是在利用这些小动作,让对方的怒火不断积累。
当对方完全失去理智的时候,他就可以牵着他们的鼻子,引着他们,乖乖地进入为他们准备好的圈套了。
“是的,先生。”赫瑞克心里默记凌风的指点,跳下大车,跑到他父亲,红胡子国王身边,小声在他耳边叙述凌风的指令。
一个矮人将军得到命令,对赶车的矮人们大声呼喝,一次就送出去五十辆大车。
矮人们等到联军装模作样检查完车辆,将交换的食物送来的时候,没有再行察看,直接赶着车,就回到了营地。
凌风感觉到对面中军大帐的气息,有些激动兴奋,睁开眼睛,凑到水晶望远镜上,看见联军的营地里,刚才乱糟糟开始整队的假民夫们,又在军士们的命令下,解散了队形,松散下来。
这么说,对方肯定以为我们开始松懈了,呵呵,好吧,大家再互相配合一下。
联军那边表现出忠实信守对等原则的态度,也加快了放行的速度,矮人们装载武器的大车一过去,就被他们的人接手,然后迅速赶往营地,不再拖拉。
两边都省略了检查的手续,交换进度立刻提升,车来车往,双方都忙得不亦乐乎。
交换中央的雪地上,大车拥挤成堆,两方的人员高声点数、调转方向、驱赶雪行兽,热闹得就像个自由市场。
尽管双方都在尽力加快交换节奏,等到各自交换完六百辆大车,也已经是十一点过。
联军首先提议,表示忙了一个上午,大家都很疲劳,也需要吃点东西,建议两方都休息一下,等到一点钟再行交易。
并且,他们认为,由于时间太紧,干脆下午的一千挂大车,直接分成五百辆一批,两次交换就可以完成交易。
冬季天色黑得很快,在穆行乞尔山脉,三点过,天就差不多全黑了,因此对方的提议合情合理,矮人们一口答应了他们的建议。
“哈!他们终于要行动了!忍了一上午,我利用增添兵力的方式,强行让他们摁捺住性子,现在他们已经忍不住了!”凌风在车上伸了一个懒腰,提起了精神。
他在局促的大车上坐了一上午,还真是有些累,笑眯眯地摸摸赫瑞克的脑袋:“赫瑞克,我刚才查了一下,他们剩下的大车,装着食物的不到一百车了,下午交换的时候,估计就像上午一样,会在车里藏上士兵。现在就让我们的人将所有的食物都赶回去,下午他们送来的那批‘交换物资’,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回可要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你知道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吧,我跟你说过这个故事的。”
凌风在闲暇的时候,经常给他讲些中国的古代故事,赫瑞克很喜欢听这些充满异域风情的故事,一来二去,到后来,红胡子国王和矮人长老们,也经常跑来听他讲故事。
这里面,他们最喜欢的还是三国,矮人们都崇拜武勇,对三国一个个勇敢的英雄,都赞不绝口,尤其是第一武将吕布,其他诸如啖睛而食的夏侯憞、喝断长坂坡的张飞、千里走单骑的关羽,都是他们口中品评最多的人物。
以至于红胡子国王就常常以关羽自比,说他虽然没有赤兔马,但一把长胡子,也和关羽有七八分像了,最搞笑的,是他专门去打了一把青龙偃月刀,足足有一百来公斤重,这么重的关刀,恐怕关二爷重生也舞不起来,由于大刀太长,红胡子国王也只能把它当作一把长柄战斧,耍来耍去,只开发出当头直劈、斜砍、拦腰斩三招绝技,让凌风笑得直打跌。
相对而言,足智多谋的诸葛亮等众多谋士,却一致被他们所讨厌,凌风私下里想,这可能和他们吃够了聪明人的亏有关。
“凌风先生,不要摸我的头好不好,你说的,男人怕摸头、女人怕摸腰,你却老是摸我的头。”赫瑞克噘着嘴,在狭窄的大车里偏开头,强烈抗议到。
“没错啊!可是你还没成年呢,所以只是个男孩!”凌风理直气壮地又摸了一把,矮人脑袋大大的,摸起来手感很好,他不敢摸红胡子国王的脑袋,但赫瑞克这个老小孩,却成为被他欺负的对象。
联军的营地,斥侯又跑进了大帐。
“启禀各位大人,那些后来的矮人,又赶着大车离开了,在我们前面,只剩下原来的两千矮人。”
啪,费希男爵把手中的烤肉,重重地扔到汤盆里,肉汤溅得满桌都是,满面怒容盯着斥侯:“你没看见我们正在进餐吗?”
不惟费希男爵怒气冲冲,所有的高级军官们都是阴沉着脸。
他们感觉到自己所有的面子,都被对面可恶的矮人们扫光了,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
那些低贱的矮人,今天就像是被邪神附体,每次只要自己这方准备采取行动,对方都会适时做出动作,让己方一再改变计划,原本漂亮的作战计划,早已面目全非,大家之所以还在苦苦支持,只不过是为了维护受到极大伤害的自尊心。
幸亏大家没有冲动,事实证明矮人们的确不是玩阴谋诡计的料,他们很快就垮了下来,一切正在回到既有剧本的路线上来。
好容易大家松了口气,为没有轻举妄动而庆幸,现在他们又出现了该死的新状况!
“男爵大人,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冰雪神国的军官小声建议。
今天这战打得太窝囊了,就算胜利了,但一场不按照剧本演出的戏剧,实在让这些精心准备计划的精英们面上无光。
一群军官走出大账,远处雪地上,数千矮人们兴高采烈地赶着大车,往他们的大本营而去。
“现在我们应该马上发起攻击,正面击溃当前矮人精锐,然后趁胜衔尾追杀,顺势把押车的矮人冲散,赶着他们逃回大本营,一口气杀进矮人的老巢!”一个军官说到。
“胡说!雪原起伏不平,雪包下有太多的岩石,我们阵形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这样胜了也是惨胜!”
“那也不见得!我们有上万人,人数是他们的五倍,只要四面一包,他们马上就会崩溃!”
“那当初还制订什么计划!直接把士兵亮出来,平推过去就好了,何必还搞什么作战计划!当初不就是想要少损失点士兵吗?这些都是我们的精兵,就是十个矮人,也敌不过我们一个士兵!”
那个军官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哑口无言。
让大家承认自己无能,然后将整个计划虎头蛇尾结束掉?
“那些该死的家伙,还在阵前烧水做饭,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良久,一个军官眼望矮人营地,转移了话题。
矮人们丝毫就没有队形,但他们选择的这片地方凹凸不平,着实不利于队列作战,而且他们始终在雪包后若隐若现,分散在一大片地方,想要包抄也不是口头上说的那么简单。
说起来,矮人的身体条件实在是好,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里,他们也只穿了一件兽皮外衣,就随便坐在雪地上,还有几个矮人战士光着膀子,就着落雪擦拭身体,让看见这一幕的联军士兵们,忍不住冒出鸡皮疙瘩,感到一阵寒意。
对面的营地上吊着一口口巨大无比的铁锅,矮人们铲进积雪,点火融化,放进肉块煮食,一阵阵的香气被风吹到己方营地,替换着啃食硬面包的联军士兵,一个个喉头上下滚动,想是垂涎不已。
费希男爵心头涌起莫名的烦躁,粗鲁地命令到:“让他们赶快进餐,然后除留下三千人假装赶车民夫,其他人都在营房里更换盔甲,整队待命!”
“但士兵们还没休息好……”
“还休息什么!再休息下去,士气都跑光了,还打个什么劲!”
半个小时以后,刚刚略微恢复了点体力的士兵们,就被赶了起来,五千士兵在营地里换好了装束,藏在隐蔽的角落,等待命令。
两百多个魔法师正在静坐冥想,准备魔法。
冰雪神国是单一神权国家,所有的魔法师学习的都是水系魔法。
一千来名强壮的士兵穿着薄铁甲,钻进了木桶,由装成民夫的士兵赶着大车,送到了交换地中央。
近六百辆大车,将雪原中央挤得满满当当。
“矮人们出来接收了,我们是否发动突袭?”一个军官声音有些颤抖,今天这一战感觉比以前打得都辛苦,大家忍耐许久,总算到了最后的阶段了。
“再等等……,让他们把我们的士兵接回去,在他们队列里发动奇袭,彻底搅乱他们的防御!”费希男爵手心有些潮湿,他也是又紧张又激动,就象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感觉。
“耶!他们把大车赶回去了!”联军军官们相互鼓掌相庆。
一个军官举着说,忽然一愣,指着对面矮人营地:“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把大车赶紧营地,却整整齐齐地摆在营地门口?”
费希男爵心口猛然一紧,勉强笑了一笑:“这个……,也许他们是发现了我们营地里的士兵,想把大车作为壁垒,阻挡我们进攻……”
正在他都有些无法相信的时候,一个军官指着对面,瞠目结舌地叫了起来:“他们……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哦,我的主神,他……他们在往大车上倒水!主神在上,那些该死的矮子在往藏兵车上倒水!快,快命令发起冲击!”
几百余辆大车,整齐地排列在矮人营地门口。
猛然之间,无数的矮人从雪包后面冒了出来,他们个个力大无比,两只手各托着一口水缸般的大锅,一起从雪包上冲下来,一脚踹开木桶的盖子,在里面的士兵还没回过神来以前,将刚才煮汤的水全部搂头倒了下去,然后转身就跑。
还带着油腻的热汤将躲藏的士兵淋了个劈头盖脸,他们还在回味这汤的香味,就发现缭缭升起的热气很快消散,一阵透骨的寒意从淋湿的布衣中直冒进来。
这些锅一直在加热,但又不致沸腾,里面的热汤只能说保着没有结冻,这一摊开来,严寒的气温立刻大发淫威,温水眼看着就在迅速降温,随后变成一滩冰水。
啊!所有被淋湿的士兵们一声发喊,疯了一样从木桶中跳出来,布衣上已显出片片薄冰。
还有些士兵连着木桶滚下大车,矮人们倾倒进木桶的水一下冲到他们身上,只是一小会儿,就被冻得沾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之前有少数机灵的士兵,在听到外界异动的时候,便不顾上烽严令,顶开盖子冲出来。
但这些聪明人也没好过多少,矮人战士可不是讲求温良恭俭让的君子,他们的行为可以说粗鲁不文,臂力发劲,连锅带汤都砸向这些士兵,当场把他们砸倒砸晕,一锅汤落在身上,不等他们醒来,就变成了一座座生动的冰雕。
这场突变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但这是何等漫长的三分钟!
在联军营地,所有的人都心底拔凉拔凉的,后脊梁一股股寒意透入心脾,僵硬地望着对面的惨叫声四起,然后又变而歇斯底里,一个个冻在车上、木桶里、雪地上的同伴,凄声呼救,惨不忍睹!
地狱,这是活生生的地狱啊!
费希男爵双目赤红,大喝一声,拔出佩剑,目眦欲裂地指着矮人营地,用受伤的声音命令到:“全军!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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