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太原之变
“高将军,这边走!”
太原李渊府宅内,大管家领太原副留守高君雅匆匆向内宅走去,此时天已经黑了,两名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橘红色的灯光照亮亮了小径。.
“怎么会从马上掉下来呢?”高君雅眉头皱成一团,李渊不说弓马娴熟,但至少也骑了几十年的马,怎么会发生坠马事件,居然还摔断了腿。
高君雅心中充满了疑惑,圣上命李渊去江都出任相国,他却找各种理由拖延行程,现在又居然摔断了腿,高君雅怀疑这又是李渊的借口,故意伪装断腿。
他心中冷笑一声,圣上给了他密旨,若李渊再胆敢不去江都,就有谋反嫌疑,命自己斩了他,高君雅也怀疑李渊有不臣之心,几次进攻贼军他都将大量降兵收编为郡兵,还隐瞒着自己,他是想做什么,也想兴兵造反吗?
高君雅心中怀疑李渊有造反之心,但他没有证据,而且他在太原属于弱势,他手下只有五千军队,其余军队都被李渊掌控,这使高君雅对李渊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他知道李渊得了一匹千里马,也是一匹烈马,很难驾驭,便问道:“唐公可是试新马而摔伤?”
“可不是吗?大家都劝老爷不要试,可他不听,非要骑新马,结果跑了不到百步就摔下来,腿还摔断了,哎!”
管家叹口气,又摇摇头,带着高君雅走进后院,一直走到内堂前,管家停住脚步,恭恭敬敬道:“高将军请进吧!里面有丫鬟会领高将军去病房。”
高君雅没有丝毫怀疑,推门进了内堂,内堂里光线通明,刺得他睁不开眼,一走进内堂,高君雅便愣住了,内堂站着几十人,席上坐着两人,一人是窦氏门阀的家主窦威,另一人正是应该躺在病床上的李渊,他盘腿而坐,满脸笑容望着他,哪有半点摔断腿的样子。
高君雅猛地醒悟过来,自己上当了,李渊是用苦肉计骗自己,他拔剑便向外冲去,躲在身后的李孝恭和李元吉一齐扑上,将高君雅按到在地,李元吉夺取了他的剑,又狠狠地一脚踢在他脸上。
“元吉!”
李渊一摆手,“好了,不要乱来。”
几名亲卫上前,将高君雅反绑起来,李孝恭和李元吉退了下去,李渊走上前微微笑道:“高将军,我并不想这样对你,实在是不得已,请你来是想共商大事。”
高君雅冷笑道:“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你李渊想造反!”
李渊摇了摇头,“我不想造反,只想救万民于水火,我依然是隋臣,我只想扫除天下乱匪,将圣上迎回京城,仅此而已。”
“哼!说得比唱还好听,李渊,你不用迷惑我,若不是我手上有五千军队,你会苦口婆心劝我吗?恐怕你一脚就把我像蝼蚁一样踩死了,我心里很清楚了,你不要痴心妄想,我高君雅绝不会跟你李渊造反!”
李渊脸色一变,和颜悦色不见了,变得异常凶狠,盯着高君雅冷冷道:“既然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心狠手毒了。”
高君雅闭眼不语,李渊一挥手,“把他带下去!”
几名亲兵将高君雅堵上嘴拎了下去,这时,李世民走了进来,躬身道:“禀报父亲,高君雅带来的十几名亲卫全部被抓,没有一个逃走!”
李渊精神一振,又问:“有愿意投靠我们的吗?”
“只有两人愿意,其他人都不肯。”
“两人走足够了。”
李渊立刻吩咐李孝恭:“你速带五百人前往高君雅府邸,抓捕他的家人,同时要拿到他的调兵箭令。”
他又对李世民道:“你再好好安抚两名亲兵,给他们重赏,同时也要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家人掌握在我们手中,必须要使他们乖乖听话。”
“孩儿明白了!”
李孝恭和李世民一起去了,这时窦威笑道:“李公可是想利用令箭和两名亲兵夺取高君雅的五千军队?”
李渊点点头,苦笑道:“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高君雅不肯降,只能用计取之,我不想起事的时候,还要打一场恶战。”
........
一个时辰后,李渊借令箭假传高君雅的命令,以紧急会议为借口,将高君雅的十名部将召到军衙,用事先埋伏的士兵将他们全部抓捕,李渊随即派部众接管了高君雅的军队,次日一早,他便以通敌卖国之罪将高君雅公开处斩。
三天后,晋阳宫监裴寂开启晋阳宫,向李渊奉上兵甲四十万套,粮食近百万石,银钱和各种军资帐篷不计其数。
李渊当即向河东各郡招募义士,一时应募者如云,十天之内,李渊募兵八万余人,全部以正规军兵甲装备,至此李渊已拥有兵力近二十万,兵力强大,钱粮富集。
此时李渊已广传图谶:‘法律
道德
白衣天子出东海。’连河东三岁小儿亦知,李渊便下令三军改旗易帜,以白色为尊,三军将士左臂缠白布,他自己则骑白马、著白袍,戴银盔,自号白衣公,尊为大将军,建大将军府。
以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和温大雅为记室参军,温大有为文书郎,武士彟为铠曹参军,刘政会、崔善为、张源道为户曹参军,殷开山为府掾,长孙顺德、刘弘基、窦琮、王长谐、姜宝谊、阳屯为左右统军。
李渊又封世子李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封次子李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将军,二人各统军五万,皆设官府属僚,李渊又封李元吉为太原太守,率三万军留守晋阳宫,他随即分兵两路,向关中进军。
大业十二年三月初,唐国公、太原留守李渊宣布讨伐乱贼杨玄感,率十五万大军向关中方向进军,正式拉开了李渊反隋的序幕。
........
洛阳皇宫,独孤震低着头一路疾走,显得心事重重,今天洛阳已经得到了李渊起兵的急报,这让独孤震又是欢喜,又有点发愁,欢喜是李渊终于抓住时机起兵,目前杨玄感和隋军两败俱伤,正是起兵的最佳良机,这个机会被李渊抓住了,而且能利用突厥军牵制住杨元庆,足见李渊有足够的头脑和眼光,此人果然是深藏不露。
但独孤震又有点发愁,他该怎么脱身?其实李渊早在半个多月前便派人送信给他,告诉他即将起兵,窦威也同时得到消息,窦威及时赶去了太原,而独孤家因资产太大,他一直在忙于处理,同时他也不像窦威是闲职,说走就能走,他独孤震毕竟是东都第一辅佐官。
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那就是独孤震认为他投奔李渊的时机还不成熟,李渊还没有展示出他雄视天下的实力,至少有八成夺取天下的把握,他才会去投靠李渊。
在另一方面,李渊竟然募兵近二十万,这很出乎独孤震的意料,这说明李渊有防备自己之心,不肯用独孤家在军中的人脉,如果李渊真得天下,那么独孤家利益怎么保证?
独孤震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帮李渊一次,必须要在李渊的军中建立自己的势力......
独孤震一路快步疾走,来到东宫玄英殿,这里是越王杨侗处理政务的场所,每天上午,五名辅佐大臣都要在此商议政务。
独孤震走进书房,只见书房内光禄大夫段达、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和右司郎卢楚等四人都已经到了,就在等他一人。
“老臣参见越王殿下!”独孤震上前深深施一礼。
“独孤相国免礼,请坐吧!”
在五人中,独孤震是相国,因此他也是首辅,地位崇高,杨侗也对他格外尊敬,请他坐首位。
杨侗今年只有十四岁,但他少年老成,聪颖异常,深得杨广的喜爱,时局混乱和不断爆发的大事使他忧心忡忡,他原本应该是一个开朗快乐的少年,却因为天下动荡不安而变得愁眉不展。
“独孤相国,我们刚才已经商议了片刻,现在主要是两件大事,一件是三十万突厥骑兵大举进攻丰州,另一件是太原李渊未奉召,擅自去关中平定杨玄感之乱。”
杨侗话音刚落,光禄大夫段达便冷哼一声道:“殿下不必为他遮掩,什么平定杨玄感之乱?李渊分明就是起兵造反,自封大将军,还封两个儿子为郡公,他有什么资格册封,连旗帜都变了,除了造反,还能有什么理由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段达也是武将出身,性格直率,再加上他和李渊关系不好,他毫不留情地批判李渊所谓关中平乱。
杨侗连忙道:“段使君请稍安勿躁,且听一听独孤相国的看法。”
独孤震叹了口气道:“在臣记忆中,李渊是一个胆小懦弱之人,圣上也是这样认为,说他起兵造反,臣怎么也不会相信,或许他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做出一些让人误解的事情,但他毕竟还是自称隋臣,向天下宣布去关中剿灭杨玄感之乱,还主张迎圣上回京,臣以为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轻易下结论。”
独孤震明显偏向李渊的话引起其他四人不满,谁都知道,李渊是独孤震的外甥,他当然不会承认李渊是造反。
其实独孤震晚来了半个时辰,在这个半个时候内,众人已经达成了一致看法,越王杨侗也做出了讨伐李渊的决定,只是给独孤震一个面子,听听他的意见,这些独孤震都不知道。
皇甫无逸冷笑一声,“那怎么解释他改旗易帜?竟然用白旗,那是突厥人的旗帜,正逢突厥大军南下,他却举突厥白旗,这是什么意思?他以为自己换一身白衣,别人就不明白他的欲盖弥彰吗?”
韦津是京兆韦氏的第二号人物,是家主韦霁之弟,出任民部尚书,他疑惑道:“突厥攻打丰州和李渊起兵造反,臣觉得里面有点蹊跷,会不会是李渊和突厥达成了某种默契,突厥进攻丰州,拖住杨元庆,而他趁机取关中,所以他才用白旗。”
“绝不可能!”
独孤震断然否认,“如果大家一致认为李渊是造反,我无话可说,但如果说李渊勾结突厥,那是绝不可能,上次雁门之战,杨元庆大败突厥,突厥人安能不思报仇?我认为突厥进攻丰州是他们的既定策略,和李渊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李渊抓住了这个机会。”
杨侗点点头,“好吧!我们且不说李渊有没有勾结突厥,但他私自募兵,未奉召出兵,擅自册封官职,这些都是大逆不道之罪,孤不会容他,孤已下令虎贲郎将宋老生率军前去拦截,又命屈突通暂退出关中,驻防河东郡,不准李渊入关中,另外,杨元庆请求支援,朕不知该怎么办?大家可商议一下。”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卢楚说话了,他是范阳卢氏家主,是山东士族领袖之一,在这关键的时候,他要站出来为杨元庆说话。
“殿下,臣认为朝廷出兵支援不现实,钱粮支持也不现实,毕竟丰州太遥远,臣建议朝廷可以采用声援的方式,一方面朝廷要嘉奖杨元庆保卫大隋边疆,抗击异族入侵的功绩,另一方面号召大隋各郡义士赶赴丰州参与抗击突厥,并准许杨元庆册封六品以下勋官,这样才能体现出朝廷对于丰州抗击异族的支持。”
房间里一片寂静,谁都听得出卢楚有偏心,但他说得很有道理,即使有人想反对也无从开口,毕竟杨元庆确实在抗击突厥入侵。
这时,杨侗缓缓道:“孤一直认为杨元庆是大隋的柱梁,皇祖父雁门有难,他率军勤王,获皇祖父承认,既然皇祖父给了孤一定权力,那孤就可以做出一些决定,杨元庆率军抗击三十万突厥大军,为国效力,作为朝廷决不能无动于衷,即使不能实际支援,也必须声援以表态,卢使君的建议孤完全赞同,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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