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台,那是一个广阔的高台,台上立着十几根水桶粗细的石柱,足有一丈多高,上面充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和审判堂一样,刑台中央立着一个高大的石像,创立了荆家的男人手执长剑傲然站立,冷冷看着即将接受死刑的人。
这里是专门用来执行死刑的地方,任何在荆家犯下死罪人的人都将在这里被处死。
此时已是三日之后,这一日,刑台之下站满了人——荆家的人。而荆羽则被人用铁链锁在台上的一根石柱上,受着先祖石像审判的目光,以及台下无数亲人死刑一般的眼神。
刑台东边,人海之外有一座高楼,在那座高楼之上的人可以远远看到刑台之上的景象。此刻这高楼之上有两个人正在遥望刑台——铁山和荆鹤。
“是不是应该开始了?”铁山遥望刑台,对荆鹤问道。
荆鹤沉默着,遥遥望着刑台上的荆羽,没有说话。
铁山知道他至此仍不愿意处死荆羽,对他仍抱有希望,叹道:“族中的长老们已经定下荆羽的罪,如果迟迟不执行的话他们那边可能会有人不满。”
荆鹤始终沉默着,许久之后,他突然转身,一步一步向小楼之内走去。
铁山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皱眉不语,没有荆鹤的命令荆羽的死刑就无法进行,而荆鹤如果不下命令,那么很有能会长老们起冲突。
走向楼内的荆鹤突然停下脚步,淡淡道:“把他埋在家族的英杰坟场。”
铁山眉头舒缓,躬身道:“是!”
只有尸体才需要埋葬,荆鹤终于是狠下了心,要处死他自己的孙子!
荆台之上。
大长老只负责审判,执行死刑的是一名中年人,荆羽从没见过他。
此时,荆羽突然发现那名中年人一直看着无处的五座高楼,他不由抬头向那里看去。刑台与那座楼的距离很远,但是荆羽能看到那上面有一个人,是铁山。
铁山站在楼前,突然对着这个方向点了点头,那中年人立刻也点头回应。
荆羽知道,这是荆鹤已经下了处死他的命令,死刑就要开始了,他终究还是没有念及血肉之情,亲自下令要处死荆羽。
那中年人一挥手,顿时台下走上来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少女手中托着一个盘子,盘子被黄布遮着,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那少女走走到荆羽身前,停下了脚步。
中年人上前,揭开了盘上的黄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颗指头大小的丹药。
“这颗丹药叫‘悔罪’,是家族用来惩罚那些犯下死罪的人的。这个名字是希望那些人在死前能够懂得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忏悔。”中年人看着荆羽,眼神冷漠,道:“服下它的人会死得很安详,没有痛苦,所以死的时候表情也不会难看。我们荆家是当世大族,即使身为罪人也要死得有尊严,不能丢了家族的脸面,所以家族即使判你死刑也会给你留个全尸,让你死得体面一些。”
荆羽看着这枚丹药,心中好笑,这就是世家吗?就连所谓死刑也要如此讲究,最终也不过是死而已,又有谁会在意死得好看与难看?
“死得体面尊严是家族给你的,但你自己若还有些尊严,就该自己将这枚丹药服下。”中年人接过少女手中的托盘,递到荆羽面前。
荆羽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铁链锁着,却也还能做出一些小动作,他从托盘中取下那枚丹药,没有立刻服下,而是望向台下的众人。
那些人的眼神在他将死之际不但没有变得好些,反而那种冷漠,那种憎恨比之从前更加强烈,似乎恨不得能亲手杀死荆羽。
常人一般都不愿见到自己的亲人在自己眼前死去,而此刻这刑台之下却站满了荆氏家族的人,他们都很想亲眼看到荆羽死在他们眼前。
荆羽望向着台下那些人的眼神,对中年人道:“我已将死,能否问一个问题?”
中年人略微思索,道:“你问。”
荆羽看着台下那些冷漠,厌恶,甚至憎恨的眼神,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也是荆家的成员之一,明明也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液,而那些所谓的亲人却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荆羽骤然转头,望向中年人,“就连你也是一样!”
中年人看向荆羽的眼神虽然没有多么厌恶与憎恨,但其中也包含了深深的冷漠。
中年人皱起眉头,沉默着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回答我?”荆羽愤怒,他临死前只想知道这么一件事,然而这些人却至此仍不愿意告诉他,一直以来他们都这么冷漠的对待他,他却连原因都不知道。
中年人仍是沉默,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我可以回答你!”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走上刑台,走到荆羽身前,冷冷看着荆羽。
——荆越!
荆羽同样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荆越甚至没看中年人一眼,冷冷对荆羽道:“我们的族人都对你如此厌恶,甚至憎恨,那是因为……”
“越少爷!”中年人脸色微变,想阻止荆越。
荆越却仿佛没有听到,仍是道:“因为你父亲是我们荆家的罪人!”
荆越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使荆羽瞬间呆若木鸡。
“越少爷,家主曾说不可以让荆羽知道这件事。”中年人急道,在家族中荆羽父亲的事情是个禁忌,严禁任何人提起,这是十五年前荆鹤亲自亲下的规定。
“无妨。”荆越道:“爷爷当初的用意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从而怨恨家族,同时也想让族人慢慢忘掉那件事,而后接受荆羽,然而事实呢?事实却是人们从来就没有忘记,那件事情给我们族人们的伤害根本就无法忘记,如今荆羽犯下重罪,已是将死之人,而族人们也从没有忘记,所以这件事已经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中年人只得叹息,他也不得不承认荆越说的是事实,因为他自己也没有忘记那件事情,如果没有荆羽,说不定人们可以将那件事情忘记,然而每个看到荆羽的人都会不由自主想起那件事情,所以他们的眼神才会那么冷漠,甚至憎恨!
“父亲是家族的罪人?”荆羽喃喃着,呆呆发愣,他突然大吼:“我不信!我不信!”
荆羽疯狂挣扎,但他的手和脚都已锁上铁链,他再挣扎也只能让铁链发出一些声响,根本无法挣断。
“你看看他们!”荆越大喝,指向台下的众人:“看看他们的眼神,你的父亲曾经带给他们巨大的伤害,他们看到你时就想起你的父亲,想起他曾经给他们造成的伤害,所以他们看你的眼神才会如此冷漠,如此憎恨!你父亲是我们荆家的罪人,你是罪人的儿子!”
“我不信!我不信!”荆羽疯狂挣扎,手腕和脚腕都因为剧烈挣扎而被铁链擦破了皮,流出鲜血。
“你是罪人,你父亲也是罪人,你是罪人的儿子!”荆越咄咄逼人,如剑的目光直指荆羽。
“你是罪人!”
“你父亲是罪人!”
“你们都是罪人!”
台下的人们忽然一个个大吼,他们的憎恨此刻就犹如汹涌的海啸,如水一般涌上刑台,瞬间将荆羽淹没。
荆羽大吼着,手脚都流出了鲜血,但却仿佛没有感觉,仍是疯狂挣扎,锁住他的铁链被他挣得铮铮作响,似乎随时都会被挣断。
荆羽看见台下那些人的眼神,他们的眼神就像历鬼,充满怨毒,充满诅咒,死刑还没有开始,他们却已在用眼神一次又一次地处死荆羽!
“我!不!信!”荆羽仰天怒吼,这一刻,锁住他手脚的铁链居然“铮”地一声被他挣断。荆羽疯狂冲向荆越,这是第一个说他父亲是罪人的人,荆羽此刻的灵魂已经被怒火团团包围,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和冷静,他现在只想冲向荆越,将他撕碎!
一旁的中年人脸色骤变,荆羽居然能同时挣断锁在手上与脚上的铁链,这让他无比震惊。荆越则脸色不变,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两名红衣青年不知从何处窜出,瞬间冲到荆羽两侧,一左一右抓住了荆羽!
“滚开!”荆羽疯狂大吼,挥动手臂,两名青年立刻被他远远抛出,没能将他制服!
中年人心中一沉,这两人的修为不弱,此前一直都是由他们押着荆羽,荆羽之前根本无法与他们对抗,而此刻这两人齐上却居然无法制服荆羽,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荆越的脸色从未变过,始终冷冷看着这一切。
“来吧!”这是荆越心底的声音。
荆羽抛开两名青年后,继续冲向荆越,他没有修为,也没有任何武技,此时唯有一身蛮力可以发挥,他使出最大的力量,对着荆越挥出一拳!
然而,荆越没有任何惧意,他不闪不避站在原地,只伸出了左手的一根手指。他的手指比荆羽的拳头要快,在荆羽的拳头触及他之前已经点在了荆羽的额头。
荆羽的拳头瞬间停在荆越胸前,没有击下。
这一指荆越已经把他的灵力注入荆羽体内,禁锢了他的动作,这本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荆羽只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而荆越又是家族中最杰出的天才,同辈之中也许也只有他才能做到如此简单的制服荆羽。
荆越左手一指点在荆羽额头,右手负在身后,冷冷道:“你想早点死,我成全你!”
荆越的左手没动,依然留在荆羽的额头,但他的右手却已握住身后的剑柄,缓缓拨出!
“想不到差距居然这么大。”荆羽心中悲凉,他愤怒荆越说他的父亲是罪人,也愤怒自己的弱小与失败.如果他修炼成功,今天也许就会是另一番局面,而不是让荆越仅凭一指就制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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