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一见君子终身误,她这是一见天赐立马吐,生理反应那叫一个敏捷快速,都省了太监宫人们通报的功夫了。
“见着朕这么难受是不是?”天赐沉着脸坐在木梳旁边的位置,瞥了瞥这丫头吐得脸色苍白的模样,本来就气闷的胸口就更加气闷了。
木梳好歹是干呕了,没污染环境,绿色环保。看着帝王这一脸郁闷,她似笑非笑地抬了抬嘴角:“怎么一脸生气的样子,不是要当爹了么?挺不错的啊,干娘才三十多岁就要当奶奶喽,回来肯定乐死。”
赫连天赐沉默,乐死?让自己的妃嫔怀了别人的孩子,母后回来会直接吓死。父皇则会拿他那清水眸子凉凉地看着他,然后说两个字:“出息!”
想想那种场景就已经够了!
帝王很烦躁,但是张张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木梳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刚刚的反应就已经充分说明,这丫头越来越不待见他了。
“淑贵嫔的孩子…”沉默了很久,天赐还是很艰难地开了个头。
但是要说什么?说淑贵嫔怀的不是孩子,他头上发着闪亮的绿光?他说不出来,即便对淑贵嫔没什么特殊的感情,男人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这么说。
木梳很自然地“哦”了一声,然后道:“母子平安么?这些事你不用同我说。”
帝王抿唇,手在袖子下面很平静地抓着自己的大腿。僵硬了许久才含蓄地道:“朕将淑贵嫔打入冷宫了。”
木梳嘴角一抽,转头看着天赐,疑惑地问:“为什么?哪儿惹着你了?”
就算惹着,好歹怀的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打入冷宫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天赐不做声了,闷了一会儿,扭头往木梳的床上看去。
不看还好,丫的,哪儿来的包袱皮儿?
帝王心里沉了沉,站起来走过去将床上放着的一叠包袱皮儿给捏在手里,慢慢地,捏变了形。
“想什么时候走?”意外地,他没有再像前几次那么恼怒,只是听声音也极为压抑,耐着性子问她这么一句。
人想走,怎么留也是留不住的。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别说淑贵嫔怀的不是他的孩子,就算是他的,那又如何?他是一国之君,是永元的帝王,他没有父皇那么不负责任一意孤行,他应该有后宫相伴的。这是他觉得自己比父皇成熟的地方。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一心一意,更多的是迫不得已。他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纳兰木梳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看着包袱皮儿好看就放床上了,卷云刚做的呢。”木梳垂了眸子,看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再等等吧,至少等干娘们都回来了我再走。”
“好。”帝王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么的,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了,放下东西就走了出去。
第二天,淑贵嫔就恢复了位分和封号,回灵泉宫养胎。
淑贵嫔吓得很惨,胎像不稳,太医不分日夜地写方子熬药,养了两天才把孕妇的精神头儿给养回来。
宫里的人都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地把人关进去,又放出来了。人心惶惶,看淑贵嫔那不稳定的样子,大家都望着风,连个礼都斟酌着送。
木梳没有凑热闹的心思,只趁着焦点在灵泉宫的时候,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让卷云一点一点拿出宫去。
赫连天赐勤政了,半个月不入后宫,每天都歇在朝乾宫,连淑贵嫔胎像不稳都没有把人请动。
精神头儿养回来了,淑贵嫔也就为自己想起后路来。皇上会把她打入冷宫,自然就是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至于为何要放她出来,难道是听了谁的话,误会了?
唤来宫人打听一番,这才知道哪天将自己打入冷宫之后,帝王去了兰草宫。眼睛转了几转,淑贵嫔有想法了,扶着丫鬟的手就去了兰草宫。
木梳不知道淑贵嫔找她干什么,两人是一点交情都没有的。但是人来了也不好意思往外赶,就让进来了。
但是看见淑贵嫔,木梳就会想起赫连天赐,特别是看着她护着肚子的手,心里就一阵阵地觉得恶心。她最近都要吐成习惯了,宫里不能久呆了,不然不等怎么样呢她就要被恶心死了。
“淑贵嫔有事?”木梳坐得远远地问。
淑贵嫔笑了笑,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给木梳行礼:“嫔妾参见德妃娘娘。”
木梳:“……”
真想说姑娘您至于么?地上没毯子的,没身孕都用不着这么大的礼,更何况是有身孕的,想流在这儿了是吧?
旁边的宫女也被自家主子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跪下来低声问情况,淑贵嫔咬着牙说没事,也不接受宫女的搀扶,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木梳。
木梳也想伸手扶她一把啊,可是她觉得难受,碰一下淑贵嫔都觉得恶心,怎么扶?
无奈了,就当她抖威风吧,淑贵嫔不起来,她就一直微笑着喊她平身。
淑贵嫔也没想到看起来很好人的德妃娘娘会这么谨慎,扶她一下都害怕么?
没法儿了,礼是自己要行的,出了事不会牵连德妃娘娘,那该怎么办呢?淑贵嫔看了看木梳,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是她似乎很厌恶碰触自己。
扶着宫女的手起来了,淑贵嫔脚下一个不稳,往木梳所在的椅子倒去。
她赌一把了,要是一尸两命也就罢了,自己万一能活下来,那就没有死掉的危险了,值得赌。
木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挡了淑贵嫔一下,挡完还一直皱眉看着自己的袖子。像是想扯下来的表情。
自己这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洁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淑贵嫔心一狠,直接就顺着力道往地上摔,这么一跪一摔的,本来胎像就不稳,没一会儿就见红了。
“呀,血!”身边的小丫头尖叫了,木梳倒是很平静,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面前一群人惊慌地想将淑贵嫔往她床上抬,那是最近的地方。
“住手!”木梳眉头皱得死紧,看着晕过去的淑贵嫔,再看看自己的床,很不想让他们把她放上去。
“主子,救人要紧!”卷云拉着她的袖子急声道。
木梳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扭头就出门去了。卷云连忙让人去传太医。在兰草宫出事,还有人亲眼看着主子推的,这个可不好交代。
消息很快传去了朝乾宫,帝王正在烦躁呢,听见小全子说了一句淑贵嫔流产了,眼皮都没抬一下,挥手就让他下去。
“…皇上,淑贵嫔是在兰草宫流产的,据说是德妃娘娘给不小心推的。”
天赐一个激灵,回神了:“德妃推的?”
“…是。”
帝王心思几转,站起来,嘴唇含笑地往外走。
木梳木梳,她也会对人动手么?还是对淑贵嫔?她是生气了吧?是吧?
天赐突然就觉得一连半月的阴天都放晴了。
走到兰草宫门口,帝王顿了顿,干咳两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然后一脸沉重地继续往里走。
木梳站在主殿门外,看脸色心情都不太好,跟吃了苍蝇似的。卷云在指挥宫人进出处理淑贵嫔的遗出物,满殿的血腥。
见着帝王,本来没有声响的大殿突然响起了淑贵嫔的哭声。帝王看了一眼在门外站着的木梳,然后跨步进门,走到床边很温柔地说了一句:“爱妃怎么这么不小心?”
淑贵嫔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来,拉着帝王的袖子哭道:“嫔妾的皇儿死得好冤枉!”
“哦?怎么回事?”帝王看向门外,凉凉地道:“德妃进来回话。”
木梳从门口探了一个头,又一脸嫌弃地缩回去了,就正对着内室站着,无所谓地耸肩:“臣妾有洁癖,里面脏,臣妾就在外面回话吧。”
一句话把淑贵嫔气得够呛,也不管帝王究竟是什么心思了,强撑着身子起来道:“德妃娘娘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嫔妾的孩子是你推没了的,现在竟然还嫌嫔妾脏么?这是你给弄脏的!”
木梳的眼神冷冷的,扫了淑贵嫔一眼,嘲讽地道:“你当现在是在对谁说话?以为躺在本宫的床上,就可以与本宫平起平坐了?脏了本宫的宫殿和床,本宫还嫌你不得?孩子是怎么没的你心里清楚,非要拉着本宫垫背这种事,不要昧着良心做。”
这还是木梳第一次很严肃地用了“本宫”这个词,不禁吓住了淑贵嫔,也把帝王给惊讶了。小木梳这么一来还是挺有气势的样子啊。
不过他关心的不是孩子怎么没的,他想要的结果很简单明了——
“今天的事,有目击证人吧?”帝王问。
几个宫人都站了出来,均可以指证说是德妃推了淑贵嫔,孩子才没了的。
“很好。”帝王怜惜地摸了摸淑贵嫔的头发:“将德妃打入冷宫吧。”
木梳愣了愣,抬头看向赫连天赐。他的眼神里没有什么温度,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