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李铭说了什么,但从端木蓉那双绝望与兴奋交织的眸子可以看出,或许端木蓉的目的达到了,只不过达成的方式远远背离了她的预想。
目送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端木蓉慢慢地收敛了心中的情绪,一双眸子被不可亵渎的金黄占据,这种金黄与她来时相比,浓郁了百倍。
离齐天王府还有十里地,李铭就皱眉看向了齐天王府所在之处,不知自己离开后王府内究竟发生了何事,竟闹出这么大动静。
但即使不动用千里眼李铭也知道,王府如今上演的闹剧中,二当家蓝芷柔绝对是主角儿,因为那一声声如雷的闷吼。
“我变你奶奶个嘴!”
“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这是啥破衣裳,裤腿儿都不开叉,不知道裤裆会兜风么!”
……
越听下去,李铭额头上的黑线越多,哭笑不得之余李铭大概也猜出发生了什么,不开叉的裤腿儿,那不就是裙子么?肯定是蓝芷柔她娘强烈要求女儿换上裙装,显而易见,二当家正在用尽全力抵抗。
“尼玛这么好玩儿的事,一定要快点回去!”李铭恶趣味滋生,脚下平白快了几分,不多时就到了府门前,却看到四个守门的护卫,正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表情痛苦。
李铭一乐,二当家的吼功岂是捂耳朵就能抵挡的?不过护卫们也算敬业,炸雷惊耳之下还坚守岗位,他走过去挨个儿拍了拍四名护卫,安慰道:“实在受不了先去躲躲吧,没人会责怪你们。”
“王爷,守卫府门是我等职责,绝对不容疏忽!”
护卫们以为李铭说的是反话,这下连耳朵也不敢捂了,八只耳朵被震得扇来扇去的,顿时变成了招风耳。
李铭见状摇摇头,放出一缕武神之力包裹了整个王府,将蓝芷柔的闷雷之吼屏蔽之后,他径直走进王府。
而此时的王府花园之中,经不住吴斩仙询问的吴敌,道出了一部分实情,唯独保留了李铭要去外域大世界为她寻找救治之法的事。
不过吴敌却没料到自己的女儿聪慧到了何种程度,只要将翰州域鬼祖前辈见面时说的那句话,以及其后所有的事联系起来,吴斩仙顿时就知晓,自己身上的诅咒,恐怕连鬼蜮里的两位前辈都没办法。
也只有如此,李铭才会大怒碾压独孤家族,强逼独孤家族放了五位夫人,也只有如此,李铭才会亲自出去,替她寻找救治之法。
“李铭有说过,要去何方么?”
吴敌心中又是一叹,与吴斩仙谈论不过两个时辰,他就叹了百次,可这百次哀叹,却是因为吴斩仙问了他百次相同的问题。
“仙儿,为父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他要去何处我也不太清楚。”吴敌看着缓缓流逝的溪水回道,他根本不敢与自家女儿对视,任谁连说百次谎话,那都会愈发心虚,但同时,也正因为他不敢看吴斩仙,这一次的回答,吴斩仙依旧不信。
百次提问,得到的都是同样的谎言,越是这样,吴斩仙心中越是忐忑,若非大事,自己的父亲又何必要如此避讳?李铭,你究竟要去哪里?
一阵秋风吹过,吴斩仙的身子极其罕见地打了几个寒颤,吴敌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儿,却见自家女儿面白如纸,一双眸子里哪里还有平静?全被惊恐占据!
“仙儿,你怎么了?”吴敌大急,一把扶住吴斩仙的肩膀,焦急问道。
“爹,告诉我,好,好么……”吴斩仙怵然一惊,从深深的惊惧中醒来,哀怜地望着吴敌乞求道。
“我,哎……”
秋风的飒爽,正被李铭惬意地享受着,对于经常处于生死险境的他而言,世间任何一丁儿美好都是奢侈品,能享受的绝对不会错过,因为难得。
坐在后院与前院的界线上,李铭随意折了根花枝,剥皮之后叼在嘴角,看着闹翻天的后院,时而大乐出声。
翻天的主角儿果然如他所料,是二当家蓝芷柔,只不过现在的二当家远没有之前看上去那般有气势,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二指宽的眉毛、铜铃般的凶眼全都从她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婀娜窈窕、弯弯柳眉、樱桃小嘴。
唯一没变的,就是那双非礼勿视的大胸脯。
其实大胸脯也变了,只因承载这双胸脯的身板儿陡然间变小,如今看上去,李铭两世加起来,总算明白了何为硕果。
不过如雷的声音,是永远不会变的,无论二当家变成什么模样,李铭相信只要听到这雷声,他就能认出有功必赏蓝芷柔来。
蓝芷柔的双亲,正满院子追赶穿着宽腿裤的蓝芷柔,前有大张双手的蓝胡子堵截,后有提着裙子的母亲追赶,蓝芷柔的咆哮再大声,也镇不住这二位大神,被追得狼狈不已。
“好你个李铭,居然敢在一旁看戏!”忽然,蓝芷柔看见了坐地上咧嘴大笑的李铭,顿时怒不可遏地骂道,“待大爷料理了这二人再来收拾……啊!放开大爷!”
“婆娘快来,我抓住闺女了!”
趁着蓝芷柔分神之际,蓝胡子立了功,婆娘大喜,也不管周围还有外人,一把就将蓝芷柔的宽腿裤扯了下来,吓得李铭赶紧捂住双眼。
“赶紧回房,我忘记拿肚兜亵裤出来了!”
李铭闻言,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把二当家裤子都脱了,才想起没带内衣内裤出来,你让二当家情何以堪?
饶是闹出了羞羞事儿,满后院都仿佛没有人注意到,因为此时后院里的几家人,都很忙。
解除了禁制后,沙马发现他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今的他,必须要歪着脖子才能看到与之前相同的世界,所以沙奴与婆娘正死死看着沙马,只要沙马敢歪脖子,巴掌就会落下去。
“哎哟!”又挨了一巴掌,沙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见远处的李铭斜着身子打量自己,沙马不由喊道,“大喽啰,你斜着身子不累么?”
李铭有些疑惑,起身走到沙马身旁,阻止了沙奴夫妇行礼的举动,随后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沙马,不得不说,大小三角眼一恢复正常,沙马的容貌立刻就帅气了数十倍,但那股子呆萌劲儿,依旧没有褪色。
“怎么,看不习惯?”李铭一边询问,一边伸出双手,从沙马脖颈处一直摸到脑袋顶,见沙马又想歪脖子,李铭右手中指微微用了下力,沙马浑身一抖,双眸中立刻光华大亮。
“咦,大喽啰,你,你没有斜着身子耶!”
沙奴夫妇大喜,李铭起身对沙马的母亲笑道:“没什么大碍,已经恢复正常了,除了眼睛以外,沙马还有其他变化么?”
“暂时没有发现,不过听司徒家族的地仙前辈说,沙马身上的禁制气息已经完全消失。”沙奴见婆娘答不出来,微微低头说道,“想必已经好完了。”
李铭点点头,也没看沙奴,继而朝战武一家子走去。
战武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战山两口子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生怕战武身上还残留着禁制的痕迹,见李铭出现,两口子立马起身相迎,战武的娘亲更是想要下跪,却被李铭拦住了。
“夫人不要着急,我先看看再说。”李铭闻言安慰了一句,便看向战武,只见这位斩仙寨的五当家沉默地看着某个方向,一动一动,仿佛都没有察觉到李铭的到来。
这,看上去是傻了?李铭心中陡然涌出浓浓的担忧,之前的五当家虽然分不清好坏,尤其是在使用成语方面经常闹出偌大的笑话,但再如何奇葩,也比如今痴痴傻傻的样子好,那个禁制,究竟何等恶毒!
“五当家,我是李铭啊,你说说话。”李铭轻轻推了战武一把,却见战武缓缓抬头看了李铭一眼,这才沉声说道,“李铭,你来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李铭的心揪的更紧,可就在李铭痛心之时,战武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一盆盛开的菊花旁,低头轻嗅一下,摇头吟道:“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犹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四句绝句一出,后院顿时鸦雀无声,任谁都想不到,原本连成语都用得颠三倒四的战武,禁制一解除,瞬间就成了出口成章的诗人。
就在众人陷入震惊时,战武叹了口气,背负双手转身过来,面对众人缓声说道:“我找到自己的路了。”
“武儿,你究竟怎么了?”战武的变化,对修士而言说不清好坏,是以战武的双亲俱都忧心忡忡地看着战武,急声问道。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人生的追求并非什么证道成仙,而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噗!
李铭直接喷了出来,战武见状,幽怨地看了李铭一眼,旋即又说道:“所以,我准备离开太书院,先走千万里路,然后寻一清静之地苦读圣贤书。”
“不行!”
战山终于听明白自家娃在说什么,他一个武将,怎能容忍自己的种成为天不亲地不爱的儒修,这要传出去,他战家哪儿还有脸呆在天启城,况且太书院何等存在,能进去都实属不易,怎么说退就退,是以战山毫不犹豫地拒绝。
战武也不反驳,就这般静静地看着战山,眼见父子二人都没有退让之意,李铭赶紧拦在二人中间,闻言说道:“五当家,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但太书院包纳海川,你完全没必要离开啊,要不我给大叔说一声,让他给你换个儒修大家?”
“大叔?”战武禁制一解,人聪慧了不少,知道李铭太狡猾,是以狐疑问道,“李铭,你口中的大叔是谁?”
战武双亲也很疑惑,他们可是知道,当初太子李霸主动要求进太书院修行,都被太书院院长拒绝了,李铭口中的大叔何德何能,居然能说动太书院?
“我大叔就是太书院老大,你们口中的青秀先生啊。”李铭轻轻一笑,拍了拍战武的肩膀,“放心吧,大叔谁的面子不卖也得卖我的面子,换个教习多大的事,包在我身上,顺便我在为你介绍一位儒修天下,你知道朱澄么?”
“朱澄?宁州域的无上天才?”战武双眸顿时一亮,大喜道,“那感情好,若能与朱澄兄****切磋,相比我的儒修之路必将通达无比。”
李铭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不过你啥基础都没,出去游历也没个求用,还不如安心打打基础,再说父母在不远游,你这刚团聚就跑路,是有多不待见你娘,想过你娘的感受么?”
战武的娘亲闻言,险些哭出来,战武顿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尴尬道:“对不起,娘,我心血来潮,忘了这事,等你们……唔唔……”
李铭好悬没按住战武的臭嘴,让他将等你们死后这话说完,只见李铭黑着一张脸沉声说道:“等你娘抱了孙子再走,是不是?”
孙子二字,登时让战武的娘亲双眸一亮,期盼地看向战武,战武全身一哆嗦,惊恐地叫道:“李铭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成家的?”
“哎哟哟我的大诗人,你刚说的话都忘了?”李铭大乐,得意笑道,“方才你亲口说,你的路是什么修身齐家,何谓齐家?不就是成家立业么,五当家你藏得好深,告诉我是谁家姑娘,啥时候喝喜酒,生米熟了么,熟了几次……”
……
就在李铭捣腾战武之时,后院的隐秘处还有两人默默相对。
司徒家族来的人,在解除四位当家身上的禁制后便离去,唯独忘了招呼忘我照顾席剑的司徒秀,见到司徒秀眸中的担忧,独孤枭芙哪里还不明白,自家儿子一定有负司徒秀。
在双方的不作为之下,司徒秀留了下来,而当席剑苏醒,司徒秀惊慌欲走时,却被独孤枭芙死死拦住,带到后院隐秘处软语安慰,终于让司徒秀失声痛哭出来。
而刚刚解除禁制,还没重新看清这个世界的席剑,则遭到了席阳的当头棒击,望着父亲手里那根拳头粗的铁棒,席剑吃痛之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完全不明白无缘无故的,父亲为何打自己。
铁棒如雨落下,打得席剑哀嚎连连,按照大哥的吩咐,痛打之余席阳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席剑听,当整件事说完后,席阳突然发现铁棒下的席阳一动不动,双眸中尽是泪水,差点将席剑吓尿。
“剑儿,你……”
“父亲大人,敢问那位姑娘现在何处?”席剑抬头,悲痛欲绝地看着父亲,沉痛地说道,“没想到她竟能为我自囚禁地苦修千年,我席剑何德何能啊!”
这,这是打出毛病了?铁棒咣当落地,席阳彻底吓傻,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席阳瞧瞧自己,就完全知晓自家儿子的秉性,怎么也不可能如此真情流露,而且他也不相信席剑随自己的原因,是因为禁制的缘故。
“父亲大人,请万万告诉秀儿姑娘的下落,孩儿一定要……”
“她她她,她在后院深处,你,你娘正陪着……”
失神说完这话,席剑便忍着伤痛踉跄出门,来到了后院隐秘处,看到了司徒秀,独孤枭芙见席剑这般模样,心中顿时一惊,可当她发现席剑的视线落在司徒秀身上一动不动时,也没着急询问巡检的改变,悄悄离去,将此地留给了二人。
司徒秀也发觉了席家的到来,心中凄凉的同时,也生出浓浓的羞涩,她依在亭柱旁螓首低垂,紧张无比。
席剑眼中的身影一直在瑟瑟发抖,仿若受伤蜷缩的小猫,每抖一次,他的心就要痛一次,这种感觉很生疏,仿佛他这一生中都没有心痛过一般,发现此点之后,席剑心中苦笑,莫非以前的自己,真是无心无肺之人么?
解除了禁制,并不代表席剑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他仍然记得眼前的身影是个带着娘娘腔的男人,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生不出半点厌恶,有的只是浓浓的感激与冲动,了解一切的冲动。
因此,他缓缓朝司徒秀靠近,当走到司徒秀身后,他轻柔地问了一句,司徒秀沉默良久,随后樱口微启,为席剑展开了一幅名为司徒秀的悲剧画面。
叙述不息,泪流不止,流泪的不是司徒秀,而是席剑,他终于明白了司徒秀身上发生了何事,同时也明白自己的莽撞与薄情,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痛苦。
“千年苦修又如何,我席剑发誓,无论你今后是否能变回女儿身,我席剑永世不负司徒秀之心!永世陪伴在你身侧,不离不弃!”
当席剑与司徒秀手挽手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吓了所有人一跳,李铭很认真地观察了二人,司徒秀通红的小脸,还有那双充满柔情蜜意的双眼无一不说明,好事成了,而席剑眼中的深深柔情,却叫李铭看不懂。
“怪哉……”李铭摸了摸下巴,斜着眼看了看席阳,却见这位与席剑一般无二的男人,也是一脸的惊愕,心中顿时明白,席剑之所以表里不一、性格也像席阳的原因,居然是禁制的缘故。
喜当爹?这尼玛要是换对夫妻,绝对会大闹一场,不过席阳夫妇的感情是经过十数年困境磨砺而出的,李铭摇头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迈步正欲离去,眼角余光却看到吴敌与吴斩仙自花园朝自己走来。
李铭停步侧身,眸中掠过一丝不自然,可就在这时,连鹏的声音在后院外响起:“师父,朝廷来人啦,让你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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