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迅速流逝,天启城九层浮云上安坐的修士,已经全部站立起来。
合体境以上的存在,是因为道会空间擂台上的道之天地而起身,合体境以下的修士,是因为连地仙都起身了,他们不得不跟风起身,虽然他们不明白这些高高在上的地仙为何如此突兀行事,但明白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再也无法安坐。
擂台,成了所有人聚焦之处,饶是地仙都无法看清那一小片道之天地,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对这个道之天地倾注更多的心神。
只有寥寥数人能够看清道之天地内部,能够看清为数不多的大道雏形所形成的道之天地,而这个道之天地中,竟蕴含着一丝让他们都心悸的力量。
十二人,十一种道,相比三千大道形成的三千世界,这个道之天地微不足道,但同样的,在三千世界面前,哪怕是至尊同样微不足道。
三千大道之水火之道!
三千大道之圣人之道!
三千大道之情欲之道!
……
地火水风兼备,情欲教化共存,这些足以形成一个完整的天地雏形,雏形越完整,天地之力就越大,更何况,这十二人中还有一位轩辕拓!
“大罗的气息!”青秀先生瞳孔微缩,不可思议地看着道之天地中化身轮回地狱的轩辕拓,虽然他是太书院的院长,却不敢相信沉寂无数年的轩辕拓,竟然真的走出了这一步。
“大罗……哎……”李唯尊长叹一口气,眸中掠过的除了遗憾,便是惊艳,但下一刻,所有情绪全数转化为了担忧,因为他不相信自己的铭儿,能够在轮回之道中获得救赎。
只是菩大师面容不变,而且也仅仅是瞄了眼轮回地狱,便将所有心神全数放在了李铭身上,嘴里还念念有词,若离得近的人,便能听到这样的话——
“论大罗,孰能与三世佛比肩,阿弥陀佛……”
所谓大罗,便是轮回之道,三千世界的修士,毕生精力都在追逐三千大道,而这三千大道中,又属三种大道最难参悟和看破,其一便是青秀先生和菩大师都堪堪涉足的太乙之道,其二便是轩辕拓此刻展现的轮回之道。
上古相传,一旦修士参悟大罗圆满,轮回之道大成,便能不老不死永生不灭,因为这等存在已经彻底明悟轮回之道,在自己寿元大限时,能通过掌控的轮回之道让自己瞬间重生。
古语有云:“生来只有十八岁,一个混沌是一年。”此话便说的是大罗圆满之士,此士修为未必有多高,能耐未必有多强,可手掌轮回,除非天地重归混沌,否则即是不死之身。
轮回之道用在自己身上,是永生不朽,但若用在其他修士身上,便是永远无法逃出生天的轮回地狱。
一旦修士被人扯入轮回地狱,便会在其中受尽煎熬磨难,生生世世永不停歇,除非施法者主动放过,抑或自己通过无数轮回明悟轮回之道,否则定无逃脱之机。
李唯尊担心的就是此点,李铭可是体修,就算曾经身为三清道体,但灵胎早已毁去,怎么可能通过灵胎参悟轮回大道?一旦李铭被扯进去,哪怕他是能吊打域境体修的无上天才,也没有任何生机!
“陛下稍待!”
就在李唯尊准备出手时,青秀先生与菩大师同时出言相阻,李唯尊眉头一凝,凌厉的目光猛然转向菩大师,但菩大师却丝毫没有惊慌,微微欠身后,传音道:“陛下身为李铭之父,应该相信自己的血脉。”
“陛下,李铭之所以如此,想必是在运筹一件大事,我等最好静观其变,若真有为难,再出手不迟。”青秀先生恢复了平静,轻轻一语便让李唯尊踌躇起来,不多时他收回脚步,只不过他依旧全身紧绷,全神贯注地观察道之天地的变化。
十二位修士,根本没有想过会出现如今这种场面,但不可否认,道之天地的出现,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虽道不同,可理却相同,虽然凝建道之天地的大道十分孱弱,连真正大道的亿万分之一都不能比拟,不过十一种大道融合在一起,足够他们从中得到海量的领悟。
大道相融,同时也意味着他们的心神相连,每个人几乎都是这片天地的住在,这种主宰天地的无上感觉,让他们迷恋,甚至迷失,同时他们也很清楚,这片天地中还有一个异类,道之天地之所以出现,九成的原因就在此人身上。
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因为这片不该被毁灭的天地,不允许出现开天辟地的那种道,一旦出现,你死我亡!
这不是仇恨之战,不是意气之战,而是天生早已注定的对立,十二位修士彻底化身成道,存于他们心中的,只有一个念头——灭掉异己!
轰!
道之天地彻底成型之时,李铭的rou身陡然一爆,瞬间变得无比巨大,数十丈的身躯,像极了传说中破开混沌的那个巨人!
与此同时,七彩绚丽的道之天地中,猛然爆出一团彻底照亮世间的血红,如生命之岩浆,如毁灭之前奏!
血红,虽不是三千大道中任何一种,却能让十一种大道为之颤动!它们回忆起了混沌初开时,那道赐予万灵生命的希望之光芒,它们提前感受到了天地重归混沌时,那道毁灭众生的绝望之力量!
根本无法形容的声音,在道之天地中响起!
这声音,是十一种大道的呐喊,是彼此相融的共鸣,是誓死抵挡大破灭的宿命之吼!
这声音,是十一种大道的怒嚎,是对血红无比仇视的宣泄,是对不被天地容纳之异己的讨伐!
但什么是血红?血红能赐万灵生,亦能赐万灵死!
哪怕是构成三千大世界的三千大道,也没有资格在诞生你的存在面前放肆!
轰隆隆!
天地失音,是有倾天怒火自血红中而生!
咔嚓嚓!
天地崩毁,是有覆地之恨自血红中而出!
倾天之血雷,覆地之霹雳,是血红对道之天地不敬自己的惩罚!
血红与七彩的对决,便在霹雳闪电中,正式开启!
“收!”李唯尊罕见地自怀中掏出一块血红令符,凝重地喝出一字,只见血红令符上血光一闪,道会空间内所有修士,全部消失,下一刻,这些修士出现在天启城。
“剩下的交给你了。”李唯尊转头对李真说了句,见李真点头应下,他直接走出第九层浮云,来到了道会空间的正上方,俯视道会空间里正在进行的巅峰之战。
“真叔,父皇他……”李霸心中陡然一跳,以他的修为还不足以看清这一战,不过他通过李唯尊的异动,业已发现了什么,于是连忙开口问道。
李真笑道:“无妨,安心在此处看下去吧,真叔也离开下。”
说完,李真的身影也瞬间消失在皇辇之中,下一刻,在几乎所有人都没感受到的情况下,天启城正在迅速发生变化,若此时有人在九天之下俯瞰天启城,就能发现血唐王朝的国都天启城,正急速变小。
青秀先生也坐不住了,李铭化身的血红带给他浓郁的惊恐,这种惊恐毫无由来,并非由修为压制带来的恐惧,而是仿似世间万灵在诞生之初,就被刻进骨子里的恐惧。
除非能彻底超脱,否则这种恐惧根本无法避免,青秀先生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他狐疑不定地看着道之天地中的血红,完全猜不透李铭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尤其是这血红,什么时候出现在李铭身上的?
与李唯尊一般,青秀先生也来到了道会空间的正上方,灼灼目光死死注视着下方的大道之战,至于另外一位至尊菩大师,看上去则没有二人那般焦虑,他虽然不知道血红为何物,但他很清楚,这血红必是三世佛之一。
“快,快请老祖!”独孤家众长老所在之地,突然爆出一声尖叫,领头的长老只是化神境大圆满,仅仅能猜出这种万年难得一见的道之死战,想要看清无能为力,如今只能请动族中老祖,才能彻底看清李铭的实力。
话音刚落,就有长老捏碎了自己的长老符,九州大世界里的所有势力几乎一样,一旦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符破碎,那就是在向家族势力传递重大讯息。
以独孤家族长老的身份,这个破碎令符所代表的事情,足以震动族中的值守老祖,由此可见,这群长老对李铭重视到了何种程度。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李铭是以不被天地接纳之道引发了道之死战,但他们很清楚,凡是能够引发道之死战的,无论哪一方,都有着翻天覆地的实力,而这场道之死战中的两方,一方是十二修士,另一方更是毫无疑问,李铭!
此时此刻,领头的长老心中无比后悔,若早就极力拉拢李铭,想必此人被独孤家族招揽的可能性必然大增,怎么也好过现在一鸣惊人再招揽得好,且不说多了多少竞争对手,就是李铭心里也不会好受。
不过另一方面,他对李铭倒也生出了浓浓的幽怨,尼玛你强是强,但能不能不干那么多逗比才能干的事?耍我真的很好玩么?
但这话他也只敢想想,无论李铭是否会成为独孤家族的人,有件事早已注定,那就是此届血唐道会上,最夺目的光彩,必然来自李铭身上!
疯老头终于苏醒,可怜醒来后就看不到李铭了,他还以为一挑十二之战早已结束,李铭业已灰飞烟灭,旋即抽了几抽,再度伤心欲绝地昏死过去。
“这怎么可能!”雄高仓猛然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道会空间内的道之天地,在他的认知中,李铭只是钟不悔的徒弟兼私生子,连钟不悔都没有能力引发道之死战,区区徒弟辈的人,怎么可能?
沈孝天从惊愕中醒来,疑惑地看了眼雄高仓,旋即皱眉,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多时他摇摇头结束了思考,再度凝望道之天地中,那顶天立地的血红。
血红顶天立地!
顶的是十一种大道形成的天,立的是十一种大道铺就而成的地!
天不容他!
地不载他!
于是,天翻,地覆!
十一种大道形成的天地,瞬间挪移,清为天,浊为地,清天无限下沉,带着血红坠入永无止境的深渊,浊地继续下压,仿似要将血红碾成齑粉,不存于世!
地火水风轰鸣绞杀,情欲教化魅惑度人,顶天立地般存在的血红,瞬间陷入十面埋伏,眨眼间就将化为虚无,彻底消亡在道之天地下!
这十二人中,各个都是无上天才,随便牵出一个来,都能作为当世星辰,被史册永远铭刻,但如今,他们正在合力对付一个连天地都无法容纳的异己,此异己在修为上还落后他们整整一个大境还有多,化身为道的他们信心百倍——必诛异己!
只要是天地间的生灵,就无法在天地熔炉的抹杀下存活,十一种大道形成的天地虽然只是雏形,但天地就是天地,不是生灵能够抵挡的!
笑天傲地的血红,在天地翻覆下急速沉沦,这是天地意志所指,凡天地所不容,必将被天地毁灭!
修士逆天,天降杀劫!
血红破天,天地反杀!
但是天地,你考虑过血红的感受么?
“吼!”
立天顶地的血红巨人,猛然抬头咆哮,咆哮之音不似人,不似兽,而是一种悲怆的呐喊,是一种愤怒的嘶吼!
曾几何时,他亲手破开混沌,让天生,让地始,如今天地却要反杀他,他如何能忍?
曾几何时,他用身子撑开合拢的天地,为世间万灵开拓出存身立命之所,如今万灵却要让他彻底消亡,他如何能忍?
“巫!巫!巫!”
血红巨人嘶吼连连,根本不是巫字,但无论是化身为大道的十二人,还在俯瞰道之天地的李唯尊与青秀先生,抑或正在有一口没一口喝酒的菩大师,都听懂了巨人的嘶吼。
“巫……”李唯尊的心神,被这个尤其特殊的字,扯进了脑海中残存的上古记忆里。
“巫……”青秀先生慧眸频闪,他饱读史书,手掌万千法,正在用自己的智慧解析这个尤其普通的字。
“阿弥陀……巫?”菩大师灌酒的动作停顿下来,丝毫不觉上好的灵酒自嘴角溢出,慈悲之眸中掠过一丝错愕,一丝惊惧。
尽管九丝祖巫精血全力运转,可李铭的rou身还健在,尽管李铭的寿元正在以弹指间千百年的速度流逝,但血红健在!
而巫字出口,翻覆的道之天地中,再生异象!
一个更为庞大的千丈血红巨人,从李铭背后陡然冒出!
“巫!巫!巫!”
虽为虚影,但这个千丈巨人的气息,比李铭化身的巨人更加强大!
虽更强大,但与李铭这个矮小的巨人站在一起,却又无比和谐!
此时此刻,不断坠落的一大一小巨人,同时咆哮,同时举起双手,同时张开双脚,顶天!立地!
“巫!”李唯尊心中咯噔一声,急速收回被上古记忆吓得颤抖的心神,可饶是他收得快,心神依旧被那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占据!而这个巨人,与道之天地中的李铭何其相象!
“巫!”青秀先生用万千法,最终却在拆字法下,明悟了此字之义,当他念叨着顶天立地四字看向道之天地时,正好看到两巨人顶天立地!
“我的个亲佛,怎么会是巫啊……”菩大师情不自禁地飙了口酒出来,满腔都是苦涩,饶是他在太乙之道方面颇有建树,却依旧没想到李铭身上,会出现巫的痕迹。
“拜见老……”独孤家众长老身旁突然多出一位老者,众人连忙躬身欲行大礼,孰料老者猛一挥手打断众人的动作,传音道:“别打扰老子!”
众长老面面相觑,顺着老祖的目光望去,正好是道之天地所在,难道道之天地中正在发生无比精彩的大战,以致于连老祖都被深深吸引了?
孰料此刻独孤家族的老祖,心中正在骂娘:“他娘的至于么,还遮住不让老子看,呸呸呸!你以为老子稀罕!不过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陛下与青秀先生同时出手遮掩,甚至连李真都……管球他的,反正出来一个,老子逮一个!”
世上知巫之人,少之又少,强若鬼祖与酒肆老者,虽听过巫,却不太清楚称霸上古时代的巫,究竟是何等存在。
幸运的是,李唯尊与青秀先生知道些许,但正因为知道,所以他们才万分恐惧!
身为至尊,可以横行九州域而无所顾忌,可他们现在,怕了!
怕的并非李铭是巫之事,而是暴露!
一旦李铭是巫一事被曝露于众,那后果比李铭是武神体还严重亿万倍!
到时候,铺天盖地追杀李铭的,不再是九州域的各境修士,而是三千大世界中,那些至尊、真仙,甚至天仙!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李唯尊平生罕见失神,不停呢喃自语,简直不敢相信眼中所见,他的血脉怎么会变成巫?早已湮灭在上古初期的巫,为何还会重现?
而就在李唯尊失神呢喃的同时,翻覆的道之天地霎时一顿!
清天,不再下沉,浊地,不再下压!
难道双巫的顶天立地,只有这点作用?
不!
被四只巨掌顶住的浊地,无数黑色泥土自天而降,或化为山,或化为石,或成良田,或成沙漠,十一种大道形成的浊地,竟在缓缓变清!
被四只巨脚踩住的清天,无数风云陡生,或成风,或成云,或成汽,或成雷,十一种大道形成的清天,竟陡然消失!
顶天立地?
不不不,这是逆天改地!这是逆三千大道!
只听得道之天地中,忽然响起一声极其不和谐的声音,此声犹如天地碰撞,犹如大道滞停,犹如时空静止,整个道之天地,忽然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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