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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重物倒在地上。
玹华一惊,忙冲进房去。
璟华倒在地上,手中不知捏了张什么便笺,已给他自己用劲撕得粉碎,碎屑洒了一地。
“阿沅!快来!”玹华也顾不上去研究地上那堆破纸条,急忙把璟华扶到床上。
这次发病是给璟华自己急出来的,倒不算严重,妙沅也没施针,过了一会儿,璟华便自己醒了过来。
“沫沫呢?”他醒来便问。
“她有事,没来。”玹华道。
璟华一慌,立刻挣扎着坐起,急道:“还病着么?怎会这许多天了,仍未好?”
玹华道:“哎,没什么大事。阿沅都已看过,不要紧。”
但玹华这话明显遮掩,眼神闪烁,言辞敷衍。璟华脸色更白,转头朝妙沅,嘶声道:“沫沫到底是怎么了?什么病?”
妙沅不敢应,又转头望向玹华。
玹华不答,反缓缓道:“她来了,你不是也不见么?那来不来又有什么区别?”
璟华默然。隔了半晌,才紧着喉咙,嘶哑道:“见不见是我的事,但我要知道她好好的。”
玹华摇头,苦笑道:“你既不要人家,却又要人家活得好好的,让你安心。二弟,你还真是不讲道理!”
他站起来,将地上的碎纸屑一张张捡起,随意道:“这是二弟你写的?写的什么?”
璟华脸色又是一变,紧咬住唇,声音低沉得可怕,“别看!”
“你现在写字不易,怎么写得好好的又给撕了?大哥帮你拼起来好不好?”玹华将那团碎纸收拢在一处,惋惜道。
“住手!”璟华双目赤红,紧攥住被角,声音破碎嘶哑,“我说过不许看!烧掉!现在就给我烧掉!一个字都不许留!”
玹华不易察觉地一笑,听到他声音急得发抖,却故意慢慢吞吞。
璟华突然连滚带爬从床上翻下来,不管不顾地将桌上的烛台用劲一推,灯油流进那堆破纸里,火便立刻烧了过去。
它们被火焰舔舐着,一张张卷曲,幻化成黯淡的蝶,火光为它们勾描了一道金色的边,像是毁灭前最后一次盛装出演,随后便接二连三地破灭,堕落成灰。
火光在璟华的眸中跳跃,直到纸片悉数烧成了灰烬,他这才脱力般地朝后靠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余胸膛剧烈起伏。
好……好险!只差一点便铸成大错!
他这一生率百万雄兵,叱咤疆场,恩威三界,却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此刻这般后怕。他就像在即将跌落万丈深渊前抓住了最后一根脆弱的树枝,直到玹华烧了那封退婚的书信,一颗心兀自砰砰乱跳,比方才更甚!
我究竟在干什么!是天雷将脑子也轰坏了么?我竟然……竟然写下如此荒唐的东西!
不不,决不能没有沫沫!不管好与不好,都不可以让沫沫离开自己!轩辕璟华,你……唉,你简直愚不可及!
一辈子站不起来又怎样!你就是拖着她,缠着她了又怎样!自私一点,把那些可笑的自尊也放一把火统统烧掉!
现在就去!求求她,求她回来,向自己心爱的女子讨饶没什么可耻!把她找回来,再牢牢抓在手里,永远都不放开!
活得窝囊些,好歹还是活着,总好过没有她的魂飞魄散,痛不欲生。
玹华将烛台扶起来,意味深长地望了璟华一眼,“烧掉了么?也好!不该有的念头,烧掉了反而干净。”
璟华抬起头,眸中仍是明显的血丝,颤声命令道:“沫沫呢?我这去找她。你带我回去,这就走!”
玹华暗自好笑,看来自己这一宝是押对了。这个骄傲到浑身是刺,固执到恨不得打他一顿的二弟,全天下也只有阿沫一人收拾得了。
玹华一本正经道:“阿沫姑娘让你在这里安心养伤,等好了再回去。”
“好了再回去?”璟华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玹华笑笑,“她说,让你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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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消息可靠人士透露,天帝与天后的关系现在似乎稍有缓和。
天帝陛下每日下朝后,总会先赶往宸安宫与娘娘叙上两句话,盘恒个片刻,有时候一起喝杯茶,有时甚至还会用个膳,然后才回泗水阁公干。
至于晚上为何仍宿泗水阁,那就不得而知。许是娘娘仍旧在考验陛下,但大方向是朝着重修旧好推进着的。
玹华将那个木偶推到廊檐下,让他自己找一处角落歇着,便进了梅园。
“玹华大哥!”阿沫在两棵梅树下结了个绳床,躺在上面悠哉悠哉,一手还举着个桃儿,晃一下,咬一口。
“哟,阿沫你倒自在。大哥这一路过来嗓子眼都要冒烟了!”玹华擦了擦满头的汗,抱怨道。
阿沫笑笑,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招呼道:“凉了水,自己喝。”
玹华也不客气,拎着茶壶咕咚咕咚就灌掉一半,他斜睨着眼望着那个悠闲自得的小人,笑骂道:“璟华只当你病了,天天为你急得发疯,你倒是浑似个没事儿人一般。若他晓得,只怕要气得吐血。”
阿沫爱吃脆桃,将那桃儿嚼得嘎巴响,含糊道:“他若晓得我安然无恙,只会高兴得跳脚,大哥你还是不了解他。”
她一个漂亮的翻身,从绳床上下来,取了帕子擦手,道:“而且蒄瑶说了,不能太惯着他。男人的脾气会越惯越坏。”
“行吧,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只负责眼前这几年,”玹华懒懒道:“等他好了,我就和阿沅远走高飞,谁理你们!”
阿沫噗嗤一笑,“说起来,那个傻瓜最近怎么样?”
“好多了!”玹华提到这个,也是面有得色,沾沾自喜道:“吃饭睡觉都自觉得很,每天上午看书练字,下午就闭关修炼,用过晚膳,还会和我们一起去镇上,散个步什么的。”
阿沫晓得,玹华说的散步,也不过就是用轮椅推着璟华走,但这相比以前一年来都不肯踏出过房门一步的他来说,真的已经是太大太大的进步。她眸光跃动,激动道:“真的?他都肯出门了?”
“是啊,我都想不到。一下变了个人似的,跟以前那个犯拧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真这么管用?”阿沫像是不敢置信,喃喃道:“蒄瑶给的法子这么好,那我真得好好谢谢她。”
“蒄瑶到底教了你什么法子?”玹华好奇道:“我也奇怪了,你以前在门外这么天天陪着他,说笑话,唱歌,也给他递纸条,也没管什么用。现在这个就有用?”
玹华指着桌上一张折好的信笺,百思不得其解。
这也是他每天要来宸安宫报到的理由。阿沫再也没有去过菩提小镇,称病一直躲在宸安宫,璟华想要来看她,她也不许,扬言道要回来可以,自己走回来。
她不过是每天让玹华带封信回去,上面写的啥,玹华是君子,自然也不会看。但璟华第一次打开看时,却像被锤子重重一击,蓦然间脸色大变。
然后他就产生了诸上这种神奇的变化。积极、乐观、向上,妙沅让他干什么都好,吃药休息言听计从,他一下子又回到最初那种积极锻炼的状态,甚至比那时候更要卖力,一个人的时候,嘴角还会挂着浅浅的笑容。
妙沅激动得泪流满面,玹华也恨不得跪下感谢上天。
阿沫将那张神奇的信往玹华手里一塞,微笑道:“璟华有改变,说明他看懂了。我相信他很快就能回来,自己走回来。大哥,我在这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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玹华取了信笺出来,正要将那个人偶回泗水阁,却突然见一个人影自面前一闪而过。
他心生警惕,立刻追了上去,可那人轻攻极好,以玹华的修为竟然连他衣角都没摸着一片,一眨眼就不见了。
玹华不敢久留,又不放心那个人偶,想若是被人发现蹊跷,那就麻烦得紧。好在人偶倒没什么,仍以刚才的姿势蜷在墙角。
“起来,走吧。”玹华命令道。
他赶着人偶刚迈了两步,突然“哎呀”一声,赶紧摸了摸身上,阿沫给他的那张信笺已不见了。
定是方才追那人的时候给弄丢了!玹华懊恼道,再沿原路折返回去,一路低头细细寻找。
这里偏僻,并没有什么人经过。玹华走了一小段,就发现那封信也好端端躺在地上,已经被风吹得打开了。
上面连一个字都没有,不过细细一条弧线。
玹华狐疑地捡起那封信,前后左右连角落里都没放过,果真是一个字都没有。只有那条弧线弯弯浅浅,像个盾似的,就挂在纸片正正当中。
这是什么符?
神奇到璟华只消看一眼,立刻精神抖擞,包治百病?
玹华好奇起来。他不晓得阿沫是每次都画这个符,还是就今天画的这个,然后每天会换?
不过没关系,今天回去且先看看二弟的反应。然后留个心眼,以后再继续观察。既然是正大光明的符咒,那他拆开瞧瞧也没什么关系,他原以为会是些肉麻的情话,这才不敢多看。
阿沫啊阿沫,连大哥都看不出你这符究竟是个什么道道,你这道行可是高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