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喧哗并未蔓延到三楼以上,无论是杜林对面的西索等人,还是杜林这边,都十分安静。
西索作为中央大陆最强大的势力之一,诸神教会至高神殿的权贵教士,他自然不会像楼下那些“小人物”一般激动莫名,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诸神教会一众人老神在在,仿佛对楼下出现的世界果实早有预料,他们甚至对于尤里斯的阻止,都未露出任何吃惊或不满的神色。
将这一切目睹在眼里,杜林低头沉思不语。
“哎。”他叹了一口气,忽然回头道:“我尊敬的普罗维登斯老师,这情况,您早知道了吧?现在我们怎么办。”
眼下的情况他之前有所猜测,可真正面临起这些麻烦时,他才感到问题的棘手。“早知道事情不会容易,以老头的脾气,不出点幺蛾子什么的怎么可能……只是,我的导师大人,现在的场面似乎有点大,您可千万别失手啊!”
心中对普罗维登斯装神弄鬼的作风极度不满,杜林却满脸堆笑。
开玩笑,他现在的“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传奇术士身上,由不得他不“识相”一些。
“笑得好假。”睁开眼睛,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老头全然不顾杜林快要忍无可忍,不断抽搐的眉头,突然咧嘴一笑:“等等吧,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吐了口唾沫,杜林觉得再不表示一点不满,实在对不起他身为穿越者的尊严,懒得理会老头那一套装作世外高人(装逼)的作风,他觉得,反正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现在着急确实没用。
想到这,他索性也坐到沙发上,把老头挤到一边:“喂,老头,让让,你太占地了!哼,反正世界果实就这一个,被人抢走的话,某人的徒弟就没了,是真没了哦!”
将传奇术士挤到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躺在沙发上,杜林的眼睛却一个劲地往楼下瞟,看得一旁的歌莉娅都忍不住莞尔,银发萝莉更是直接笑起来:“拜托,我未来的导师大人,您别这么逗好不好,明明在乎得要命吧。”
被小萝莉拆穿心事,杜林老脸一红,他忽然觉得,在来到塞拉贝恩之后,随着他接触的朋友越来越多,他的心防也逐渐放低。
这种潜移默化的转换,在他抵达古堡塔拉,遇到比他更不靠谱的老头后,发展到顶峰,所以他才会作出刚才那样有些“幼稚”的举动。
“怎么搞到,最近。”闹了个大红脸,杜林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看向楼下。
这时,在温莎公爵等亲空海势力的劝说下,大部分人开始冷静下来,特别是之前一、二楼那些惊诧起哄的竞拍者。
能进入拍卖会的都不是一般人,这些人可能一时会因为过于巨大的利益而被冲昏头脑,但在冷静下来后,他们还是看得清状况的。
每个人都知道,就算空海迫于压力拍卖世界果实,这件无法用任何价值衡量的东西,也不可能有丝毫机会落入他们手中,最终的角逐,还是要看二楼以上的那些大人物们。
拍卖会的压轴大戏,是那些真正站在塞拉贝恩诸世界巅峰人物们的舞台,三楼以下,无从插足!
“尤里斯大骑士,我们都知道珍宝拍卖会的保护者或者说后台,就是云海戍卫团,这一点,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应该知道,所以,我不会拿这个说事。”三楼的角落里,一直都不算太起眼的奥利维侯爵突然开口。
他的话打破了此前尤里斯禁锢下,拍卖会内的平静,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将会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
劈开众人,这位普鲁士帝国的侯爵走到台前,用缓慢但充满质疑的声音说:“但我想知道,不出售世界果实这件事,是您个人作出的决定,还是代表云海戍卫团,甚至代表空海,作出的决定。”
仿佛质疑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奥利维的话音刚落,尤里斯的脸色就变了变。
不等这位看似“老迈”的侯爵再多说一句,尤里斯斩钉截铁道:“我的身份已经为我的行为正名,空海不欢迎任何一个居心叵测的客人,奥利维侯爵,您可以离开了,否则,我们不保证您的安全。”
前所未有的强硬,尤里斯知道,这时候他必须以雷霆手段,将一切质疑压倒在萌芽阶段,他不能任由丝毫的不满累积,变成无法阻挡的洪水奔流。
佛尔萨的失踪和薇妮的突然背叛,让空海大骑士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一刻,他不敢去想任何事情变坏的可能,他也不能让现场的人们看出,云海戍卫团内部发生了分歧。
可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云海戍卫团的精英们,突然一排排列队出现在拍卖会门口。
“哥哥,就算您是大骑士,也不能将个人意志凌驾于整个空海的利益之上。”佛尔萨低沉的嗓音坐实了尤里斯最坏的判断。
看着佛尔萨坚定的眼神,看着每一个曾经对他崇拜异常的云海戍卫团精英们直面自己、毫不犹豫的表情,尤里斯瞬间明白,事情已经不再受他控制。
走到昔日自己最坚定的支持者身边,尤里斯低声问道:“为什么,佛尔萨,你不是一个贪图权利的人。”
“空海需要改变,哥哥,当整个世界都在前进的时候,我们不能原地踏步。”同样低声回答尤里斯,佛尔萨目光坚定。
看到佛尔萨的目光,尤里斯明白,此刻他再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因为只有一个内心充满信仰的人,才会有如此坚定目光。
尤里斯深吸一口气,短暂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世界果实是‘王’钦定安排的物品,我们不能动它,如果你要空海大骑士的位置,我可以……”
“不,哥哥,我不要大骑士的位置,甚至我们都没打算让你退位,我们只是有了决定!”打断尤里斯的话,佛尔萨站直了身子:“世界果实并不重要,谁来当大骑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空海人从今天起,将拥有自己的精神!”
说完,佛尔萨张开双臂,一声大吼,云海戍卫团的精英齐齐响应,气势一往无前,不可阻挡,即便以尤里斯的实力,都险些被震慑得不能自已。
不等尤里斯反驳,佛尔萨继续说道:“‘王’已经失踪了数百年,空海不能寄希望于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时不我待,危机已然四伏,如果我们再不自救,空海必将沦陷!”
“我已经与奥利维侯爵谈妥,由他牵线,诸神教会在得到世界果实之后,会与普鲁士帝国一起,在一百年内,成为空海的盟友,有他们的支持,我们一定能将那些腐化、引诱空海人的外来渣滓赶出空海!”
“薇妮妹妹用他这些年四处游走取得的关系,帮我们联络了许多盟友,这些盟友们保证,只要空海将世界果实拿出来拍卖,不管他们能否得到,都会支持空海下一阶段的动作。”
“至于【迷雾花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普鲁士帝国只是未来空海的合作伙伴之一,是帮他们还是帮我们的老朋友,只取决于他们给出的利益!”
“总之,不能再放任空海像现在一样,一盘散沙,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整合力量,在空海建立起一个坚强有力统治团体,带领空海人驱除外侮,征战世界!”
佛尔萨三言两句就将他与薇妮的计划和盘托出,此时此刻,所有势力都已经站上前台,失去了云海戍卫团支持的尤里斯,无论如何努力,都已经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
尤里斯一直未变,变得只是周围的环境,和昔日尚且年幼的弟妹们。
所有话都已说完,在云海戍卫团精英们的怒吼声中,佛尔萨走上拍卖台。“世界果实如期拍卖,这是云海戍卫团共同的决定!”
看着佛尔萨愈行愈远的背影,尤里斯低声道:“你们已经不信任‘王’了吗?也对,你们,包括我,很多人甚至都没见过‘王’,如果不是历任大骑士的日记,我也不可能知道‘王’的伟大与……牺牲。”
“佛尔萨,我亲爱的弟弟,你不明白塞拉贝恩真正巅峰力量的可怖,不知道数百年前那场谈判与妥协,你这样做,只会让空海刚刚升起的希望,走向毁灭啊……”
无力地看着眼前的局势,知道无法阻止,也无法说服佛尔萨,而强行阻止又只能导致空海分裂,尤里斯内心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冥冥中,他突然想起他的超凡能力,再看向四楼,这位空海的大骑士的眼神仿佛看待最后一丝稻草。“但愿这一次,我的能力也不会出错吧。”
在尤里斯看向四楼杜林的同时,西索也蔑视地看了一眼他对面的包厢,站起身,走到四楼包厢的内阳台上,看着地下神色黯然的尤里斯,脸上终于露出这几天来的第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大法师罗迪安这才如梦方醒般赶紧摸出怀里的一份信笺,这是那位号称“智慧之眼”的罗兰王子交代过他,如果世界果实真出现事,才能打开的信函。
一向对那位王子敬畏有加,罗迪安没敢提前打开,此刻,在惊诧和好奇中,他展开了信笺。
这一刻,奥利维侯爵、节点亲王哈拉迈德、小萨鲁法尔等等不同寻常的人物,都露出一丝早有所知的微笑。
在天空之声,空海的明星薇妮•天空之羽的联络下,这些往日看来完全不可能走到一块的人物,此刻竟都被世界果实,连在了同一张利益网之下。
谁如果想要反对他们,不让世界果实拍卖,谁就将承担他们共同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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