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一片寂静。
突然,一道黑影从街口掠过,飞似的窜上屋檐,又悄无声息地掠向不远处的院墙,那身法就如同燕子掠水一般轻快迅疾。
这黑影不是旁人,正是柳承。只不过为了行动方便,以免被人认出,柳承换了一身黑色劲装,脸上还蒙了一块黑布。
既然要对谭明出手,那他就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更不能让旁人看到他的相貌。
过了片刻之后,柳承在一处屋脊上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建筑,透着敞开的门窗,可以看到里面有不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或是陪人饮酒作乐,或是在一旁曼妙起舞。
而就在此时,谭明从里面走出,身旁还跟着一位身着绿衣的小姑娘,正是谢雨嫣。
“奇怪,这么晚,谭明要带她去哪里?”,柳承心中诧异,随即散出神识,悄无声息地覆盖在周围百丈之内。
此时有下手的机会,但绝非是最合适的机会。
这两人在翠云楼外,一旦他杀掉了谭明,唯独留下谢雨嫣的性命,谭家自然而然地会怀疑到谢家头上,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他决定躲在暗处静观其变,然后再伺机下手。
只见谭明指着头顶的夜空,无奈地说:“你自己看看,天这么黑,我怎么送你回家?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你想吃什么,我都让人给你做,你干嘛非得回家啊?”
这话倒不是虚话,任何珍羞美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翠云楼有,他都能出得起钱,况且,这翠云楼背后的靠山就是谭家。
“反正我不管,你必须送我回家,我姐姐还在家里等我呢!”谢雨嫣说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刚才还在屋里和我说,谢家就属你最听话,到我这里怎么就变了,你怎么就不听我一句劝呢,我向你发誓,只要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去,另外,我还送你一车漂亮的衣服和首饰。”谭明脸色数变,似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脸上带着一抹僵硬的笑容,凑到谢雨嫣跟前,轻声哄道。
看到这一幕,柳承心中忍不住发笑。
谭明好歹也是谭家的公子,平时骄横狂妄,无人敢惹,可现在碰到谢雨嫣,他居然叫起了“小姑奶奶”,完全没了平日里那种盛气凌人的傲气。
干咽了一口唾沫,柳承双眼放光,死死地盯着谭明。
张口就是送一车东西,谭家果然是财大气粗,谭明身上一定有不少好东西,自己一定要抢过来。
柳承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我才不要嫁给你!”
就在柳承因谭明财大气粗的口气而咋舌的时候,谢雨嫣一跺脚,小嘴一撅,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双手抹着眼泪,手腕上的铃铛也跟着响个不停。
“咦?”柳承猛地一愣,回过神来后,眉头微皱,疑惑地望向突然哭成泪人的谢雨嫣。
他并非是因为谢雨嫣哭泣而疑惑,而是她的手腕上气息有些古怪。若非提前展开神识,柳承还真可能察觉不到。
一丝肉眼不可见的气息正从谢雨嫣的右手腕上散发出来,而她右手腕上除了一串黄澄澄的铃铛,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铃铛每响一声,就有一丝气息扩散出来,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古怪的气息就将谭明包围。
此时的谭明没有察觉到身体周围的异常,盯着谢雨嫣直摇头,颇为无奈地向后一招手。
随后,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粉衣女子,扇着扇子,扭动着腰肢走了过来。
粉衣女子嗑了一颗瓜子,吐出瓜子皮后,摇着扇子说道:“四公子,真没看出来啊,您也是个多情种啊,有这个小的,都不搭理我这老的了。”
这女子三十多岁,长相也一般,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活像一只老妖怪,而谭明刚满十六岁,面如冠玉,长相俊美。两人站在一起,更像是一对母子。
粉衣女子也不管什么年龄差距,身子紧紧地贴着谭明,搔首弄姿,恨不得谭明立刻跟她进屋。
“这岁数差得太大了。”柳承虽然躲在屋顶上,但看得清清楚,与站在女子面前没什么两样,就连那女子的眉眼都看得十分清晰。
“少胡说八道,我可没那心思,”谭明面无表情,看起来对她也并无好感,随后一把将她推开,指了指谢雨嫣,“赶快帮我哄哄她,这才刚说两句话,这丫头怎么突然就哭了?”
谭明是谁?
云州城有名的纨绔子弟,虽说年纪尚轻,但他经历足够丰富,从小就在脂粉堆里长大,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
眼前这粉衣女子长相极为普通,而且是浓妆艳抹,太俗,俗不可耐。若是没有那层脂粉遮掩,想必谭明都懒得睁眼看她一眼。
也许是感觉谭明有些厌恶自己,粉衣女子娇哼一声,扭动腰肢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说:“四公子啊,您和我一样都属于自作多情,那小丫头压根不喜欢你。”
“这女子长相不怎样,胆量倒是挺大,就不怕谭明收拾她吗?”
想到当时在拍卖行时,众武者见到谭明皆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柳承有些好奇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谭明丝毫没有与那女子计较的意思,任那女子走进翠云楼内,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车不够,我给你十车。”谭明冲谢雨嫣笑道。
十车,这小子真是有钱,看来自己今天是要发啊!
虽说谭明方才的声音很小,细不可闻,但柳承神识强大,听得真真切切。
就在此时,又传来谢雨嫣娇滴滴地哭泣声:“我才不嫁你呢,你干嘛给我送聘礼。”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满腹委屈地撅着小嘴,还真像遭到恶霸逼婚似的。随着双手擦拭眼泪的动作更加频繁,铃铛也响得更加急促。
看到这一幕,柳承心中明白了七八分,谢雨嫣是故意胡搅蛮缠,之所以如此行事,无非就是为了晃动手中的铃铛。
柳承猜想,那铃铛是一件元器,可能在屋内不方便施展,谢雨嫣才想出办法将谭明骗到翠云楼外面,然后一边假装哭泣,一边施展元器。
一个小姑娘能有这番心机和胆识,也着实让柳承佩服。
听到谢雨嫣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后,谭明哈哈一笑,摆手说:“你放一百个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娶你。”
就算再色胆包天的家伙,也不敢娶这么能闹腾的主,更别提这主还是谢家的千金,有一个家族做靠山。
谢雨嫣抽泣道:“那你还给我十车吗?”
“不给了。”
“你说话不算话!”说着,谢雨嫣再次大哭起来,手腕上的铃铛响得更急了,叮叮铃铃地乱作一团。
就在此时,柳承的神识感觉到一股混沌的气息正无声无息地缠上谭明。
而谭明听到那杂乱的铃铛声后,愈加闹心,急得直转磨,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也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不停地抻动身前衣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小丫头太任性,太难缠了,真不愧是谢家的小姐,谁碰到谁倒霉。
面对眼前的局面,他拿谢雨嫣一点招都没有,既不能打也不能骂,磨了半天嘴皮子,嘴唇都快磨破了,结果谢雨嫣又把话给绕回去了。
“不对,这小丫头是在玩我吧?”谭明突然冷静下来,嘴角露出一丝惯有的笑意。
仔细一想,谢雨嫣的举止确实有些反常,他心中的怀疑更甚。
“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会着凉的,我先带你回屋,过会儿就送你回家。”谭明拽着谢雨嫣的细胳膊,欲要往里走。
见状,柳承心中一凛,难道谭明已经发现谢雨嫣使用元器?
叮!
谢雨嫣右胳膊上的一串青铜铃铛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你说过送我回家的,现在送我回去好不好?”谢雨嫣小声说道。
谭明回头看了她一眼,面带笑容,态度极为和善地说:“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是该送你回家了。”
说着,他拉着谢雨嫣的小手朝一旁的街道走去。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惊动了翠云楼内的两个青衫男子,他们是谭明的随从,自然是要寸步不离,见谭明带着谢雨嫣离开,那二人立刻快步跟上前去。
谭明的话前后矛盾,那两个青衫武者可能一时没有觉察出其中有异,但柳承神识强大,可以轻易地瞧出其中的蹊跷。
“这应该是谢雨嫣得手了吧?”柳承盯着谢雨嫣的背影,自语道。
虽然不知道谢雨嫣手腕上的元器有何能力,但是柳承根据谭明的前后矛盾的反应判断,那应该是一件可以迷惑别人心智的元器。
“我该怎么做呢?”
事情出现意想不到的转机,固然值得高兴,但如此一来,事情更加棘手。
若是他真的在路上干掉了谭明,而唯独谢雨嫣活着,那么谭家必定会怀疑到谢家头上,这无疑会令谢家十分被动,两大家族间的战斗也将不可避免。
除非,他先将翠云楼内的知情者全部灭掉,但这种事情也只能想一想,真要做起来却有不小的麻烦,因为,谁也不敢保证那些早已离开翠云楼的人没有见到谢雨嫣。
此事非同小可,他必须做到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所有的细节都必须经得起推敲,绝不能给谭家留下任何把柄。
闭目沉思良久,心中出现数个计策,柳承一一否定后,想到一条绝佳的妙计,而且这条计策足以令谢雨嫣活下来,也不会让谢家陷入被动,就连他自己也可以全身而退。
“看来只能这么办了,谭明,恐怕你千算万算,都不会算到自己是这样死的吧!”
柳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双目一睁,身形猛地掠起,犹若身手矫捷的灵猴,蹿墙跃脊,飞快地朝谭明等人追去。
眨眼间,柳承就追出数百丈的距离,很快出现在谭明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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