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宋琛很快冷静下来,并没了先前的情绪,那时候他的修为只有人剑境,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今非昔比了,何以为惧?
虽说他亲眼目睹了楚凌当着凌剑阁众弟子的面,使得闫斌、向天对其心悦诚服,又听说连他的师尊,剑长老都无可奈何。
但是,实力突飞猛进的宋琛,感觉自己的力量不断地从体内涌出,加上楚凌在他看来,似乎并没有特殊之处,才会有恃无恐站在这里,平静下来说话。
“应该在青城?”
楚凌似笑非笑道:“你的猜测不无道理,可惜的是,你首次参加宗门大比的名额,就被我给拿了去,致使自己对其规则一点也不了解。比试需要进行四天,保证每名弟子每天都能上场,但时间有限,拿下两场胜利的弟子,第三天就可以自由活动。你扳扳手指算算日子,今天是第几天?”
宋琛脸色沉了下来,对于宗门大比,他可是期待已久,自然知道一共过去了几天时间,令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楚凌已经拿下两胜?
换言之,只要不出意外,楚凌很有可能拿下不错的名次,进而得到宗门的重视,到那时,阳剑宗哪里还有他宋琛的位置。
“放心,我对宗门里的勾心争宠毫无兴趣。”
楚凌似乎看穿了对方心中所想,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说道。
“口说无凭,谁知道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看到楚凌脸上那抹笑意,宋琛心里没有来的生出一团火,狰狞道。
“你不是来报仇的么?怎么到现在,你关心的居然是自己在阳剑宗的地位,你置身后的弟兄于何地?”
楚凌冷笑道。
“……”
顿时,宋琛脸色大变,恍然明白过来,那令他刺眼的笑容,究竟是何含义。
“哗!”
刹那间,四周一片哗然,几乎每人都将眼神投向宋琛,楚家之人的眼中尽是鄙夷之色,而其他家族子弟,则是惊讶、茫然,还有怀疑。
“不会吧,宋琛大哥是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复仇而来,应该……”
“哼,老子早就知道宋琛这家伙不怀好意,咱们都被当枪使了!”
虽然宋琛变幻不定的脸色稍纵即逝,却还是没能逃过部分人的眼睛,当下便是有人站出来指责道:“若非如此,他怎会在那瞬间产生不安的情绪?分明是心中有鬼!”
“不对,不对,话不能说的这么偏激,万一是那小子说话不对,曲解了宋琛的想法,才使得如此呢?”
“没错,极有可能是这样……”
“宋琛……应该不会背叛我们才是……”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经将“宋琛大哥”这个称呼斩去一半,仅剩下直呼其名,可见已经失去“民心”,没了之前的威信。
“闭嘴!”
听闻这番言语,宋琛更是怒火冲天,转身呵斥道。
不过,他反应过来这样不妥,又强忍住没有爆发,凝目深吸,缓缓说道:“诸位,我宋琛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挂在嘴边重复,一切都以事实说话,可好?假如我宋琛真有哪里对不住兄弟们的地方,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
不得不说,宋琛对于收买人心还是很有手段,简简单单几句话,便是将众人的情绪安定下来,没有之前的躁动。
“你敢对天发誓么?”
楚凌“唯恐天下不乱”的补充道,言语间满是讥诮、嘲讽之意。
宋琛脸色再变,不等他开口,楚风补刀道:“说得对,空口无凭,这是你刚才说的话,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不适用了呢?若你是个男人,就对天发誓,而且是发毒誓,让大家伙都看看,你的决心。片面之词,反悔又如何?难道他们还能打得过你?”
为国为君,安民心难,扰民心易。
此言放在哪里都极为实用,无往不利。
要想制造骚动,三言两语即可,但若想安抚动荡,则需身先士卒,粉身碎骨,也不一定能水到渠成。
楚凌、楚风两兄弟先后开口,直接将众人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再次推到了巅峰,如锅里装着滚烫的开水,灶里面还在不断地添加柴火,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说得好!”
“就应该这样!”
“宋琛,要么你就对天发誓,不然的话,我们是不会信任你的!”
“就是,没有你不过只是行动的进度会慢一些,死的人会多一些,但只要我们想要复仇的想法不变,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有你没你,差别不大!”
“……”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楚凌眼角微微抽搐,不过想来也是,若是他的家族被灭门,恐怕比这些家族子弟做的事,还要狠厉的多。
宋琛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若此时还有谁继续添油加醋,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还能镇定自若。说不定一气之下,他还会杀了这些家族子弟。
原本他的计划,就只是单纯的找楚家报仇,然后自己一举成为剑城的第一大家族的家主,这些家族子弟,不过是他计划过程中的垫脚石罢了。
若他们存心要阻拦自己,撕破脸皮,也不是不可能。
对天发誓?
这有何难?
普天之下,发誓之人违背誓言者比比皆是,他们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九州大陆,强者为尊,这是大多数人持以的理念。
也只有具备绝对实力的强者,才能生存下去,不用顾及他人的眼光,天下任我行。
然而,话虽如此,当自己真的面临这种事情之后,不由得变得迟疑起来,刚准备开口,却像是噎住了似的,迟迟未能将想要说的话吐出来。
不敢?
还是不愿?
宋琛绝不会承认前者,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妥协,不是他的风格,他做不出来。
可是,他若是不发誓的话,就会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就算没有,他也将会孤立无援,只身一人面对整个楚家,到那时,势单力薄,如何对抗?
此一时彼一时,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是发个誓而已,少不了一坨肉。
想到这里,宋琛心头一横,开始振振有词的说道:“我宋琛对天发誓……”
突然,宋琛言语停滞下来,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为什么要发誓?
发什么誓?
在不知不觉间,他竟是被楚凌带进了一个坑,想要跳出去,却连跳出去的方法都没有。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发了誓,画风也非常不对劲,很是违和。
他们明明是上门复仇,怎会转眼成了这样一场闹剧?
似乎他被楚凌给耍了,而且耍的非常彻底!
“楚凌!”
反应过来之后,宋琛当下指着楚凌怒喝道。
“宋琛!”
楚凌毫不迟疑,似乎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当即反声爆喝。
不待宋琛开口说话,楚凌率先道:“你不敢!”
“因为你心里有鬼!”
“因为你根本不是诚心对待他们!”
“因为你只想着自己,你自私!”
“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当大家伙知道你从头到尾就是个谎言,他们会怎么想?他们是真心诚意的拥你为主,想要跟着你混,希望你能帮他们出头,帮他们报仇!”
“但你呢?你看看你,不敢了吧?”
楚凌冷笑道,旋即扫了一眼宋琛身后的家族子弟,又道:“大家且听我一言,我楚凌虽然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你们也不必将我的话听进去,只要你们心中有自己的一杆秤就好。”
“我知道,你们要么是来自龙家,要么是来自宋家,都是为了找我们报仇来的,按理说,我们这样说来说去,都是不正常的现象,但你们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但觉得楚凌说的话好有道理。
楚凌继续道:“因为宋琛!”
“咚!”
犹如当头棒喝,瞬间惊醒了众人。
仔细想想,似乎这一切都跟宋琛有关,都是因为宋琛,才会变成这样。
“大家换个角度来思考问题,如果是你们其中某人,来带领诸位讨伐我楚家,会不会在这里废这么多话?冲上来就是干啊!对不对?”
“因为你们没有太多的顾虑,坚守本心,但宋琛没有!”
楚凌三句话不离“宋琛”这名字,其意是为完全破坏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使其轰然倒塌,成为众矢之的。
“宋琛只想着自己,他想成为剑城势力最高的人,凭什么?大家都是年轻一辈的家族子弟,凭什么他宋琛就可以,你们不可以?”
宋琛险些没喷血,这样蹩脚的理由,也能算得上理由?
这样没营养的蛊惑,也想骗得了大家?
虽然也算不上是骗,但话说得这么直白,连他都觉得可信度不高,谁会去相信?
只不过,众人闻言,皆是凝眉沉吟起来,瞧见这一幕的宋琛,瞬间喷血……
这特么也行?
这都能相信?
你们脑子里面装的都是屎吗?!
“大家不要相信他的话!”
没办法,现在不赶快挽回形势,说不定等他想要说话的时候,都没机会了。
“看!宋琛心虚了!”
楚凌不放过任何一点可打击的重点,指着宋琛喝道:“不要企图迷惑大家,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孰是孰非,大家自有判断,用不着你来蛊惑!”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宋琛脸色难看,刚准备开口,就有家族子弟开始表态了。
“宋琛,身正不怕影子斜,若你心中无鬼,何须惧怕楚凌的话?”
“没错,你这么急着想要辩驳,是不是也说明了,你的确有事情瞒着我们?”
“说的是啊,刚才让他发誓,竟然也想办法转移话题,肯定有问题!”
宋琛急道:“这怎么可能?我宋琛行的端做得正,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大家的事!这么跟你们说吧,我只是怕你们被楚凌的花言巧语哄骗,等到想要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这是在怀疑我们的智商?”
“就你厉害,能够明辨是非?我们就没有辨别是非曲直的能力?”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如此藐视我们,一点也不相信我们?”
“宋琛,你可真够意思啊……”
“……”
宋琛被堵得无言以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断变幻。
这都什么跟什么?
哪跟哪?
他没想到,最终让自己失去威信的并不是楚凌,而是他自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楚凌!
“楚凌,你!”
宋琛怒极,指着楚凌说不出话来,他无从反驳,现在不论他说什么话,都是错误的。
在众人的印象里,楚凌才是他们的明灯,他们的指引者。
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口口声声的指责楚凌的不是,绝对会引起所有人的不满。之后,不论他做出再大的努力,也将于事无补。
“我怎么?”
楚凌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点头道:“没错,我知道,是我在没有经过你同意的前提下,把你真实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只要能够让大家都明白,我当这个恶人也没关系,绝对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说得多么的堂而皇之,义正言辞……连楚家众人的眼角都微微抽搐起来,他们的这个二少主,还真是有够“无耻”的……
楚风眼前忽然一亮,心道:好一手舌战群雄!
不动用一兵一卒,全身而退不说,还能有效的摧毁敌人的心里,扰乱他们的团结,轻而易举的击破。
楚风相信,楚凌不是没有能力在实力上压制对方,只是……
虽然现如今的楚家,的确有实力做到,但或多或少都会损失一些成员,失去的就不会回来。
楚凌这样一做,直接让楚家零损失,不可谓不高明。
连他都不知道,他这个弟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把宋琛他们带进坑里的,因为大家都掉进去了……
“……”
宋琛不说话了,他知道他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理智的选择了缄口不言,保持沉默。
“诸位。”
就在这时,楚凌对众人抱拳道:“要是想找楚家报仇的,我们热烈欢迎,绝对不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闹剧,别说是你们,就连我们也感到极为汗颜。”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些,想必大家心里都已经很清楚了,我也就不再提及。”
“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楚家的大门,一直为你们敞开!”
“欢迎诸位前来报仇!”
“……”
听到前面,众人脸上皆是浮现出一抹惊讶,他这是在招揽他们吗?
包括楚家子弟们也都不明觉厉,心道:二少主究竟在搞什么鬼?这样不是给楚家招来隐患吗?
不过,楚凌接下来补充的一句,顿时让众人都明白过来,特别是龙家、宋家的那些家族子弟,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欢迎……报仇?
宋琛的脸色也是古怪无比,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史无前例也就只有楚凌一人了吧。
然而这些都是题外话,最重要的是,此行又算是白来一趟,要想报仇,恐怕还得再寻时机……
接下来,楚凌带着家族之人,就像是恭送贵宾那般,和蔼可亲的将他们一个个都送出了楚府,送出一个,还笑眯眯的道:“慢走,欢迎再来报仇……”
“欢迎再来报仇……”
“欢迎……”
龙家、宋家的那些家族子弟,表情异常丰富,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动作、言语来回敬,只好连连笑着点头应道:“会的、会的……”
有脾气不好的楚家子弟瞪眼道:“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也不掂量下自身实力,还答应的这么爽快?急着送死?要不现在我就成全你?”
顿时,那些人只好略微惶恐的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一溜烟的逃出去老远。
没过多久,被宋琛带来的那些家族子弟,几乎走了个空,院内就只剩下楚家子弟,还有到现在还死赖着不走的宋琛,别无其他。
楚凌盯着他,人畜无害的笑道:“宋师兄,怎么?留在这里不走,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报仇了吗?”
“……”
宋琛暗暗咬牙,他自然知道单凭他一人还不足以撼动,但他自尊心不允许这样狼狈的离开,必须得撂下一句狠话再说。
“楚凌,你给我等着!”
宋琛恶狠狠地点指着楚凌说道。
“不,不,不,宋师兄你搞错了,是你给我等着!”
楚凌语气平静的回道,气势上丝毫不输给宋琛。
见狠话无用,宋琛重重的冷哼一声,旋即拂袖离去。
目送宋琛离开后,楚风问道:“凌弟,刚才机会甚好,为何不除去他?”
楚凌但笑不语,没有解释,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转身朝往楚震走去。
宋琛的身体内,被剑长老种下了剑心种子,一旦宋琛身消命陨,第一个得知消息的就是剑长老。
而且,宋琛的修为暴涨,也正是剑心种子开始“发芽”的征兆,在这种关头斩杀宋琛,剑长老定会变成一条疯狗,见人就咬。
不是楚凌不敢,而是暂时他还不想惹上这个麻烦,解决起来太花时间。
楚凌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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