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做什么?我当然什么都没有做。
“彩虹法球”的咒语还未完成,甚至连用作施法的红宝石粉末还未被洒落——于是我停下了口中的咒文,拍了拍手以清除掉那些媒介,然后向库尔苏勒沉声道:“不是我的魔法。”
他在略微一愣之后立即丢下手中的酒杯大吼:“戒备!全体戒备!”
平日里武器不离身的半人马们立即发挥出了他们的战斗素质——几乎是在五秒钟之内,这些浑身肌肉的大家伙们就将自己武装了起来。那几个孩子被这些杀气腾腾的大人们震撼,瑟缩着后退,躲到了我的身边。
然而我可没心思去安慰这些小家伙……因为那个“复活”了的图鲁达。一个死亡生物不足为惧,我至少有十几种方法可以干掉他。但我在意的是图鲁达身后的那个人……是巫师?魔法傀儡?还是魔法师?
眼下图鲁达的额头还露着那个大洞,血液虽然已经凝固,但也把白花花的脑浆凝固在了外面,看起来惨不忍睹。他浑身钢铁似的肌肉沐浴在火光和月光之中,就像一个来自深渊地狱的魔鬼,踏着那种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了广场外围,然后安静地停了下来,然后没有任何动作。
我穿过半人马们的马身走到了库尔苏勒的身边,低声问道:“他刚才埋在哪?”
“按着我们的传统,在一处溪谷里。为的是让流水带走他的灵魂。”
“溪谷……”我皱了皱眉头,“什么样的溪谷?”
“南边‘僻静山谷’里的那道溪谷——”
“果然是那里……”旁边的一个半人马战士低声惊呼起来,然后瞪大眼睛看向我们,“您怎么能将他埋葬在那里——那里可是有个可怕的家伙!”
然后他稍微后退了两步,像是打算避开图鲁达身上的邪恶气息:“您刚刚回来,对这一带还不清楚。从前那里倒的确是乘凉的好地方,可是自从前些年开始,就有个可怕的家伙占据了那里——我们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去那儿喝水乘凉的人常常在回到村子之后莫名其妙地死去,从此以后再没人敢去那儿了……”
“怎么死的?”我皱起眉头问他。
“那时候我还小,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回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点儿伤痕,看起来也挺开心——只是身子变得非常虚弱。然后他走着走着,就笑着倒在地上——然后就没有气息了。”
我沉默了下来,然后心中已经有了一点儿眉目。
“撒尔坦,怎么办?”库尔苏勒晃了晃手里的粗矛,“要么我再去杀了他——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他的脑袋原本就破了个洞,砍下他的脑袋也没有。”我拦住了他,慢慢地上前去——图鲁达纹丝未动。
接着我在距离他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手中亮起一团白光。白光化为丝丝缕缕,在空气中缓缓飘行,接着飞快地没入图鲁达头上的那个那个伤口。
对面的这个大家伙晃了晃……然后身子陡然失掉了力气,像是一摊软泥一样“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身后的半人马们发出一阵惊呼。但我神情肃然地转过头,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看着他们:“这只是一个开始。”
“什么的开始?”库尔苏勒谨慎地走上前来翻看图鲁达的尸体,但后者再也没法动一下了。
“他被操纵了。我用驱散术令对方的魔法失效了。”我警惕地环视四周——那些隐藏在夜色里的高大树木随风摇摆,在地上投下浓密的阴影——张牙舞爪,在风中呜咽,就像是无数哭泣的冤魂。而月光开始被浓云掩盖,我们的身边只有篝火在跳跃着,发出“劈啪”的声响……在一片寂静当中显得尤其突兀。
“对方有可能是一个女妖。用死尸来示威……或者说宣战,是她们最常见的举动。”我开始调整隐藏在袖子里的暗格,“接下来的一整夜,你们得一直保持清醒。女妖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但一旦你进入了睡梦当中,这里可就是她的天下了。”
“女妖!……”半人马们纷纷惊呼,低声窃窃私语起来。而库尔苏勒皱着眉头问我:“她怎么会来招惹我们?”
“不是她来招惹我们,是你们招惹了他们。”我耸了耸肩,“虽然女妖长得丑陋,脾气又坏,还喜欢打扰别人睡觉——但她最讨厌的就是不洁的东西。你们把图鲁达的尸体埋在那里——她当然要找上门。”
“但是……这倒也不算是坏事。”我看了看那些半人马们,又转变了语气,“女妖需要吸食生物的精气,唯一的爱好就是把居住在她周围的活人一个个干掉——在这个时候来找麻烦倒正巧。我怕帮你们除掉她,还你们一个避暑胜地。”
也卖你一个人情。我同时在心里这样说。
我的话音一落,周围的风声忽然大了起来。树木的枝桠在风中哗哗作响,像是因为我的话发了怒。而后树冠浓密的阴影当中,一道更加明显的黑影——就像是一团破破烂烂的黑布,又像是一颗只有长发的头颅——飞快地在高空中转了一个大圈,接着发出凄厉而阴森的笑声,呼啸着远去了。、
人们的脸上再没有狂欢时候的喜悦,即便是醉得最厉害的家伙都努力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起来,而后握紧了武器。我低声对库尔苏勒说:“多点起几堆篝火,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家里,保持清醒。”
“现在应该让他们聚在一处。”库尔苏勒说道。
“除非你愿意看到女妖使个毒云术把所有人都干掉。”我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提醒他,“如果发生了战斗,别冲动。你有灰宝石,力大无穷。然而灰宝石可防护不了魔法。”
他在夜色中沉默地站了一会,然后吩咐群落里的人们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不想被他们奔腾时溅起的泥水弄脏衣服,早早与独角兽、罗格奥、艾舍莉回到了关押他们的那个树屋。
“你的生活一直都这么精彩?”在我坐在草垫铺就的地面上整理袖口的小格子的时候,瑟琳娜在盒子里瓮声瓮气地问我。
“精彩?你是指一直遇这种倒霉事?还是指被你的母亲骚扰?”我轻声笑着说,并且用艾舍莉递过来的湿毛巾擦干净手,确保一会在施法的时候不会因为手上的杂质而影响到法术效果。
“比如遇到一位公主殿下。”瑟琳娜尖声尖气地说,“这绝对算得上精彩。”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呵呵……如果你那位蠢货哥哥没打算迎娶我的爱人,倒的确算的上是一件有趣的事儿——比如把你关在这里。”
瑟琳娜忽然沉默了。而我则将草垫堆起来,坐在上面,为自己施加了“牛之蛮力”、“熊之忍耐”、“猫之优雅”,仔细地观察四周。
艾舍莉从她的破烂袍子里摸出了一点粉末,然后从书屋墙壁的缝隙当中将纤细的手腕探了出去,手指轻捻……白色的雾气就开始从地面上汇聚并且翻涌上来,弥漫了整个地面。
“炼金术学得不错。”我微笑着向她点点头,“都是从前的记忆?”
“是啊……从前的记忆。”她微笑着说道,睫毛上沾染着一点微弱的月光,原本雪白的皮肤显得更加干净,“有一个人类的法师教我们简单的炼金术和魔法常识……对我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微笑在我的脸上凝固起来……我默默地转过头去,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您的心里有何感想?”瑟琳娜在我的腰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就得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的觉悟。”我望着外面的阴影,低声说道,“比如您得有现在被我关在盒子里的觉悟。”
瑟琳娜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您没必要总是这么刻薄,撒尔坦。其实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不禁失声轻笑:“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公主殿下?只怕西大陆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没法赞同您的观点。”
“不然你怎么解释,挑选了一个普通的尼安德特女人做你的爱人呢?你可以说是为了她的那件安塔瑞斯之盾,然而……你对她所表现出来的感情可不仅仅像是利用者和被利用者之间的关系。”瑟琳娜轻声说道,“据我所知你在临走之前还花了大力气为马第尔家的宅邸布置了一个大型的炼金法阵……那复杂程度连我都没法儿搞清其中的原理。现在的你遇到了一只女妖就此紧张……难道不是因为在匆忙布置法阵的时候消耗了巨大的精神力量,到现在还没法儿复原么?”
“知道太多我的事情,对你可没好处。”我冷冷地说道,并且扣严了腰间的盖子。
“看起来你的确是喜欢她的,撒尔坦。”瑟琳娜不再说话,乖巧地闭上了嘴。
“它们来了。”我低声说出一句话,并且将左手按在了袍子当中的那本手札上。强大的魔力令我的思维愈加活跃,连日疲惫也一扫而空,我感到法术似乎渗进了血液里,在我的体内迅速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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