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萨尔坦阁下,你认为我的母亲会为了我付出多少呢?”她用一种听起来颇为轻松的语气做了最后总结。
“至少可以减少她的魔法傀儡的数量。”我沉声说道,“那位法师——那位隐藏在马第尔家的法师已经被我杀死了。临死之前他告诉了我一切,包括你在那些制作过程中所起到的关键作用。”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实际上我并不喜欢我在那过程当中所扮演的角色。只是不想再被人轻视而已……您想象不到暗精灵王国的状况,那是一个被诅咒的国度……如果有一天深渊地狱的恶魔们跑来了地上界……那个一定令他们感到宾至如归。”
我将皮袋的盖子打开一道缝隙,让新鲜的空气流通进去,然后说道:“实际上……既然你对你的那位母亲并无太多好感,又身为被暗精灵们所排斥的混血儿。我倒有一个主意——”
“投奔您的麾下?”瑟琳娜笑了起来,“不——您应当是了解自己的。如果此刻我答应了你,你是否会完全地信任我?如果你没法信任我、没法儿令我感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我为什么要丢掉自己的权势与地位,来过这样一种生活?”
“我以为我的人格魅力已经征服了你。”我将披风的毛领拉得严实了些,说出一句玩笑话来。
“魅力?或许您是有一点的。但人格么……”她尖声尖气地笑了起来。
独角兽越过了前方一道干涸的水沟,而我则在心里思索着是否要为她重新取一个名字……达芙妮?这个名字似乎比瑟琳娜要适合得多。
北方凛冬将至,而向南却大不相同。我们赶路的速度似乎超过了季节变化的速度,在走出了博地艮行省、进入了曼达行省之后……漫天冰雪的景象竟然变成了枯叶满地的景象。此刻我们已经带着满身的寒气奔驰了将近二十天,时间已是冬月九日。而即便如此,我们身边的气温也渐渐升高,甚至地上开始出现了绿意。
在一个眼光明媚的午后,在森林间行进了将近六个小时之后,我们远远地看见了远处路边的一幢小木屋。
这木屋令我想起了古鲁丁艾舍莉的居所——只是它的外壁不是缠绕着的常春藤与爬山虎,而是青绿色的苔藓。屋子有一半隐藏在林间的树丛里,另一半则隐在树木的阴影之下。屋子外面立着一块小小的牌子,上面以通用语刻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龙与美人酒馆。
我在屋外停下我的独角兽,然后翻身跳了下来,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接着使用了一个“侦测魔力”——一切正常。屋子里并不嘈杂,而附近也不是热闹的交通要道,因此我对这忽然出现的酒馆总感到有些奇怪。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一条曾经繁荣、而如今被废弃的道路。贵金属联盟贸易的发展使得很多曾经兴盛的城市衰败了,也使得很多曾经偏僻的村落变成了大型城镇……也许这里就是受其影响的诸多地区之一。
酒馆里挺安静,我在犹豫片刻之后让罗格奥拉着我的衣角,推开了低矮的门。
一股潮湿气伴随着屋里木头的霉味儿扑面而来。屋子里仅靠从三扇没有玻璃的木头窗中透进来的光线照明。酒馆老板的所在的地方——一个简陋的木头吧台占据了光线最充足的位置。而四张木桌则分散在其他角落,桌边仅有两个顾客:两个克莱尔人,一个是金发,一个是栗发。
我站在门口张望,身子挡住了光线。酒馆里的三个男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我,然后都在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我想并非我的衣着令他们惊讶,而是我的发色令他们惊讶了。
我拉着罗格奥走到桌边坐下,解开自己的披风、将腰间的皮袋搁在桌上,接着敲敲桌面:“两杯果汁,老板。或者两杯罗兰草汁。”
酒馆的男主人此刻才收回了目光,愣了一会儿,然后手忙脚乱地为我端上两杯翠绿色的罗兰草汁,同时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莉莉丝女士的朋友?”
“莉莉丝!”旁边那个金发克莱尔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立即狠狠向脚下唾了一口,“呸!”
“那不是她的错,大奥利。”他身边那个褐头发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罗拉的病得那么重,谁都救不了她了。”
“至少不用那么痛苦地死去!那个老巫婆!”被称作“大奥利”的男人顿了顿他手中的木头杯子,气恼地一饮而尽,同时挑衅似地望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的目光,但“老巫婆”这三个字引起了我的兴趣……是一个法师么?于是我低声问那位酒馆主人:“莉莉丝……是谁?”
那酒馆主人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就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我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阻止他……这里偏僻荒凉,我想他大概一年都见不到几个陌生人,于是我原谅了他唐突的举动,并且打算听听他会对我说出什么来。
“莉莉丝是一个女巫……诸神在上,您的发色和她一个样,您是位尼安德特人贵族吧?……我可是头一次见到像您这样好脾气的贵族。”
“你就压根儿没见过贵族。”大奥利拍打着大腿,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大声笑了起来。
“什么样的女巫?”我问他,并且将自己面前的那杯罗兰草汁推向了他。
“一个真正的女巫!”酒馆的主人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就像这周围隐藏着正在偷听的密探,“我们这一带都是伐木工人——砍下这里的大树运去城里卖掉的那种伐木工人……森林里野兽多,附近又没有药剂师,所以每年都有几个人因为伤病丢了小命。可是自从前些日子那个女巫搬来了这里的山上,情况可就好多了——”
“帕里!”那个栗发男人皱起眉头喝止了他,“别跟外乡人说这些,谁知道他回头会不会带来一队卫兵把那个老女人抓去烧死!”
这一次大奥利没有说话,只是面色阴沉地看着我——看起来他对于那位“女巫”的仇恨仅仅是在嘴上说说,心里大概还是站在她的那一边的。
“审判女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可没兴趣再费力跑回来一趟。”我摊了摊手,微笑道,“我只是想听听新鲜事而已。”
酒馆主人帕里抓过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得意地向那两人耸耸肩,继续对我说道:“她是会魔法的——还会制作药剂。不不不……您可别以为她仅仅是个药剂师,我亲眼看到过她让她养的那些鸡乖乖地走进锅里……”
“被拔了毛掏空了内脏的鸡!”栗发的男子忍不住插了一句。
“对,被拔光了毛的鸡!”帕里补充道,“还有被剥了皮的兔子!那些都是我们给她的报酬……她住的那栋木屋的周围还有白色的雾气,只要有人没得到她的许可就走进去,保准会倒下来睡上个三天三夜,然后没头没脑地再走回去!”
的确是法师的小把戏。我在心里想到。只是一个法师……或者是魔法学徒,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隐居?
“那女巫还有个女儿——年纪比他还要大。”帕里指向那个栗发的男子,“有的时候女巫的女儿会来村子里用药剂换点儿东西,痴痴呆呆的,说什么自己原本是城里人,是博地艮人……”
我皱起了眉头。“那个女巫也是银发?”
“没错儿,跟您的头发一个样。”
我不再说话,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会是她么?
我没有心思再坐在这里了,从袍子里摸出一枚铜币丢在桌子上:“那么,那位女巫住在哪里?”
栗色头发的男子几乎立即就警觉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的这位小朋友生了点儿病……实际上我正是在带他去南部求医。既然你们把那位女巫描述得那么神奇,我想我应该去碰碰运气。”我微笑道,“相信我,我并无恶意。我能对一位女巫做什么呢?”
帕里、大奥利和那个栗发的男子相互交换眼神,然后帕里缓缓说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她住在哪里的话……”
我又丢出了三枚铜币。
“那么我可以带你去。”帕里眉开眼笑,抓起三枚铜币收了起来,然后转向那两个人,“好了先生们,今天的营业时间到此为止!”
尽管北方已是凛冬,然而南方的林间却依然潮湿阴冷。我与罗格奥各自牵着自己的坐骑随着酒馆主人踏上山路,在泥泞的路面将我的靴子与披风下角弄得脏脏不堪之后来到了他口中的女巫居所——那是栋隐藏在林间的小木屋,屋前铺满了厚厚的落叶。屋子的背后靠着高高的山岭,就连正午时分都没法儿见到阳光。
屋子与我们之间一片极其广阔的空地上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我轻轻抽了抽鼻子,发现那是一种含有催眠成分的魔法药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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