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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琴袖忙问她:“怎么回事?”
花霰道:“吴王爷,吴王爷他把王妃娘娘关起来了。”
“什么?你说有钿?”
花霰忙说:“今儿早上吴王妃说请娘娘去说话半日也没见回来,刚刚顾知府刚走明珠跑过来说娘娘被吴王妃叫人抓住关在房里了……”
理王还没听她说完就急忙抽身往吴王那边赶去,琴袖也慌忙要往吴王妃处去,才走了两三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道:“别去!快逃!”
还没等她话说完,就听见四处“砰砰”作响,全都是关门声。理王回身一看,方才的西偏门已经被下人关住,一群吴王府的下人守在门口,理王登时大怒道:“你们做什么!为何把门关了?”
下人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说:“这是我们王爷的意思,小的们也只是奉命办事。”
“奉命办事?你们竟敢软禁理王爷?”琴袖怒道,“若是王爷转奏朝廷,你们该当何罪!”
那下人也不慌乱,直道:“我们王爷说了,理王爷误会我们王爷、误会顾知府了,先发了奏章,说了些不实之词。所以王爷先要把这事儿讲明白,等我们王爷的奏章先到了京城,自然再开门送客。理王爷,这段小小时日烦您先在此处好生住坐,我们王爷没别的意思,好酒好饭有的是。”
琴袖上去就啪得一声扇了那人一个耳光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稀罕你们这里的东西?你们有的我们王爷也有,你们狼狈为奸杀害百姓冒充倭寇冒领军功,如今倒想拿我们开刀!我告诉你,若不快把门开了,届时个个叫你们死。”
那下人也是无法,吴王的命令在王府里比谁都大,说什么不管用。理王和琴袖看无用,只能先回房从长计议。不多时,王妃陈氏失魂落魄地回来了。理王一见她忙问:“有钿,你没事吧?”
陈氏吓得扑到理王怀中大哭起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琴袖一面抚着王妃的背,一面劝说道:“如今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
王妃陈氏哭道:“我看是没法子了。”
正乱时,外头黄乘来报说理王爷派出去的奏报人被宁波知府抓回来了,连同上奏奏章一齐被销毁了。
“这个顾以能!”理王一拍桌子大喊道,“他就不怕本王出去之后,把实情一说到时候叫他千刀万剐?”
“他自然不怕。”琴袖蹙眉思索道,“他敢拦王爷的人,就有十足的把握死不了。”
理王忙问:“玉卿可是想到什么了?”
琴袖顺势拉过理王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一个“换”字,理王和陈氏都不解,问道:“换?什么意思?”
“我猜……他是想把这次的军功之首换成王爷。”琴袖一面说一面若有所思地走动,“若是这样一来,王爷就被他们拴在一条绳子上,若再上奏,不就自己打了自己的嘴?怎么会说自己的军功都是伪造的呢?”
“今日来送银票,只是来试探试探我们。没想到早有毒计安排在后头了!”理王又惊又叹,“这些人怎么一个个心眼都如此黑呢!孤真想不到,若是朝廷命官人人如此,国家如何能够安泰、百姓又如何能够安居乐业呢?”
琴袖太息说:“他在官场混久了,王爷初出茅庐,哪里是他的对手?我看他一早瞧出吴王爷也不希望王爷闹大事情,所以先秘密跟吴王爷通过气,再行这毒计,如今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氏听她说了这么多,自觉无用之外,不禁抱怨道:“难道我们就没个法子把他们的奏章拦下来么?”
说至此处,忽然提醒了琴袖:只要有一丝可能,只要有一线生机,说不定能把事情扭转过来,关键是必须找到可以联络外面的人。
可是她往外头望了望,整个西院被围得水泄不通,吴王府倾尽全力把理王一家困死在里面,所有大门封死,里里外外都是人,从早到晚一刻不停来回巡视,生怕有一条漏网之鱼。
“真是造孽啊。”琴袖不免感叹起来,花霰想了想便道:“良媛,我去跟他们拼了,要是我死了,为王爷杀出一条血路!”
琴袖苦中作乐,笑道:“你这小猴崽子别闹腾了,还嫌不够乱呢!待我想想办法。”于是以手支额,想了半日,因忽然觉得肚子饿了,不免想不太端正。
一不小心,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一时尴尬,王妃陈氏忙道:“萧妹子定是饿坏了,为了魏公公丧事忙到如今。快先用些东西再想个办法,我们王爷总不能一直被他们困在里头。”
琴袖只觉得奇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近来总是吃不够,早上方才用了一大碗粥。也不知怎么饿得这样快。”
理王正坐在那头叹气,听她如此说便道:“你太劳累了,快先用膳吧。”
于是陈氏忙吩咐膳用,所幸理王供奉尚未衰减,吴王也不想跟侄子全扯破脸,一面送了不少山珍海味,一面寻思派人好言相劝。
不一会儿厨房做了滚子肉、人参鸡上来,还说吴王早上送了只熊掌,要炖一日一夜才能炖烂,正在灶头备着。一家人摆席吃饭,不过琴袖一听熊掌二字,不知为何就觉得胃里恶心。吃了两口滚子肉又觉得恶心想吐。
陈氏看她面色发白以为病了,便倒过来给她盛菜问道:“妹妹怎么了?”
琴袖摇了摇头道:“口中干涩,也不知怎么了。”
陈氏忙给她盛了一碗鸡汤道:“那喝一点儿汤吧。”才盛了半碗,忽然想到什么了道:“等会儿……该不会……”
理王正在低头用饭,陈氏急忙摇了摇他的手臂道:“王爷,萧妹子该不会……又有了吧!”
这下理王才被点醒了,急忙叫吴王派良医来看,吴王倒也不怠慢,也遣了人来。听脉方毕,真是怀了孕。理王虽然高兴,可这些年那么多风风雨雨的事经历了,他性子也沉重了不少,只是一味呵护琴袖,不再疯子一样到处赏人。
王妃陈氏这会子是真为她高兴,自己与王爷虽是夫妻,到底无出。自己也知道王爷心里看她重,她能谦让为怀恭敬待己,时常劝说王爷与自己同寝已很满意,自是对她的孩子很是关心。
理王因高兴,便去魏芳灵前将这喜讯告诉魏芳,望他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同乐。陈氏却陪着琴袖在房里说话。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上苍保佑,我们萧妹子又有了,这回一定要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王子,他日册之为继,顺理成章了。”陈氏一面念叨一面握住床上琴袖的手。琴袖笑道:“姐姐也还年轻,也会有的。”
说至此处,陈氏忽然两眼泛泪、语带颤动道:“我早年伤过身子,恐怕难了。”
琴袖惊道:“姐姐没有说过这样的事。”
“哎……”陈氏转而笑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它作甚?以前姐姐待你不好,你万别往心里去,盼你生个小世子,我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
琴袖听她话语恳切,不禁抱住陈氏道:“姐姐,我以前也用不好的心思打量你呢。你高兴了,妹妹我也高兴了,无论生男生女,是我的孩子也是姐姐的孩子。”
此言一出,陈氏欣喜过望,一拍手道:“那……他可以叫我娘吗?”
琴袖道:“孩子本来就该叫你娘啊。”说至此处,也有一丝伤感,究竟自己是妾,生出来的孩子日后只管自己叫姨娘了。
陈氏看她略有怔仲,明白她心里的意思,便说:“你放心,孩子生出来了,管我叫大娘,就叫你娘,这都是无妨的。我虽没见识,但也不比那些个什么贵夫人,尊卑正庶何必那样虚头巴脑摆架子,连叫声妈都不肯,也太自强了些。”
琴袖一听这话,从床上坐起来给陈氏磕了一个头道:“姐姐这样说,就是我的恩人了。”
陈氏扶住她忙说:“妹妹别客气了,安心养好身子才是。”
巧在此时,吴王府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来人先到了吴王府,叩头见了王世子身边的承应,只说北边有个李老爷发信给理王爷。
王世子一听说有人要见理王爷,心里便紧张。只叫人让他把信留下,自己会转交给理王。
那来人名叫杨秀,也是个激灵聪明的,心想:简简单单一件事,怎么推三阻四的?好端端地又为什么要转交给理王爷呢?
因而觉出猫腻,十分不肯,硬说要亲自送给理王。这一来倒把王世子难倒了,外头人见了理王,万一理王说起三言两语不就完了?
可若是不放他去,难不成赶他走?
因他不敢自决,只能先告诉了父亲吴王,这也把吴王吓了一跳,竟亲自召见送信之人,把杨秀叫到殿中问他:“你家老爷是谁?缘何来此送信?”
杨秀道:“我家老爷姓李讳沛,与理王爷是至交,因老爷高升监察御史,特来告诉理王爷。”
吴王一使眼色,下人取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又取了两吊钱递给杨秀。吴王乃笑道:“恭贺你家老爷荣升之喜,本王因在海藩,不便贺喜,谨备薄礼一份,聊以款赆。侄儿今日出城去镇海卫了,所以不在,你将信留下,本王转交岂不两全?”
若杨秀是个寻常人早一口答应了。哪知道这个杨秀是李沛管家,素来很懂人情世故的,他一见这一千两银子就觉得不对:他家老爷不过升个七品监察御史,若是升个七品官这老王爷就要送一千两,那全国七品官海了去,老王爷哪里送得起这份礼?
于是笑道:“王爷洪恩,小的代我家老爷谢过。只是我家老爷来时说了,非将此信交到理王爷手里,再者我家老爷素来怪癖,从不受人金银贺礼,小的代受,恐怕回去被老爷责罚。”
这时吴王承应在一旁骂道:“大胆!王爷赐礼,也是寻常官员能比的?”
吴王一摆手道:“诶…李公清明,本王甚是钦服。也罢了,既不收礼,你先在我府上稍作休憩,皇侄一会儿就回来了,届时本王世子亲自送你去见他。”
原是吴王在他说话时,早打定主意了:既拦不住不如不要拦他,派自己儿子去盯着,眼皮子底下,量理王也闹不出什么来。
想毕,杨秀已经谢过。
吴王便随口问了一句:“不知你家老爷在何处做监察御史?”
杨秀一拜笑道:“正巧了,我家老爷新升江南道监察御史①,正要到浙江来赴任呢。”
吴王一听,差点没吓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