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隔空感觉,由望北城头,与那道城外的屏障之间的距离,不过半里。
伴着着一声声沉重地脚步响,云树眼中,黑臣里最高大的那只魍魉,开始了动作,正对西城门而来。
几步,便行了过百丈。他站定,腿旁,就是那把锤子。
魍魉略微一低身躯,将它提起。那个已经曾经在云树看来,已经巨大无比的锤子,到了他的手里,终于摆脱了巨大这个形容。锤子,与魍魉的形体,正相配。
云树身处城楼之上,离着这么远,依旧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头颅,和脸上那四只腾着幽幽光芒地巨型眼球。
是的,晏离那日猜测得不错……能够使用这把锤子的东西,来到了。
毫无疑问了,接下来,他会……
魍魉发出了巨吼——他迈前的一脚踩入了地面,举起手中的黑色巨锤,砸向——望北的城墙!
一声,翻天动地!二声,天倾地崩!
三声,四声!只到此,云树下意识地数着锤声的心意全无。只顾死死捂住耳朵,将身子蜷得紧紧。
半里,仅仅才半里!这由半里外传过来得比滚雷还要凶暴几倍地巨响,简直能把骨头都从肌肉里面震出来!
每一声,心脏就会剧烈抽动一下,这又是前所未有的痛感,单纯来自声音的痛感!
“不对,不行!我的身体,我在……现实的身体!”
空前的危机感,不住地蹿出了脑海。云树咬紧牙关,睁开了眼睛。这样下去,他留在那个世界的真实身体,脏腑必定会被震成一滩水!
……
……
……
于弯折剑光和旋舞气流中,几道人影在漫山遍野冲上的红豺群中交错穿插。残肢腥血中红豺越发凶猛狠毒,其身上一贯带有的隐忍与怯懦全都不见,取代它们的是悍不畏死,尽是悍不畏死!
左剑斩断一只红豺的前爪,甄陶影身术再动,于红豺侧后方劈下蓄力右手剑,破入红豺腰腹。而当她再要提剑时,剑却闻丝不动!
吸纳了贺王重刀的一部分精髓的鏖剑式,在力量上相较北辰剑罡更为出色。而这一剑,竟不能完全将红豺身体破开。甄陶极度惊讶之下,身旁早另有一只红豺跃起,利爪亮出,对着她的肩膀撕了下来!
在甄陶剑下的那只红豺,一直发着快意又恶毒地低吠。它把最后的力量用在了弯曲躯体上,牢牢地将甄陶的剑锁住了。
“放开手!”
晏离的呼喊,与他以手臂甩动的纵向涡流同时来到,甄陶立时松手,气旋逆卷,直接把甄陶向阵中带回。
“没事吧?”化为漩涡的间隙,晏离匆忙问道。
“只被刮了一下,做你的!”甄陶失了右手剑,靠着他的背,再侧头看了看肩膀。她的红衣被爪尖刮破,肩上的确只有一条浅浅地伤口,却不住地涌上酸麻之感,血也一直在流下……
“这还算是红豺?!”于鑫一刀切下面前野兽半边脑袋,大声吼道。
“这下你知道了!它们的牙,是用来做什么的!”秋熠在几丈外出声,他站于外圈独自敌四方红豺,重剑加赤云同时舞开,周围倒下了一圈尸体,但这样也极其消耗元气。
游云闪到于鑫身边,左胳膊上鲜血淋漓,幸好握刀的右手未受影响,他急声喊道:“不对劲!千万小心,它们又变了!身上肉硬的像铁一般,而且不但在牙里,连爪子上也有毒了!”
人群之内,魏渊海已经铺开了直径近乎三十丈范围的漩涡劲力,所有陷于其中的红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在漩涡助力之中,秦临川身形动的极快,八方都是老人游走的身影,全无魏渊海的提示,他亦每每踩在顺力涡流之中,川剑有覆海加持,锋刃所过处,红豺躯体全被斩开!
“数量太多!突围!”魏渊海喊道。
“突围?你他妈的怎么突围!”秦临川嚷道。
“你们突围!”魏渊海声音再提。
“突个屁!”秦临川当即骂道,老人四处再看,红豺依旧密密麻麻。眼一望天上的白马江山印,心中有了计较,再度高声道:
“全力向北,我等先送于鑫和九刀出去!”所有人听到后,立刻退身,汇集到了中心的魏渊海身边。
“我们走了,你们咋办?!”贺风烈喊道。
“一群畜生而已,总归是能杀尽的。”秦临川剑上气刃展开,和秋熠一同冲出,分护起了左右,晏离代为铺设漩涡。
魏渊海则已抬手,说道:“如那天一样,站过来!此山间尽红豺,你俩现在就以元气护体,我将施展洋动!在十里外落地时,勿要被气劲伤到!”
老人大喝,叠浪式立刻运转,将于鑫九刀顶上天空。接下来,魏渊海未再用击水劲,而是在眨眼间放出了所有的元气!空上,漩涡先起,却是以于鑫和九刀为中心,再瞬时腾动而出。两人宛如乘风踏云,顷刻被带向了城池东北!
……
……
……
望北城西,李文志死去。
穿过他的心脏的弯刀,随着他的下落,稍稍被后面的人倾斜了下角度。李文志倒地之时,弯刀也完全被抽离了他的身体。
“完美的结局,和完美的,新开始。”
鲜于修齐哈哈大笑,看着站在对面的鲜于朋义,拽开了腰间的一个包裹。
“哈哈,李文志死,近卫已经崩溃。杜双年的一只手,被我们切下了!第一条鱼,进篓。”
鲜于朋义一抹八字胡,甩手,刀向鲜于修齐掷去。
同时,鲜于修齐也对着他,扔出了一个东西。
鲜于修齐弯刀重回,而鲜于朋义,手上托着一个镶着金玉的花奇檀木盒。
“呵呵……”鲜于朋义看了看手里的盒子,抬头道:“不过,有一件事很可惜……我们的新开始,并不完美。”
“为什么?”鲜于修齐从腰间又提了把手弩,将一枚金色短箭卡在了槽里。
“望北里,有一批神武卫……先别急着高兴,他们,已经从我的手下逃走了……”鲜于朋义摆摆手,再道:“非但如此,我们还折损了相当多的力量,甚至连郭启兴都死了!这样,我们混入东州麒麟暗卫的人,一下就少了三分之一。”
金色短箭从弩上射出,在空中炸开了一个平着的金雾大剑。
“神武卫的余孽中,还有这么强大的战士?!”鲜于修齐放下手弩,怒声问道。
鲜于朋义目光森冷,笑道:“除了新面孔外,至少,我已经能确定几个人的身份……其中,有两个神武卫的掌旗大将,而且还是最棘手的两个。‘海静山行’,魏渊海与秦临川!除了他俩,另有战王十二将中的于鑫,和战王之子贺风烈……”
“真遗憾,这几条鱼加在一起,足够和我们最先预想钓起的那只,一般大了……”鲜于修齐狞声道。
此时,林中各方都传来了声音,原在四处与章平近卫厮杀的皇王卫士,都向着鲜于修齐的传信焰火,快速集结而来。
“这条出乎我们预料之外的鱼,就只能留待以后捕了……”鲜于朋义手捻着胡子,“下一次定会将他们全部收下!我呢,也又多了一件期待的事情,哈哈……”
“到那时,你我合力,定能成功!”鲜于修齐双臂一挥,所有皇王卫士向他聚拢,“现在,我们该去接应一下那位精明的,城主了……”
“唔,一切都未走偏……出发吧。”
鲜于朋义用手颠了颠怀里的盒子,低声长笑。
一股冷风吹过,恰和他心中,接下来要做出的行动。
……冷风?
鲜于朋义大惊抬头!
冷风,冷风,冷风!
哪里来的冷风?!
“出了何事?”鲜于修齐看着他,疑惑问道,向鲜于朋义走去。
“咔嚓……”
鲜于修齐站住了脚,移头看向脚下——
刚才,他的脚,被一层薄冰,无声地粘在了地面上。
“冰……冰!”鲜于朋义低念了两个字,蓦地嘶声高喊:“来!快来!来我这里!”
然而,鲜于修齐,和他周围的皇王卫士,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所有的人都静止了。
“霜,霜……修齐,修齐……”鲜于朋义颤声退步。
当他再向四周看去时,眼中全白。
当他再看向对面的人,人披寒冰。
“霜,霜王……多颜……蔑尔骨……”鲜于朋义不住后退,拔出了自己的刀。
覆雪冰层之上,有一人缓缓走来。肩上的白狐尾摇曳,披着浅棕色驼毛大氅的魁伟武士停下脚步,腰间的骨环轻轻相碰。
他在已经成了冰人的鲜于修齐身后,抬起了一只手,一扣一拧。
“咔吧!”
鲜于修齐的头颅,被他掰了下来。
看了一眼手上冰冷坚硬,却依就鲜活的人头,武士扬手,把它丢了出去。
接着,霜王多颜.蔑尔骨将目光放在了鲜于朋义,和他怀中的木盒上。
“哈!刚出羊圈的小绵羊们,连狮子的杀气,也感觉不到么?”
“……霜王……霜王!”
鲜于朋义从鲜于修齐滚落的头颅上转回了目光,他的双目泛起了红,开始一点点地藏下怯意。
“看来我说错了,你倒是一只长了角的,小山羊……”
白色霜雾,从多颜.蔑尔骨抬升轻扫的一手间缓缓弥散。同时,寒冰凝结的声音,立时笼罩了这处地方。
鲜于朋义眼中的凶狠,如落潮退去般一点点地消失。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极其坚硬又严厚的冰层凝结合拢,将霜王,与鲜于朋义完全和外界隔绝开来。
“你们虽然做着老鼠的事情,倒是也有颗战士的心。看在你是一位勇士……”多颜.蔑尔骨前行,边摆手道:“我可以多给你,一件赏赐。用你现在还能多转几下的眼睛,来欣赏一下这座给你搭起的,陵墓!”
冰海乍涌!
鲜于朋义想动时,看下身与双手,已尽被寒冰束缚。他想说话时,发现舌头也被冻住了。
“贺重,这条老蛇,还想用黄金骨来收买人心么?哈!现在,百里的骨头,居然已经变得比茶叶和盐,都要便宜了?”
霜王一声笑,提出了腰间象牙般形状的雪白长刀。
“和他们不同,最后赐予你的恩德,是让我的刀,来分开你的脖子!”
鲜于朋义双目大睁,冰雾之中,多颜.蔑尔骨举起刀的身影,瞬时变高了十几倍!寒意凛冽,刀意威严,杀意犹未至,他便已觉得自己的头颅,要和脖颈分开了。
霜王刀落。
……
望北城中。
堂内小案上的那根细蜡烛,正好烧到了末尾。微小烛光猛然一晃,而后熄灭。刺鼻的烟气,顿时从蜡油残骸上扑了起来。
“咚!”
“咚!”
左右腿旁,有两片极重的青铜甲脱落,砸到了地上。
紧眯着的两只凤目,在这一刻睁开!于梁镇阿手中,巨剑天辉眩光大放!
狐王不见。
……
“我收回刚刚的话……连首领都是老鼠的军队里,怎么会有,战士。”霜王说着,转过了身。
刚刚在刀下的鲜于朋义,消失在了空气中。
“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幸事。霜王,多颜.蔑尔骨……”
空气里,有人说出了一句话,在这座寒冰陵墓的所有的空气里。
多颜.蔑尔骨哈哈笑起,抬起了握刀一臂。
“不要以为,能顺利地将你的小崽子带走。我会连你一起剁碎,好让这片土地,变得更肥沃一些。隐王,长孙红!”
“我从不怀疑这一点,霜王。黑王死后,神州之内敢与您正面交锋的人,用手就能数的过来。我可不敢领教您的寒气。但撤离,还是可以做到——”
惨嚎突响!
冰层爆裂!
多颜.蔑尔骨未有举动,将这些景象都看在了眼里。
他瞧了瞧冰墓之顶被破出来的大洞,然后正了头,对前方的人笑了起来。
两丈外,狐王梁镇阿将天辉收回。在他的脚下,有一条手臂,鲜于朋义的手臂。
“你还是你,比你的杀气到得还要快。只要你还活着,神州上就没有人,敢自称是刺客。”
“你还是你,有最坚硬的冰,有刀术天神舞,还是不去想着做狮子,而选择当一只土狼。”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旧带着这身乌龟壳,梁二。”霜王多颜.蔑尔骨呲出了牙齿。
“多颜,你也还把被你累死的那三匹马,和三个人的头盖骨,挂在身上。”梁镇阿看向霜王,凤目眯合。
“许久不见,我是不是该拥抱一下你?”多颜摊开双臂说道。
梁镇阿静了一会儿,开口道:“你手握冰魂,我手有天辉,如何拥抱?”
“……开个玩笑。”多颜看了他两眼,又笑了。
“为何来望北。”
“你自然知道。”
“我更希望你能带一只羊来。”
“你也再没带着酒去过北荒。”
“你是霜王。”
“你是狐王。”
冰魂挥,冰墓重新复原。
两声响,青铜臂甲坠地。
霜王影闪冰雾,天神舞起。
狐王无踪无迹,眩光无量。
……
冰墓整个炸开!
“一条狐狸,一条狐狸!哈哈哈,你这个刺客,还想做战士的事情么!”
多颜.蔑尔骨带着铺天寒潮,引着将整片丛林都淹没的雪浪,一刀接一刀劈下。梁镇阿的身影于视野中时有时无,被他压着移向了望北的城西方向。
拢获着如山一般重的元气,冰魂在霜王手中,每一次挥动出的刀气都扫过周围十几丈的范围。
霎时,刀下的狐王再度消失,多颜.蔑尔骨抬眼,梁镇阿已在近百丈外的西城墙下。
北辰剑罡.七星斗阵!
狐王天辉立起,人无。
北辰剑罡.驾帝车!
梁镇阿再现霜王身前,天辉携璀璨剑光斩下。冰魂震荡,多颜.蔑尔骨大氅翻飞,身后卷起千堆雪。霜王狂笑,一步未退,挥刀不停。
“我!说过!你怎么能从正面挡我!你这只叫我心痛的,狐狸!”
寒海阑干百丈冰,霜王挥刀十里凝。
北辰剑罡.气开阳!
“我从未当自己是战士,多颜。”
冰刀于空中断折——
“刺客开始杀人时,才叫刺客!”
狐王剑气破开雪浪,腰间青铜束带崩开,手中天辉此时无光,亦无形!
……
同一刻,狂风忽起!
被梁镇阿劈断,向两侧裂开飞出的巨大冰刀,顿时碎裂为铺天盖地的细小冰刃,混在已经将狐王席卷的风旋中,成为了,寒冰风暴!
暴风之眼内,冰刃临身之时,天辉重现梁镇阿手中,剑光罩体再发,破风而出。
而霜王早已进身刀落!狐王退。
天空之上,有一人裹风冲下,狐王再退!
接下来,尖锐地嘶鸣声,盖过了一切响动。
……
须臾之间,风停,雪静。
望北西城墙之上,狐王梁镇阿身停于此。
霜王多颜.蔑尔骨站在三丈外,他的身边,多出了位白衣握剑之人。
又一声重响,狐王腰侧甲片脱落。
“好刺客。”霜王说道。
“好冰。”狐王说完,面容微转,再道:
“好风。”
风妖之王,铁燃棘,向他露出了笑容。
“好巧。”
……
……
……
黑雾遮天,苍炎燎原。
暗色西山东侧,魍魉翻滚坠落,带起巨石无数。
在他之上,百里天涯炎枪已消,双手握炎剑刺下,直对魍魉胸膛!
黑臣厉叫魍魉咆哮,黑气顷刻翻涌在魍魉与百里天涯之间,结为坚实大盾。
轰鸣中,炎剑,黑盾,同时破碎。苍蓝焰消散之际,百里天涯穿火到来,抓住了魍魉的肩膀,一拳抡下,正砸在他头颅正中。
魍魉嘶吼,下一刻,地动山摇!两者终于落到了西山之脚。
“神武卫军规第三条,不会近身缠斗的战士不是好流氓!”百里天涯扣住魍魉胸前突出的肩胛将他提了起来,拳再落下!
“有没有眼泪!有没有眼泪!大声地告诉我,有没有!”如此反复,如此反复,直到将魍魉的脑壳连带着上半身撼进了大地,百里天涯(我保证百里长得比火云邪神清秀,魍魉长得没阿星帅)方才停手。
“大爷的!”
躺倒的魍魉身侧黑雾在刹那间凝形,手中多出的二十丈黑刀自下插进了他的胸膛。
“还给老子跳!”怒声中,百里天涯带着苍炎的掌刀,直接将魍魉的手连腕砍下。随后,他提手拔出黑刀,反向下连续劈去。
“看这一刀,看这一刀!让你们见识一下东州鬼狐的三尺黄泉!”
几近将身下魍魉的前身剁散,百里天涯平身跃起,旋转!
“贺王刀?也会一招!吃我这记空沙!”苍蓝火焰围绕着他的全身,化成一个通体刀风的百丈轮轴,将魍魉整个砸入了地中深处。
“天神舞!”
率先露面的,是黑王千丈高的模糊幻影,百里天涯再将手中已经快要折断的黑刀,重重挥下。
大地开裂,沟壑自这处深坑,向外不断延展,在西山脚下,霎时出现了一张还没有搭起横丝的蜘蛛网。
这一强击之后,百里天涯自中退身,落到了后方远处的山坡上。此时,他也回复到了常人身高。
喘息几番,他的视线仍旧放在刚才的位置——
一只残破巨手,突然探出,把住了深坑边缘!魍魉摇晃着挺起。
“嘿,真是够难缠的。”百里天涯眯起眼睛。
“你依旧不能被小看,黑王。”黑臣自缺了一半脑袋的魍魉颅上现身,握爪吼道:“但这次,你终于无法阻止我们的行动了!”
百里天涯笑了笑,说道:“可能吧。”
黑臣一挥手臂,“嗬嗬……我们的意志,可在万千世界中,自由穿行。望北城外,早有黑臣在那里汇聚。待到衍生破除,我就可瞬间投身到位于人界的魍魉躯中!你以往所做的一切,都将变得没有意义!”
“事,只要做了,就都有意义!”百里天涯俯视前方原野,伸出一手。
“现在,让我用黑王的身份来宣布。人族,与黑臣,在大裂隙中的第七战,到此结束!意,力,清点战损吧。”
“战损……”意环视四周,现在,向东而去的黑臣队伍,已变得稀疏起来。除了附身本尊,剩下的巨型魍魉,尽都消失了。
“三十万,嗬嗬,三十万啊!黑王,黑王!你一人,就打散了我们五年的积累……”黑臣怨毒说道。
“承让承让。”百里天涯傲然一笑,抱拳说道。
“但这一次,本就在预料之内。你将眼中所能看到的黑臣都杀光,相较我们这一次收获的果实,也差之太远!总有一刻,你,会和万年之前,于东海鏖战五千里,依旧阵亡的精卫,和到死也未能回到家乡的夸父一样!绝望地倒在奔向所谓希望的路途之间……嗬嗬嗬……到那时,我们,还会站在,你的身前!”
到此,百里天涯未再出言,他转过了身,向西离去。眨眼间,黑王的身影越过了西山,消逝。
“逃走了,哈哈哈……”魍魉身躯颤抖,喜悦地颤抖。
上方的黑臣沙哑大笑,而后转向东方,伸出了手臂。
“向人界!”
黑潮继续涌动。
……
相距此处二百里,在东方的土地上。
一处地面忽然隆起,百里天涯从中钻出。
“至少现在,我依旧在前方。”
含笑话语中,人影直起身,继续东行。
……
……
……
望北城,城北。
“我看到了!”九刀大喜喊道。
“不妙……我先行一步!”
于鑫已经向着开始飘散的白马江山印下方奔去。
说话间,他甩开了九刀,全力加速。
眼中景象越来越近,荒草断陈,旷野横尸。在最中间,有一个死人堆。
红柳入地,于鑫在这里停步。
他踩着一人的手,再踩过一人肩膀,最后踩下一金甲武士的头颅,接着半跪下去,看着坐于人堆之顶的两人。
左边的武士费力地将头转过来,笑了一声。
“于将……看看,弟兄们的活儿,做的……咋样?”
于鑫四看,眼圈上浮有了丝红意,点了点头。
“靠谱儿!”
“嘿嘿……向寸,告辞。”武士闭眼。
板着身子的力气消散,另一边的武士被他靠得往旁倾了倾,笑道:“怂货……到死,也比不上我持久……”
“梅毕,一共杀了多少。”于鑫轻声问道。
“三里之外,开始追杀……到这里……”梅毕换了口气,笑道:“不下一百……你脚下踩得这个,该是个都尉,值了……”
“路上稍稍走慢点,这场仗刚刚开始,我若是也下去了,就来追你们,到时候哥几个一起走。”于鑫说道。
“那敢情好……不过,最好别来……”梅毕笑笑,“我其实,最烦火葬,和虫子一起被烧成灰……太恶心。这下,居然能死在神州里边儿……嘿,你得活着,再废点儿力气,给我埋了……”
“好。”于鑫点了点头,只说出了一个字。
“没一上来,就,就给我们药……嘿嘿,果然是,没了……”梅毕将攥着的一手,向他伸了过去。
“交给……你们……”
“于鑫!于鑫!他们咋样了?他们……”
九刀吼着话爬上来,就只看到于鑫从垂下头去的武士面前,收回了手。
“都,死了?”九刀站起来,除了他和于鑫,目中再无生者。
“都死了。”于鑫沉默很久,抬手拍了拍梅毕的肩膀后,他走下人堆,拿起了刀。
“他们,那我俩该……”九刀跟上来迟疑问道,手中邀月垂了下去。
于鑫蓦地看向了他。
“我俩?那他们呢?他们都死了。”
九刀这才看到他的神情,当即一愣。
“十八个人,才他妈的来了十八个!”
于鑫手一扫周围,“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才会死么?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么?!”
“看,你看!”于鑫将另外一手拿出,张开。
“贺风烈,你仔细看看!”
上前只看了一眼,九刀便怔住了。
在于鑫手里,有两颗红色的药丸。
“复婳女帝?!他们,带了这个……”
“是!他们带了,可他们还是死了!”于鑫大吼,“为什么死?为什么死!”
贺风烈慢慢低下头,捂住了鼻子。
“两颗,就两颗……看到了么?现在,整个西陆能分出来的药,就他妈的两颗!”
“这两颗,是给你带的,这是给你带的!知道么?!”
“那你的呢?你自己的呢?!”
“现在你懂了么?你把别人的命,当糖给吃了!”
邀月从手里脱出,当啷坠地。
贺风烈蹲下了身,把脸埋在了膝间。
……
……
……
大裂隙,望北城头。
“不能留在这里……跑,跑!”
撼天动地的巨响声下,云树张开了嘴,放下捂着耳朵的手,俯着墙站了起来。
眼看西方,巨锤再次落下!
再一声响,整个身子顿时狂颤,从耳膜到内脏,都感觉像是被只铁手狠狠地搓了一遍。
在眼中,当那只锤子落到原本是透明地屏障上时,流光登时从各处闪现而出,皆都向巨锤的落点汇去。下一刻,刚刚结成的一片光罩便被魍魉击碎,黯淡流光缓慢退去。当魍魉举手时,它们又再度迎向锤头。
但是,那些光,越来越淡了。
如果它们消失了,如果,这层屏障碎了……
云树抓起心伐,拖刀跑向城下。
所预料的未来,即将变为现实。
无论将恐怖的那一幕想象多少次,在它来临时,依旧无法抵御它。
对此,他无能为力。
……
……
……
水晶一般的天辉前端,慢慢没入进足下城砖。
“风加雪……很久没有看到,由你们合力,才能营造出的杀招了。”狐王梁镇阿沉声道。
铁燃棘手拄细长轻剑,笑道:“你依旧让我意外,还未入神王,刚刚偷袭多颜的那一剑,却连在空中观战的我,都看不清它的轨迹。”
“要是铁燃棘不插这一脚,哈哈,梁二,你真要把我从中斩了么?”霜王多颜.蔑尔骨笑道。
“你的刀,当时就在我的头前。”狐王眸间,只露出了半个瞳孔,“你死,我死,对我来说,算好结局。”
风妖之王铁燃棘,霜王多颜.蔑尔骨同时放声大笑。
霜王笑罢,点着狐王道:“狐狸啊狐狸,以前,你总说我自私……现在,你站在东州上,想要拖着半个北荒,进你的棺材?哈哈哈,你太自私了。”
“不然呢?”狐王轻声道,看着面前二人,将两片胸甲整个扯了下来,甩到一旁。
“霜王,北荒的大汗。风妖,兴君之眼。我东州,要在你们到来前,清扫道路,大开城门么?”
霜王摆手,说道:“我多颜.蔑尔骨,是个重情重义的……”
“土狼。”铁燃棘一笑插话,再道:“你这句话,我听了许多年,到现在仍然觉得好笑。”
“哈哈哈!”霜王大笑,看着狐王道:“梁二,我本不想和你有冲突,不曾想,贺重的这群长虫里,还藏了一只蟒。”
“隐王长孙红?我刚刚伤到了他。”狐王道。
“伤到?你真是令人惊讶。”铁燃棘笑了笑,道:“看来你等得,就是他了?”
“长孙红出现的时间,比我预料的快了一些。”狐王抚剑说道。
铁燃棘叹息道:“看来,你本是想着,用这些送进皇王卫士刀口里的人,来换他现身了?”
狐王梁镇阿不答。
霜王笑了,说道:“一旦被这只狐狸彻底锁定,在他发动瞬身之后,可就一定会多出来一个死人了……这可是,能将剑送进贺绌心脏的人。”
“休要提他!”狐王开目。
梁镇阿出声之时,暴风雪骤然卷起!
三人化影,霜王于暴风之中狂笑,巨大的幻影连续在城头出现,刀刀带开山裂石之力。铁燃棘的剑光混夹着风劲,如同将落于一城之雨,同时甩在了这十丈城道上。
而狐王前刻无形,下时便闪出了无数身影。眩光透过城上在风暴中飞旋的一块块巨大碎冰,登时折映出了无数条光线,远看,似有一轮太阳,出现在了望北城头。
又是两声响,两片最厚的肩甲落到了地上。
“距你我上次交手,已有近二十年。”铁燃棘从自己的剑上移过目光。
看着不远处甲胄全无,一身青袍的狐王,他笑道:“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你瞬身的极限在哪。怪不得,能在六年间,就杀了我足足四百风妖。人们被麒麟王殷朝,和绝无仅有的梁王,以及前线的静虎分去了太多注意,而你,一直都隐藏在他们的背后,不愧是刺客,好刺客。”
“好在哪里?我杀龙脉军团的统帅时,就已经暴露了身份。”狐王提剑,继续道:“偏偏那时还未死,导致天下人都知道了我的名字。”
“幸好是这样,不然很多人的死,都只能用撞鬼来解释了。”霜王大笑,而后放缓了声音,说道:“狐狸,你的壳掉了,你的软肚皮露出来了,你要死了。”
铁燃棘开口说道:“我们三人,都掌握着寻常人没有的力量。这背后,都有代价,也都有弱点。这里只有你一人,你的代价和弱点,会暴露的更快。你要死了。”
狐王不语很久。
“神武军规?”他忽然说道。
“可以。”二王答道。
“死之前,对你的问题。”狐王看向霜王。
“谁都没有料到,你会来到这里。我以为你的眼睛,必定放在了阳天宇的暗王军上。你,如何得知的消息?”
霜王侧头看着他,笑了笑,“我不做答。”
狐王凤目大了些,“云生,是否还活着!”
“我也很怀念他啊……”霜王悲伤说道。
片刻后,狐王看向风妖。
“我能料到你会来,但能乘风的你,无法令人推测时间。从杀死百里起,你兴君与中州的联系,从未断过。”
铁燃棘定定看着他,笑了笑,“我不做答。”
狐王眯起了眼睛,“黄金骨,和黑铁,都是交易。”
“你可以这样认为……”风妖沉声说道。
狐王止言,立剑一笑。
“结束吧。”三人说道。
三人前行。
三人停步。
三人之间,跳出来一只大猫。
“喵。”猫说道。
天黑了。
……
……
……
望北北城门。
十几人人自城里疾行而来,停身于城门之前。
“城防卫士何在!”一人开口喊道。
“在!”两队士兵自城下矮屋中跑出。
“立刻封城!”发令之人对着最前的伍长,亮出了掌中刻着踏云麒麟的青铜令牌。
“封城?可城主下过了令……”伍长迟疑道。
“城主?看清楚!”那人手再一探,吼道:“这是世子手下的暗卫之令,城主算什么!关城门!”
“啊?是是是。”伍长细看一眼,忙缩下身子转过了身。
刀光闪。
伍长回头,一刀劈开了发令之人的胸膛。
中刀的武士向后倒去。
手无力地松开,青铜令牌落下。
“杀!”
惊愕只在一瞬间,遇袭之人的身后,十几人已经拔出刀,迎向了对面冲来的城防士兵。
“为何抗命!为何动手!”两人手中刀格住,黑甲暗卫中人怒声喝道。
“哈哈,我等要动的,就是你们的手!”对面的城防卫冷笑回道,震臂将暗卫的刀磕开,继续出招。
“叛徒!”暗卫目中带火,“全杀了!”
无需他说,几十人早已在城下绞成了一团。
……
……
……
“岳老大,给。”
城中街道上,有两伍巡城卫正三人一列,往北行去。队伍之前,木头将手里的包子给向了身边的岳瀚。
“啧,咋说话呢?”岳瀚瞪他一眼,接过来包子再说道:“你现在是校尉!比我官儿大。”
“我小。”木头道。
岳瀚旁边的中年汉子打了个哈欠,侧头说道:“小?看官儿,能按年岁看么?我比方朔大将军还长好几岁,我咋才是个伍长?比王上大的人也多了,可谁见了他,不也都得跪下?”
“哦。”木头道。
“这就是规矩嘛,以后啊,等你见了别的营的兵丁,只要他敢瞧不起你,立马亮身份!但是,可别和那狗日的王奇正一样儿,瞎他娘的亮,一下亮到了世子脸上,那不是找死?!”
说到这儿,岳瀚和后面的人都哈哈大笑。
“我晓得。”木头点头。
“对了,我今早起来时,听别人说昨夜城里有打斗?动静还不小。”岳瀚皱起眉头说道。
“是不小,现在城里各处,都有鬼狐露面,已经把好几处地方都封起来了!”后面一人出了声儿,再曲起手念道:“火麟书院周围的人最多,还有城东的一家酒馆,再加上好几处院子……”
“城东酒馆?”木头和岳瀚,还有之前同在军伍的几个人,听到都是一愣。
“酒馆,没有门面,就挂着张红幡那个?”一人忙问道。
“这倒是不清楚了,城东那么多酒家,谁知道是哪个。”
“可别是老魏的馆子,城里这么多地方都有动静,这事儿,看来不小。比起上回在城南,死了二十多个人的那晚,可能还要大。”岳瀚想了想后,沉声说道。
“多事之秋,还真他娘的对头。偏偏这时候儿,城主又叫大多数巡城卫返乡去了,一共还剩四五十人,够干啥!”一小伙儿摊手抱怨道。
“好不容易打完仗,能回家待几天总是好的,城主也算是好心……”岳瀚说道,随后看向木头,“巡完城北,咱再去城东望一眼?可别真是老魏那。”
“是。”木头道。
“是个卵是!你是头儿!”岳瀚一拍他。
“……准奏。”木头想想道。
“准你大爷!还想当皇帝?”岳瀚又一拍他,和后面的人再度笑起。
众人边走边说笑,突然,木头和岳瀚都是猛地一愣,同时抬起了手。
“怎么回事?”后面人疑声问道。
“……有动静!动刀了!”木头听了几耳,立即撒腿跑出。
“北城门,在北城门!走!”岳瀚回头一吼,带着其余人随后跟上。
……
木头穿过第一条甬道,到了月城里,抬眼一望,在北城门前,有二三十人正在混战。他们脚下,死去的人和还在打的,相差没几个。
木头当即提手,拽出腰间的一个干仨,扬声吼道:“那边的人听——”
“那边的人听着!我等乃望北城卫!不想进大狱里蹲半月,就都把剑放下!”岳瀚此刻已停在他的身前,干脆地替他将台词一口气儿吼了出来。
木头愣了下,再一看前面,没一个人停手。
“他妈的……一个个的,真玩儿命呢!”到来巡城卫纷纷抽刀,“这两帮人是什么来头?”
对面乱战之人里,有一黑甲武士眼瞥到了新到的这些人,旋身一剑迫开对手,撤步跃到了木头等人的两丈外,将一面青铜令牌甩了过来,冷声道:“我等是世子麾下麒麟暗卫!你们是谁?!”
“巡城卫。”木头手接青铜令一察,立刻交令给岳瀚,手再探进腰一拽一抬,亮出了一面木头令牌。
“真的,是暗卫!”岳瀚此时从令牌上抬眼,开口说道。
“巡城卫?你们,快仔细看那些人!穿着城防军衣服的!你们可有人认得?!”黑甲武士手指着不远处急声说道。
“城防军?”木头岳瀚等人怔住,忙放眼细观。
“不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没有一个人认识!”
“原来如此,入战!入战!那些人是中州的皇王卫士!上,跟我上!”黑甲卫士吼道,再度回身冲进了人堆。
“皇王卫士?!杀了!”岳瀚一声高喝,两伍巡城卫立即扑了过去。
加了两伍,暗卫的压力顿减,场面风向立变。木头等人均是以二对一,片刻功夫,就将这批人压制下去。
“敢踏足东州,你们就得全都交待在这里,贼子!”黑甲武士见局面已稳,扬声喊道:“巡城诸卫加力片刻,暗卫聚拢!以我为天枢!”
巡城卫中,岳瀚,木头等绝大多数人,都是曾上过销金河战场的士兵,听到这话,立即会意。
“梁王军,出全力!”岳瀚吼道,刀挥得更为凶猛。在他身旁的暗卫,此时已经乘机退身。眨眼间,所有黑甲暗卫都站到了刚刚发令之人的身旁。
“阵起!”
暗卫全体暴喝出声,蹲身架刀,每个人的元气,都隐隐地相合在了一起,气势较刚才,登时猛窜了一大截。元气最盛处,已经带出了沉重杀机,于阵中来回移动,蓄势不发。
“三十星战阵!”敌手中一人惊道,退后让过巡城卫武器,挥手再度大喊道:“集结!集——”
他发声到这时,一暗卫已瞬间来到,将刀整个穿过了他的胸膛!
“天权左倾!玉衡出力!变力为开阳!杀……”
暗卫阵内,一人将刀入地,一人弃刀张开双手,将体内元气尽都释放。
“右三!”
“右三”二字发出时,合力元气再动,有几人从阵内电冲而出。在与暗卫相对的皇王卫士的左侧,正有三人被木头和另外几名巡城卫分割开来,皆被这时到来的暗卫一刀致命。
极短地时间内,暗卫凭战阵,用一人力竭的微小代价,换掉了对方的首领和三人。
“好!”木头等人喝出一声彩。
“堵住城门!这次换我们了!”暗卫此时的发令者再劈倒一人,振奋喊道。
“在了!”岳瀚等一伍人,已反将城门拒住,众人凭借人数优势,向被夹在中间的皇王卫士压了过去。
突然,自北城门外,一排弩箭并着飞至,从背向着城门的三名巡城卫后胸穿出,直接将他们带倒在地。
“谁?!”岳瀚大惊回头。
眼前,是披覆着一身玄色重铠,手握重剑的萧诺行。在他之后的甬道中,正走来的一队人马,站满了整个甬道。
岳瀚大喜,指向身后,禀道:“城主,城中混入了皇王卫士,请速派——”
萧诺行抬手,重剑刺出。
一刹那,混乱战场转为平静。
向着城门方向移步的巡城卫,都呆在了原地。
“把路冲开。”
萧诺行略微侧头,漠声说道。
一记轻响,他从面前的老兵心口抽出了剑。
面色由喜,霎时转为了疑惑与悲愤的岳瀚,再也没能说出话来,跪地扑倒。
……
……
……
半声吼,短刀入口!
青鸾影身三折,游云两度变向,越过身前红豺,将刀插进了正缩身欲扑的后一只红豺的嘴里。
咯崩崩几声响,他握刀原地旋翻,拧了一圈的短刀,一下就将红豺嘴里的利齿搅断了大半。
然而左右红豺也反应了过来,回身扑去。一声闷嚎中,甄陶已在左方红豺头顶落膝,左手剑随重势刺下,剑尖透其背,剑身断其椎。另一方,秦临川大喝一声,运丈长气刃横扫来援,天枢贪狼式避实就虚,将游云甄陶右方整一面的红豺全部斩飞。
“回!”老人说着,将脚步虚浮地游云扯向了后方晏离的漩涡内圈,待到甄陶也收身退后时,秦临川挥着剑放声吼道:“老蠢货!你到底能不能行!”
阵中的晏离转头看去,见魏渊海此时正闭目站定,全无动作,心中不住地浮起了担忧。当下,他只能展开五六丈范围的气旋,且只能维持守势涡流,想再以击水劲加持旁人,只是心上有余。从昨日入夜到现在,连番战斗,加上曾负伤失血,体内催生出的元气与念力,在速度和数量上都大幅度地缩减了。
而魏渊海的情况更令人担忧,老人独自在酒馆遇袭后,因惦念城东战况,一道撑着护体气旋向院子走了大半路程。最后为避开强击弩,魏渊海施展了最耗费元气的洋动,在刚刚送走于鑫和九刀时,又再用一次。不说他已经年近七十,就算是盛年人,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剧烈损耗。
凭兵刃和武技作战的修行者主靠元气,凭御使元气作战的念师,会加之以念力。而人身方寸之地,所固有的体内元气念力,其实并无太多。在战斗时,修行者方才会制造调用元气,凝聚念力。这其中,人与人之间所存在的差别,就是靠境界与武技,以及身体与经验来拉开了。
目前在众人里,尚还可以维持战力的,也只有秦临川与秋熠。游云本就带伤,极其看重身体协调与爆发力的短距离影身术,效果已大打折扣。甄陶的右臂受创无力,只能用左手剑,加上二人还在不断地失血,虽只剩小半红豺,但场面依旧不容乐观。
可急切之下,身体与精神中最后的潜力,早都被压榨一空,再无良策。晏离颤着双手,勉力护好这片范围。当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又是一恸。
躺在他旁边的云树,七窍中都漫出了一点血痕!竟是全身和内脏都受到剧震,才会出现的伤势。
心中惶急,晏离眼向红豺之中的秦临川,却是当即大惊失色!
此时老人的川剑上,所附的气刃突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白须全红!
红豺涌上,秦临川却已无法防备,晏离几人惊呼声起。
贺王刀.狼突熊咆!
此间,另一方的秋熠弃了重剑,只架赤云,瞬间赶到老人背侧。重刀的嗡鸣与骨节爆响中,刀风横卷三丈。停身霎时,秋熠一吼,衣衫下的肌肉好似水波般涌动,空沙再现!片刻便连续出了两次杀招。接着旋转挂在半空时,秋熠手上赤云已立到了肩后——
贺王刀.鹏翼!
一圈红豺中,最后的两只,被这一刀连着断为了两截。
“将军?”秋熠落地一问。
“无事!”秦临川两锤胸膛,重又提剑。
后面晏离三人的心刚落下,等再一看到面向外方猛兽,将背露了过来的秋熠时,又是神情生痛。
他的整个背,在刚刚突围时都暴露了出来,将背肌几乎完全扯乱的十几条伤口,触目惊心。
好在,继晏离外,另一道浩荡涛声,在这时终于响起。
魏渊海冷眼看着四方还剩下的二三十只红豺,笑道:“嘿……颇有昔日神武,战殇莽妖兽之感。老顽固,可否再同回十七年前!”
秦临川握剑之手一松一紧,忽然笑道:“该当如此!”
……
……
……
望北城,城北荒野。
于鑫看着远方城池,轻声道:“哭够了?”
“……没哭!”后面的贺风烈还埋着脑袋,瓮声答道。
“西陆之军,同虫族千年对峙。如今的黄沙海上,王爷与战王卫接下了这副担子。我等战王军,不忘前人意志,不屑同族操戈,誓将虫人永世隔绝在长城之外!以此为战,不枉此生!战王麾下将士,皆有风沙所不可磨灭之心志,皆有万敌不能退之铮铮铁骨!”
于鑫将一手向后伸了过去。
“他们,二十年战士之身,却折于宵小之手,临终不得埋骨黄沙,我以此为憾!现在,西陆之外,只你一人,你,就是战王军!还有未杀尽之敌,还有未索完之仇,你,当如何做?”
贺风烈抬头,抓住了他的手,握住邀月直起身。
“等把这些渣滓,都剁翻后,我将铸我的第一把刀!”他冷声说道。
于鑫闻言,笑了起来,说道:“王爷的第一把刀,是沉沙,折于他奔行千里沙海的那次封王之战。第二把刀,叫百里,黑王死后,这把轻刀他再未用过。除百里,就是同一时期铸造的重刀,白马江山。最后的一把,是在王爷与王妃二人过蓝河时,王爷入身河中,以水生金,铸兵为邀月。”
“对,他们一直都在我身边。”贺风烈说道。
“你要走得,比他们还要远才行。”于鑫轻声道。
“自当如此!”
“呵呵……咱只说望北城中事,你堂堂战王之子,被王爷的刀和魂灯护着,被神武的老人和刑天伍护着,甚至连刚进意生的云树,都救过你的命。九刀啊,我有一句真丢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大爷,走,走!弄死他们!”九刀怒摆邀月,嘶声大叫。
于鑫大笑,一正红柳。
“该我们,杀人了……慢着!”
九刀回头一瞅,冲着对他抬出一手的于鑫嚷道:“你他娘的能不能别破坏气氛?!”
于鑫不答,手一摆,九刀侧耳一听后,立刻向旁转过了身。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片刻,一黑衣持短刀,浑身带血之人来到。他一扫战场,见此处,穿金甲金衣的皇王卫士尽都已死,目中顿有了震撼之色。
于鑫看他一眼,迎上去朗声道:“东州鬼狐?”
“是,你们是谁?”黑衣人放下刀。
“战王军,贺风烈。”九刀道。
“神武卫,于鑫。”于鑫道。
黑衣人怔住,随后现出笑容,说道:“鬼狐,姬华。”
贺风烈冲着他,对望北城门方向一摆头,“好汉,走你?”
姬华大笑,“走!”
三人向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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