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如果你想要结束联合关系,卡托利的战士将奉陪到底。”
这是威胁,是警告,如果是半年前,甚至是三个月前,或许纳西索斯还需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势力,但如今这句话已经没有用了,斐安就是要把这句威胁演变成事实,而且她断定卡托利如果聪明一点的话并不会率先单方面解除联合。
她把信也给纳西看了,后者阅读完只微微挑眉,表情很平淡,眼中也没有惧怕之色,斐安彻底放下心来。
“请代我向尼禄国王送去最真挚的问候。”纳西索斯只说了句场面话,便看向了斐安。
斐安了解,往前走了几步,微微鞠躬:“非常抱歉,纳西索斯殿下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好好静养,接下来就由我来代表殿下。”
她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使者虽觉不能在主营帐中和纳西索斯正式会晤而有些可惜,但毕竟自己礼数周全,他们挑不出毛病,又有尼禄国王的亲笔信件,不信他们会无视,必定会给出一个完满的答复。
他跟着斐安一路向校场走去,一路上旁敲侧击地询问纳西索斯被刺伤的情况,又时不时提醒尼禄所问之事,斐安只是礼貌笑笑,和他打着太极,表示自己要和纳西商量后再写信呈给尼禄国王。
使者无奈,谁知道他们会在信中会写点什么,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自己不就白来一趟,到时候一来一回又要用掉一个多月,到时候特拉杰提尔就该班师回营,便于事无补了。
斐安偷瞄了眼对方,心里明白那幅苦瓜脸的缘由,安慰道:“您请放心,我们会正面答复尼禄国王的。”
使者只好笑笑,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斐安话都说了,哪还会管别人心里想什么,便笑笑不再言语。
等到了校场,各营正井然有序地在长官们的带领下进行着训练,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专注,眼神坚毅,喊声震耳,是一支在气势上完全不输给卡托利军队的队伍,使者见状很是惊讶,暗中仔细观察。
早听闻阿瑞兹治军有方,使得尼禄陛下无法下手解决联合军。本以为阿瑞兹走了,纳西索斯又是个毛头小子,正是接手军队的最佳时机,没料到今日一见仍是个个生龙活虎。
如果卡托利排遣一支队伍来攻打此地,路途遥远军队必然会疲劳,面对上这支经验不足的新军也不见得能摧枯拉朽一鼓作气打下来,时间一久,等到阿瑞兹回来或是粮草不够,就更难了。麦斯比大人的原计划恐怕是要打水漂了。
斐安指了指训练中的士兵们:“大人您看,这些虽然是联合军中的新兵,但个个都英勇善战,等阿瑞兹大人回来检阅成功,就可以开赴前线保家卫国了!请您回去多和尼禄国王美言几句,这支军队是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若是纳西他们听到这句话怕是能笑得肚子疼,明明这支军队的实力越强尼禄越失望,这话是要卡托利绝望吗?
使者闻言心里吐血,什么美言几句,什么不会让人失望,如果把这里的状况到时候全部汇报给陛下,他肯定失望透顶,自己若再把这支军队说得神乎其神,这不纯粹是往枪口上撞,找死啊!
他斜眼看着斐安人畜无害的脸,忆起临行前麦斯比大人特意的嘱咐:一定要小心那个魂师小姑娘。为此还特地写了封信转交给她,说是她看到这信就不会做过多抵抗,可如今他并没有看到信的效果,反倒是斐安看到了诈伤后她最想要的效果。
不知不觉,校场上的训练结束了。有人眼尖看到了斐安,便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斐安军师!殿下的身体怎么样了?!”第一句就是关心纳西索斯。
斐安很欣慰,笑着道:“已经能起来处理点公务了,只是不能太过操劳,还需好好静养。”
大家放心了,这才注意到站在军师身边的人。
斐安从善如流介绍道:“这位是来自卡托利的使臣大人。”
使者朝他们笑笑点点头,以表示友好。
然而他所收到的却是愤怒、鄙夷和白眼,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群人了,难道是上一任使者的无礼所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
斐安在一旁将他们的表情看得真切,这群人中有哈尔莫内人也有卡托利人,不提哈尔莫内人的愤怒,卡托利人见到这个使者并没有见到老乡的激动和感动,反而皱着眉,不愿意多看几眼歪过了脸。
这就是斐安希望看到的局面。不能完全让他们敌视自己的国家,却也要让他们对自己的国家产生不满,她不信万一开战了这群来自卡托利的士兵会掉转马头冲向联合军,砍杀每日相处的战友。
眼见身边的使者越来越尴尬,若是惹了太过反而适得其反那就得不偿失了,斐安赶紧和士兵们道别,嘱咐他们不可训练过猛注意休息,光是几句关切的话就让士兵们激动不已热泪盈眶,斐安都有点负罪感了。
她将使者送至其临时住所:“晚上还有纳西索斯殿下为大人特意举办的宴会,望您能赏个脸参加。”
使者自是满口答应,甚至有点诚惶诚恐,但又有些担忧:“斐安大人,今日前来,见军中之人似乎对我颇有微词,不知是否是在下做错了什么?”
斐安也不准备藏着掖着了:“这……怕是由于纳西索斯殿下。”接着便把众人怀疑是卡托利指使行凶的想法道明了。
使者当场变了脸色,急忙解释:“我们并没有……”
斐安摆手打断:“那是自然,纳西索斯殿下和我都没有怀疑过,这些只不过是流言罢了,您不必放在心上、为此而担忧。殿下很清楚,绝不会容许有人破坏二国之间的联盟关系。”
当然没有怀疑过,这刺杀事件本就是他们策划的,又谈什么怀疑。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使者也不好再说什么,却没意识到斐安已经给他下了套。刺杀事件可能是有第三方挑拨二国联盟关系,那么如果卡托利单方出兵攻击联合军,那么就是单方面破坏二国联盟,很容易联想起刺杀事件,到时候的后果就会非常严重,真正变成多线作战。
晚上的酒宴是斐安亲自安排的,不算豪华奢侈,但热闹非凡,一阵觥筹交错下来,几个喝大的已经开始勾肩搭背唱起歌来,斐安听了就没舒展过眉头,实在是太难听了,完全是五音不全,对于从爸爸那里学习过音律的她来说太不能忍受了。
纳西索斯借着自己身上有伤,不能喝酒,坐在上面头脑清醒地看着地下一群耍猴的,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一杯接一杯地灌着使者,后者脸红得如猪肝一般,明显不能再喝了,但纳西索斯是王子,身份高贵,他让你喝你哪能不喝。
就在斐安眼明手快拿走尚未到年龄却嘴巴特别馋的歇里尔手上的酒后,从外面跑进一个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报!”顿时酒宴热闹的气氛一滞。
闯进来的是一个小兵,风尘仆仆的,斐安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跟在特拉杰提尔随行队伍里的。
纳西索斯愣了下,迅速看了眼斐安,见她面露惊讶,似乎是并不知道这个事,但由于她素来特别会演戏,纳西还是不能确定,便问道:“什么事?”
那士兵看了眼卡托利的使者,没敢直接说。
斐安虽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但既然是特拉杰提尔身边的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脸上虽然疲惫却没有惊慌之色,也不会是什么坏消息,便道:“这里没有外人,你直说就是。”
“是!”那士兵双手呈上揣在他怀里的战报,“捷报!敌方将领沙克斯被我军击杀!阿瑞兹大人不日将班师回营!”
纳西索斯这回真得懵了,如果是斐安事先安排的,不会将事情说得那么具体,那么就是说,这则捷报是真的。
斐安一下子站了起来,亲自去接战报,展开在纳西面前。
危机解除了,纳西僵直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斐安的神经也放松了。魔将沙克斯,虽然在黑魂王手下将领中排位并不算太高,但好歹也是个侯爵,这一回能够斩杀对方一员大将,不但能鼓舞军队的士气,更能提高联合军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
她舒展开自特拉杰提尔走后而始终紧蹙的眉头,代替纳西索斯大声地对众人道:“魔将沙克斯已被我军击杀,亡魂军团如今无力再抵抗,联合军大胜!”
她刚说完,参与宴会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声音能把营帐顶掀翻,拥抱的、大吼的、仰头倒酒的,杯盘狼藉,但没有人去理这些了,他们只知道,他们的统帅不负战神之名,带领着联合军,赢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胜利,家园不用再被破坏了,家人们不再受到伤害。
在场唯一一个不开心的恐怕就是卡托利的使者了,虽然脑袋因为酒精有点晕晕的,但阿瑞兹的大胜和即将班师的消息对于卡托利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这也就意味着尼禄陛下和麦斯比大人所谋之事已付之东流了。
不过,纳西索斯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一杯一杯的酒灌下肚,什么尼禄啊什么麦斯比啊,都只是一场虚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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