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做了有意义,但没有结果。
做,还是不做,成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无论怎样的选择,其实都没有对错。
对于魔道一来说,这一生便是如此。
他漫长的一生里,有过辉煌,也有过低落,有过荣耀,也有过诋毁,但世上又怎么会有十全十美的完人呢?这样的人生,才是真实的,至少对于他来说,这一生他或许做过错事,或许做过对不起他人的事情。但他却可以对着人族列祖列宗说一声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昔日的选择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必要去讨论对错。但他从未后悔过。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无非是放不放得下罢了。
但没有哪个人在临死前是放不下的。
魔道一也不例外。
林楚收到秦的传信时,他没有丝毫犹豫,便直接前往地狱。
黄泉河外。
黄泉河浊浪滚滚,宛如一头怒龙奔腾咆哮向那未知而神秘的冥狱而去。
冥鸦在低空中掠过,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透着漠然,低沉地叫声仿佛是亡者的哀嚎。
无数岁月累积下来,这黄泉河内葬生了多少生灵没有人说得清,这些冥鸦以腐肉为食,吞噬黄泉河死气修炼,它们,见证了太多死亡。
有人说这世间唯一不会流泪的生灵,便是冥鸦。
或许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吧。
见证了太多死亡,看到了太多悲伤,流下了太多泪,也就无泪可流。
“这是他前往冥狱前留下的魂种。”秦叹了口气。
林楚凝目。
魔道一留下了魂种,然后前往冥狱,以求突破至大帝境。
然而,他终究是失败了。
冥狱是死者的国度,即便惊艳如魔道一这样的妖孽天才,也无法抗衡。
魂种已经黯淡无光,这代表着魔道一已经身死道消。
“我这一生最钦佩之人有二,一个是昔日的青帝,一个是他。”秦目光有些复杂。
林楚叹了口气,他能够理解这种感情。
秦与魔道一,亦敌亦友,他们不是生在同一个时代,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相差无几的天赋,同样优秀的人总会收到彼此吸引,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不例外。
这或许算得上是一种惺惺相惜。
活着,是敌是友或许连自己都很难分辨,但死去,方才知道,那种早已将彼此视为对手,也视为朋友的心情。
对于林楚来说,魔道一身上有一种气质,那种气质即便是他都不曾具备的。
试问,谁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而分裂一族?
最重要的是,这种分裂,并非是出于私心。
更多的人,或许会选择逍遥一生,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吧。
但魔道一不一样,时至今日林楚也知道了很多昔日的恩怨纠缠。
人族羸弱的时代,即便魔道一不分裂人族,人族依旧会走下坡路,这是大势,大势面前,别说人族,哪怕那些皇族,也无法例外。
所以他要求变,希望能够在岌岌可危的人族处境里寻找到破局之法,希望让人族能够摆脱劣势,逐渐走向辉煌之路。只不过他的这种求变最终被更多老一辈的人否定了。
这并不难理解。
自古以来,谋求改变的人,总会受到更多的排挤。
老一辈的人总有一大堆道理辩得你无法反驳,然而他们却不知,人族的腐朽正是自他们开始的。
顽固,迂腐,不求变通。
魔道一希望人族与其他那些小一点的种族互相联合,以此来对抗其他大族,这本是一个妙招,但却得不到理解,一怒之下,他离开了人族,带着追随他的一批人离开了。
现在想来,他或许也是存着保留一部分人族传承的心思在其内吧。
事实上,昔日分裂后的人族的确差点被断绝了传承,在那个被沦为血食的年代,若非最后有天帝崛起与微末之中,恐怕那一支人族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有人说如果魔道一不分裂人族就不会出那种事,但话又说回来,没有谁是先知。未来不可预料,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当下觉得最利好的事做好,不管未来如何变化,总不至于束手无策。
至少林楚觉得,魔道一做到了。
他或许不算所有人族之人心中的英雄,但他却是一部分人心中的图腾信仰。
“他的魂种内,还留下了一丝投影,我之前见过了,他说他想再见你一面。”
林楚神魂一卷,原本暗淡的魂种慢慢有了些许光芒。
他看到了魔道一。
但只是一个虚影。
“你来了。”魔道一微笑着,没有死亡的恐惧,仿佛早已看破。
林楚叹了口气,“我来了。”
“你果然踏出了那一步。”魔道一轻笑。
林楚点点头。
魔道一的神色里有欣慰,也有向往。
他希望自己能够达到那个境界,然而若是达不到,能够看到人族后辈做到,他也觉得不枉此生。
“我想见见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说到这里,魔道一的脸色微微变得凝重。
“什么事?”
“冥狱之内,空空荡荡。”
林楚的目光骤然一凝。
“冥狱之内没有任何死者亡灵?”
魔道一点头,“是啊,偌大的冥狱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亡灵。”
“那你?”
“我一进入冥狱,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攻击,那种攻击直接能够剥夺我的生命力,而且一进入冥狱,想要出来都不行,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识也看似混沌,等到再清醒过来时已逃之不及。最后只能分化出一缕魂种,载着我的意识投影回到地狱。”
“可你不是说,要以分身进入其中吗?”
“我是以分身进入的里面,然而在我的分身死亡的那一刻,我的本尊也同样遭受到了灭顶之灾,那股冥狱中的可怕力量直接通过分身作用在我的本体上。”魔道一苦涩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准备完全,就算在冥狱里没有收获,最终也不过失去一个分身。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让他黯然陨落。
林楚更加惊愕。
分身进入,本体却也同时遭劫,那冥狱之中攻击魔道一分身的究竟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还有,冥狱之内,为何空空荡荡?
这一切,都透着一种古怪。
“好了,我要见你便是为了告诉你这些,秦那家伙境界终究未达到,所以我没有告诉他。”魔道一笑了笑,随后虚影越来越淡,直彻底消散。
林楚眼角有些酸涩。
深吸了口气,他睁开眼睛。
目光凝重望向那冥狱方向,仿佛透过了黄泉河的阻隔,看到了冥狱之中。
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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