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饭村穰透露出今后作战的部署,樋口季一郎快速的在地图上找出五十一师团的位置后,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部署简直可以说是要置五十一师团以及独立第四守备队于绝境,等于是将五十一师团送入虎口。
脱离了齐齐哈尔坚城以及大兴安岭山地的掩护,五十一师团能不能在对手大量的骑兵和装甲兵的打击之下,完成打通北黑铁路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在敌军战车的冲击之下,自身都很有可能难保。
看着饭村穰说完这些话后冷峻的不带一丝感情的面孔,樋口季一郎明白,这是关东军为了救援第一师团的无奈选择。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后,樋口季一郎苦笑着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你饭村君都如此说了,我还能这么办?”
“我现在就调整部署,将手头的部队全部投入进去,进行决死冲锋。这一仗不单单是为了那个该死的第一师团中的公子哥,也为了第九师团的荣誉。这个仗打成这个样子,要是被第九师团的老祖宗知道了,非得从坟地里面跳出來骂我不可。”
“不过,饭村君我也不和你隐瞒。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毕竟战场上的事情不能由我们说了算。这样即顽强,战术高超而又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对手,我们第九师团还是第一次遇到。能打到什么程度,我都不知道。四十八小时之内,能不能舀下双城我也沒有把握。”
对于樋口季一郎的话,饭村穰摆了摆手,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站在第九师团部的观察口上就着炮队镜观察了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不时响起一阵密集枪炮声的双城良久,才道:“樋口君,你尽力而为吧。至于结果,就看上天照顾不照顾皇军了。”
说到这里,饭村穰加重了语气道:“这也是我为何专门从新京赶过來的原因。你说督战也好,观战也罢,但是关东军必须要做好面对局势发展到最坏的打算了。第一师团绝对不能丢掉,更不能放弃,这就是我的观点,也是梅津美治郎司令官的观点。”
“这些天你的伤亡大,但我想守军在你的重炮打击之下,伤亡只会更大。第九师团的血快流干了,但守军加在一起不过一个旅四个团的兵力。再加上之前与二十五师团作战的伤亡,我不相信他们还能剩下多少继续坚持下去的实力。在拼命冲一冲,我想舀下双城还是有可能的。”
对于饭村穰最后这句话,樋口季一郎心里一惊,沉默良久才道:“饭村君,难道这次就这么窝囊的结束了?大日本皇军从组建以來,还从來沒有打过这么惨的败仗。是不是和大本营在争取一下,调集几个师团过來再做一下努力?”
“关东军从五月末开始作战,打到现在的确是疲惫不堪损失也很大。但是他们也同样从五月末打到现在,也打了三个月。我们损失大,以帝国陆军的战斗力给他们带來的损失也同样不会太轻。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这个时候放弃,是不是有些可惜了。关东军损失大,不是还有朝鲜军吗?就算关东军自身力量不足,但是从朝鲜军调集一到两个师团还是可以的。你我都是军人,都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就看谁有压垮对手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于樋口季一郎希望在坚持一下的想法,饭村穰苦笑道:“樋口君,帝国陆军不是就北满一个战场。从国内就剩下一个近卫师团的现状來看,去哪调集援军?总不能把近卫师团也调过來吧,就算调过來谁敢让他们上战场?眼下元气大伤的关东军已经打不下去了。”
“你说的这些情况,梅津司令官和我岂能不清楚。若是看不到,我们这个关东军的司令官和参谋长也就别做了。但现在已经支撑不下來的是关东军,而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不能因为意气之争,眼睁睁的看到关东军将血全部流干。”
“支那有句古话叫做卧薪藏胆,对于关东军來说眼下最重要的是积蓄力量,拦住他们发展的势头而不是在这里做一时的意气之争。樋口君,等待时机吧。他们在这人口稀少的北满,就是再发展也是有限度的。比国力,最终还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强一些。”
对于饭村穰的苦笑,樋口季一郎中将也只能无言以对。就算在不服气,他也沒有蠢到在关东军已经终止后续作战计划的情况之下,下克上的以第九师团去捅对手的马蜂窝。正像饭村穰说的那样,尽人事吧。
只是接下來的战斗却依旧让饭村穰和樋口季一郎头疼不已。这个难缠的对手,尽管也同样元气大伤,但无论第九师团使出什么手段就是死战不退。接下來的几天战斗中,除了饭村穰仔细观察守军的战斗力。
甚至不惜以关东军参谋长尊贵之身,亲自审讯战俘以明确守军真实的战斗力之外。樋口季一郎却是挠头不已。尽管第九师团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但四十八小时舀下双城,却依旧只是一个泡影而已。
曾经在很多时候,眼看着距离成功就差那么一点点。明明实力同样已经快要耗干,看起來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守军,但却总是能顶住第九师团看上去应该是理论上的最后一次的攻势。
面对着死战不退的守军,樋口季一郎努力的结果最终还是失败。尽管已经占领整个双城的四分之三,火车站的一半面积还多,却迟迟无法结束战斗。守军的拼死抵抗,最终还是让饭村穰和樋口季一郎两个人的努力化作一个五彩的泡泡。任凭樋口季一郎使尽了浑身解数,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却依旧见不到成功的希望。
相对于樋口季一郎的苦叫连天,在他当面的马凤岐在接下來的战斗之中却是更加左支右绌。仅仅三天的时间内,整个双城已经被打成了一片平地,在城内各部队只能依靠残垣断壁与日军作战。
在后续几天的作战之中,如果不是航空兵玩命的支撑和在停在双城县城以北的列车炮远程炮火时不时的支援,他伤亡同样惨重的独立二旅恐怕已经被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日军给赶出了城外。
接下來作战之中,第九师团伤亡惨重,独立二旅也沒有好到那里去。当打第七天的时候,血几乎流尽的独立二旅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双城车站货场、调度处,甚至站台等一些重要目标,退缩至车站固守。双城县城除了西北角的一些阵地之外,也放弃了八成。
整个外围阵地除了北面扼制补给线已经伤员后送通道的几个高地之外也已经全部放弃。全旅仅剩的最后两个半营撤至双城火车站与县城连接处固守,就连旅警卫连都拉上去打光了。战至第十天,全旅实际阵地已经不足战前的五分之一。
看着十天过去,因为睡眠严重不足整整脱了一层皮,满脸胡子拉碴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的马凤岐,并沒有比他好过到黄胜斌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独立二旅这次彻底的打残了。
全旅三个团加上配属过來的五旅十三团,十天的苦战下來现在包括轻伤员在内只剩下两个半营的兵力不到。所有外界通道除了北面拼了老命才保持下一条狭窄的走廊之外,已经全部被切断。
接收到黄胜斌看向自己的眼光,正趴在地图上做着图上作业的马凤岐抬起头來,看到黄胜斌与自己差不多同样憔悴的面孔,将手中的三角板和圆规丢在地图上后却是笑了笑道:“老黄,怎么了有些担心啊?”
黄胜斌沒有搭理他,走到已经更换第三个指挥部的观察口上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距离指挥部不足三百米,眼下正在激战中的战线。观察良久才道:“老马,鬼子这两天有些邪门。居然放过双城县城,将主要的力量都放在了火车站方向。要不是昨天下午的那场大雨,火车站那里恐怕还真就守不住了。”
“还有那个二十四师团赶到后,却整天忙着修工事,根本就参战。前边的战斗是始终还是这个第九师团在顶着。那个全建制的二十四师团调过來也六七天了,反倒是一直作壁上观。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看着他们的友军苦战,却只是偶尔抽调个把个大队支援一下。这是在有些耐人寻味。”
“我始终担心这个二十四师团是在等咱们把血耗干之后,在一拥而上。我们现在手头上连轻伤员加一起,剩下也不到两个半营。如果二十四师团全部开上來,我们恐怕连一天都坚持不下來。”
“老马,是不是给总部发电报,请求一下总部支援。毕竟总部只是要求我们坚守七十二小时,而现在已经打了整整十天,已经算是超额完成总部下达的作战任务,现在要求增援并不过分。”
“双城的战略位置太重要,是哈尔滨的南大门。双城丢了,哈尔滨就失去了南边的屏障。现在一纵和咱们纵队都在外边作战,哈尔滨的兵力相当的空虚。一旦双城丢失,按照日军的行动速度和从双城到哈尔滨不过三十多公里的距离,恐怕无论是一纵还是咱们纵队都无法抢在鬼子前面回援哈尔滨。”
“咱们也不要多,哪怕总部只调过來一个团也行。只要能坚持到纵队结束外线作战返回,就算咱们全部牺牲在这里,双城丢了也不怕。但是现在还沒有到那个时候。总部两天沒有下发战况通报了,咱们两眼一抹黑。纵队那里的情况也不清楚,这万一双城丢了,你我可就是罪人了。是不是还是稳妥一些的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