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淳风很忙。
正月初一傍晚驾车返回中州市,初二初三在万通快递总公司忙碌两天,每天晚上还加班加点熬夜到凌晨两点多,初四上午驾车返回平阳老家,然后开车和母亲、弟弟,一起去武庙村舅舅陈顺和的家里磕头拜年。
期间,苏淳风与返回乡下老家过年的三姥爷陈献一席长谈,得知那位实在是扶不上墙的堂舅陈羽凡,在金州县干了半年多的副县长,然后就被抽调回了平阳市,原本看似镀金之旅的金州县副县长任职过程,却并没有给他带来平步青云的官场升迁,只是在有心人的帮衬下,平职平调到了文教局那边,做个普普通通的副局长,搞一些文献记录之类的清水工作,以他的能力勉强还是能够胜任。
用陈献的话说:“羽凡能在文教局做个副局长,已经算是烧高香了。石林桓大师曾经坦诚地对我说,老陈家的气运,在我这里几乎用尽,得亏了有你这个亲戚,才能保全我留给羽凡、羽芳他们的一点福荫。”
曾任平阳市市委副书记,权势不次于上司,更有过架空上司权势之壮举,有平阳官场不倒翁之称的陈献,退休以后受到曾经被高人一卦定乾坤点明三十年人生的震撼,以及苏淳风的影响,开始研究玄学,后来更是与相术大师石林桓相识相交,便愈发相信了气运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玄而又玄的神秘存在。
对此,苏淳风感慨万千。
世间术法千万,命算如有地仙之实的老乞丐胡四,卜算如铁卦神算号称铁卦仙的程瞎子,相术大师风水无敌的石林桓,无不是能够以自身玄学之术定乾坤,逆天修改气运命势,那位死于晋西省的世间仙人胡四更是能够言出法随一语成谶。而医术者,不惜代价做到极致,能起死回生,又何尝不是逆天改命的行为?奇门江湖中诸多宗门流派世家,在江湖复兴繁荣的新时代,以术法为辅助,在各行各业中能够如鱼得水,强势崛起……说白了,都不次于那些靠权势得利的大人物们。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强行逆势之举?
然而这世间,有几人能比得了他苏淳风,如今已然很明确自己之所以能两世轮回,借助的正是诡术传承的绝密,才能够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强大的心境修为,重生再来。不仅仅改变了自己的命势走向,更是不知不觉中就改变了至亲以及诸多身边人的命运。所以,他愈发相信蝴蝶效应的理论,是实际存在的。
如果说修行术法、施展术法,必然会多多少少地遭受自然的反噬,那么如此逆天之举,是否也会遭受到某种不易察觉到的反噬?
或者,很严重?
初四,苏淳风没有再去中州市。
因为他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总公司那边在经历了最为繁忙的时节之后,已然趋于平淡,可以准确地说……接下来到过完正月十五,都不会太忙,甚至是清闲。而且大部分春节时请假回去的员工们,也都已然开始陆陆续续地上班,公司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了。
这种情况倒是出乎了之前苏淳风的判断,也让他认识到自己的社会经验还是不足,尤其是对于商业经营这一块。
初五上午,连续加班忙碌得都没有回家过年的苏成和陈羽芳,终于能够清闲放松一下,从中州市返家。
也因此,苏淳风在父母的提议下,开车去了趟东王庄村,到王海菲家里拜了年,然后把王海菲接到家里,中午时聚个餐。
初六。
苏淳风驾车到金州县,给铁卦仙程瞎子拜年,稍稍闲聊了一下当前的奇门江湖形势,然后又驾车去往西山县。
他得给龚虎拜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苏淳风本就不是那种自傲清高的性子,在人情这方面,他都会尽可能做到不让人戳脊梁骨。以往不愿意主动去接触铁卦仙、邪不倒这些人,是因为他不想过多地涉足奇门江湖事。可当初黄薏瑜遭术士胁迫,平日里几乎足不出户的铁卦仙程瞎子,在接到苏淳风的电话后,毫不犹豫地亲自出面,相助支持苏淳风,细细想来,那件事固然有铁卦仙故意放纵迟一正为祸并逼出苏淳风显露身手的嫌疑,可到底是程瞎子给足了他苏淳风面子,并且不惧惹纵仙歌而选边站队在苏淳风身旁。去年夏,张丽飞遭受降头师所害,铁卦仙程瞎子、邪不倒龚虎,可都是毫不犹豫地无偿站出来,因为他苏淳风需要帮助,就不辞辛劳奔波数百里,并做好了与降头师玩儿命斗法的准备。
这份人情,怎能还得清?
西山县城,紧邻改革渠的山水苑西区,21号别墅内。
龚虎盘着腿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一手举着烟锅吞云吐雾,一手在光着的脚趾上扣索着,满脸美滋滋享受的模样,看着61寸大彩电正在播放着的电影。
最近,这个向来不喜欢看电视看电影的老家伙,因为腊月二十九那天心情好,陪着一双回家过年的儿女看了场《僵尸道长》,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兴致勃勃地催促着让儿子跑去音像店购买了所有林正英主演的此类灵异电影。这几天但凡有了空闲时间,他立马就坐到客厅里观看。当然,对于龚虎来说,所谓能够看电影的空闲时间,就是老婆和儿女们不看电视的时候,才能轮到他。
这种空闲并不多。
第一,是因为龚虎在家里的地位垫底。
第二则是因为,这个老家伙实在是太猥琐太作了——好不容易儿子女儿心疼他这个当爹的,然后一起哄着母亲,把家庭影院让给龚虎去享受,你说他好好看他的电影不就行了嘛,偏生他看电影的时候不老实,动不动就大呼小叫,要么骂骂咧咧地说里面的主角是笨蛋,应该怎么样怎么样施术动武,要么就呼喝怒斥剧情全是扯淡,分明是在作假。还有一次大半夜的,这老家伙偷偷溜到客厅看电影不说,还穿上了一身那个不成材的徒弟郑建军拍马屁送给他,也是他平时用于装模作样赚钱的道袍,头上还扣着一顶道士帽,蹿到沙发上挥着桃木剑做法……
最先被吵醒跑出来的儿子龚晓磊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地问他这是干嘛,龚虎咧开嘴嘿嘿乐着问道:“儿子,你看爹是不是比林正英更有范儿?”
然后,龚虎被随后赶到的老婆一顿棒打。
这两天看电影时,他果然老实多了。
貌似极为暴力,事实上也确实对龚虎格外暴力的齐翠,生怕儿女们责怪她的暴力,私下里,对一双都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女解释说:“看见没?别整天劝娘对你爹温和点儿,他这种人啊,就欠收拾,他也好,好这一口……”
叮咚!
门铃声响起。
听到门铃声的龚虎压根儿就懒得去理会,继续抽着烟扣着脚趾头津津有味地看电影,正是精彩片段的时候,他激动得两眼冒光。
嗖……
一根短擀面杖隔着老远准确地砸向了龚虎,六识敏锐反应敏捷的龚虎偏头,抬手,精准无比地接住了擀面杖,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扭头嘿嘿腆着脸像只哈巴狗似的说道:“晓蕊她娘,这又是咋地了发这么大火?”
齐翠已然大步往门外走去,扔下一句话:“老药罐子,没听见门铃响啊?”
“爹了个蛋的,谁来了?”龚虎嘟哝了一句,随即想到也可能是自己那出去找朋友玩的儿子回来了,于是忍不住伸手在自己的裤裆里摸了一把,猥琐地嘿嘿一笑,小声嘀咕道:“他爹的蛋,在这儿呐。”
然后,他专心致志继续看电影。
门开了。
苏淳风满面微笑,手里拎着两盒包装精美的礼品,跟在齐翠的身旁走了进来,看到龚虎坐在沙发上不顾形象极为恶俗的姿态,倒也不怎么当回事儿,一边往客厅走着,一边说道:“龚前辈,淳风来给您拜年了……”
“嗯?”龚虎扭过头来,面露惊讶,然后生气,“嘿,你爹个蛋的,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来给老子拜年?”
“这不是应该的嘛。”苏淳风笑着一点儿都不客气地坐到了沙发上。
“老子不稀罕,滚!”龚虎梗着脖子骂道,正待要继续刺苏淳风两句,却被老婆齐翠横眉冷目地呵斥道:“老药罐子你是不是又欠收拾啦?人家孩子来给你拜年,你这是什么德行?把擀面杖给我递过来……”齐翠隔着茶几不容置疑地一伸手。
龚虎立马打了个哆嗦,一副讨好的神色嘿嘿讪笑道:“这,这有客人在,那,我给你介绍下,他就是,就是苏淳风……”
“把擀面杖给我!”齐翠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给点儿面子……”龚虎哭丧着脸哀求。
就算是心性沉稳如苏淳风,此刻坐在沙发上,也难免有点儿哭笑不得和尴尬地看着这极为怪异的两口子——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猫打老虎,一物降一物……可真是在龚虎和齐翠这两口子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还好此时龚晓蕊从楼上下来,看到客厅里尴尬的一幕,赶紧上前跺脚斥道:“爹,娘,你们这是干嘛啊,真是的,也不怕人笑话。”
紧张尴尬的局面立刻缓解。
龚虎交回了擀面杖,齐翠露出了温和的笑脸,还带着歉意地对苏淳风说:“淳风,不好意思啊,我和老龚平时闹习惯了。”
“哦,没事,没事。”苏淳风尴尬讪笑。
龚晓蕊拿起遥控器关闭了电视机,满脸开心笑容地坐下说道:“淳风,真没想到你会来给我爹我娘他们拜年。”
“应该的。”苏淳风谦和地说道。
龚虎那颗敏感的玻璃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瞪着眼说道:“晓蕊,他来给我拜年,可不是因为和你认识,是因为这小子在奇门江湖上是你爹我的晚辈,而且,而且,他爹个蛋的去年欠下我好大一份人情,老子跑断了腿帮他的大忙,事后一个电话道了声谢谢,然后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一溜烟儿跑回京城去了……”
龚晓蕊气得差点儿没掩面跑回楼上去,有这么个爹,不管什么场合都会让她尴尬不已下不来台啊。
虽然不清楚父亲到底帮了苏淳风什么大忙,但龚晓蕊太了解自己的父亲,是那种见风就是雨,小题大做的性子了,所以她瞪了父亲一眼,不待苏淳风解释什么,就责怪道:“爹,人家不都已经跟你说谢谢了吗?你好要怎样?”
“你,你……唉。”龚虎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苏淳风一愣。
龚晓蕊脸上顿时泛起红晕直至耳根,羞气道:“你都乱说些什么啊,真是的,烦死了……娘,你倒是管管我爹,他怎么天天就会乱说啊,真讨厌!”一边埋怨着,龚晓蕊一边起身气鼓鼓地站到了母亲身边,揽住齐翠的胳膊摇晃着。
嗖!
砰!
短短不过一尺多长的擀面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齐翠手中脱手而出,砸到了龚虎的肩膀上。
龚虎立刻哎哟一声痛呼,赶紧说道:“我不说话了,不说话了行不行?”
齐翠实在是拿自己这个老伴没办法,满是歉意地向苏淳风说道:“淳风啊,你们先聊着,我和晓蕊就不陪你们聊了,唉,跟他坐到一块儿,我实在是受不了他说话,总忍不住要打他,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说着话,齐翠拉住女儿的手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苏淳风一时无语。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齐翠的话。
“淳风,一会儿咱们再聊啊……”龚晓蕊朝着苏淳风摆了摆手,旋即察觉到自己好像是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么句话并做出了招手的动作——刚才因为父亲那些胡乱说的话,气氛正有些微妙的尴尬呢,自己咋就不动动脑子,唉。然后,龚晓蕊又想到了在京城那天晚上喝醉了酒,和苏淳风在房间里的暧昧一刻。
她愈发脸红了。
知女莫若母,察觉到女儿表情变化的齐翠,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这丫头,该不会是真的相中苏淳风,甚至俩人已经偷偷好上了吧?
苏淳风虽然看到了龚虎那喷火一般的眼神,但还是很无奈地微笑着冲龚晓蕊点了点头。
母女二人的身影刚在楼梯口消失,龚虎就一把揪住了苏淳风的衣领,凶巴巴地警告道:“苏淳风,你爹个蛋的,老子警告你,少打我闺女的主意……你说,你来给老子拜年,到底安的什么心?”
没有了齐翠和龚晓蕊在旁边,苏淳风也不打算和龚虎这号思维明显非同一般的家伙再客气,他挥手打开龚虎揪住他衣领的手,压着嗓门儿龇牙咧嘴瞪眼睛地说道:“龚老头儿,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是用屁股想事情?我有女朋友,你也见过……不比你女儿漂亮吗?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啊!”
“哟呵,我女儿怎么就不如你女朋友漂亮啦?”龚虎火冒三丈,怒道:“你是说,我女儿配不上你?我们一家还高攀你了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苏淳风无奈道:“好好好,咱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了行吗?”
龚虎终于很难得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稍有不妥,气呼呼地拧了拧脖子,看着茶几上苏淳风拎来的两盒礼品精致的外包装,估计价格不低,这才心绪稍稍平缓了些,道:“那,算你小子识趣,还知道拎着礼品来给老子拜年……”
“明年打死也不来了。”
“你……老子还不稀罕呢。”龚虎撇撇嘴,道:“行啦,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给老子拜年,还拎着礼品,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啊?”
“没有,就是想着你是江湖前辈,而且去年也帮了我的大忙,我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嗯,算你小子有良心。”龚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算啦,去年那次,从晋西省回来后你连个屁都没放,我当时还想着知道我们匆匆先行离去,接下来你都经历了些什么情况呢,好家伙,你小子就只是一个电话就把老子给打发了,所以我才会生气。不过,后来江湖上都传遍了,我也听说了那些事,爹了个蛋的,你小子还真是双魂合体,脱离五行运势之外了,竟然连地仙的一语成谶都不能奈何你。”
苏淳风谦虚笑道:“运气好,当时我也是气得晕头了,事后自己也是怕得不行,毕竟那位可是货真价实的世间仙人啊。”
“啧啧……还不是给你小子跪下了。”龚虎眉开眼笑,仿若是自己干了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般,伸手就揽住了苏淳风的膀子,道:“嘿,真给咱们平阳人长脸,没说的,就冲着一点,今天中午留在我这儿吃饭,咱们喝两盅,咋样?”
“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下午还有事,中午之前得赶回去,所以一会儿就得走。”苏淳风婉拒道。
“给脸不要脸。”龚虎翻脸比翻书都快,松开苏淳风,自顾自点了一袋烟,问道:“哎,你今年有去给老王头拜年吗?”
苏淳风摇摇头,道:“他搬到丹凤市了,远,不方便。”
“别扯淡了,还不是因为他娘-的老王头是,是那个诡术传承者嘛,唉,你小子肯定也是怕以后连累到自己,没心没肺的东西。”龚虎骂骂咧咧地叹了口气,继而斜眉龇眼地看着苏淳风,道:“苏淳风,别说老子没提醒你,年前我去了趟丹凤市,和老王头还有刁平都见过面了。听老王头说,自从去年你在晋西省那连续两战轰动江湖之后,听说这件事的刁平,心性愈发孤僻阴沉,卯足了劲儿要超过你,还别说,那小子就是个天才,难怪当年南疆伏地门要把他抓起来汲取天分……”
苏淳风皱皱眉,问道:“他现在,什么修为?”
“你猜。”
苏淳风想了想前年见到刁平时,刁平的修为在净体初期,所以苏淳风皱眉思忖一番,道:“您该不会告诉我,他现在已经迈入固气境或者,固气中期了吧?”
龚虎嘁了一声,道:“大圆满了!”
“什么?”苏淳风大吃一惊。
“固气大圆满!你该不会信不过老子的眼光吧?”龚虎叼着烟袋,撇着嘴一副犹自难以置信地说道:“爹了个蛋的,简直就不是个人……嘿,当初程瞎子说我是变态,后来说你比我还变态,现在倒好,出了刁平这么一个怪物。”
苏淳风眼眸中闪过一抹阴狠的低沉和警觉。
他在前世时,修为迈入醒神境成为了江湖中的巅峰高手,今世心境修为从重生那一刻就是醒神境,如今自身也是踏足炼气中期的高手了,再加上丰富的术士经验,以及两世为人对于诡术和修行的详尽了解,让苏淳风意识到,刁平的修为如此异常地狂飙突进,绝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苏淳风现在就敢肯定,刁平的修行境界如果以这样的速度提升下去,那么只要他一朝入得炼气境,就必然成魔!
因为,这家伙绝对是因为杀心过重恰符合了诡术之狠辣霸道的特性,又有滔天仇恨助涨其心境修为的异常暴增,然后他以绝强的无匹自信生生拔高了心境修为,再以心境修为强行提升跟不上心境修为暴涨速度的身体修为……
修行术法的过程中,最可怕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心魔!
心魔过重,会致命,但如果心有滔天恨意,杀戮之心浓重,就会压过心魔的弊端,修为突飞猛进,然而会促使人……成魔性。
这是苏淳风前世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追杀后的经验。
血和生死积累下来的经验。
也是教训。
“怎么,你小子害怕了?”龚虎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道:“刁平那小子,似乎对你成见很大啊。”
苏淳风摇摇头,正色道:“您老难道就没担心过,刁平会……”
龚虎撇嘴,叹了口气,很少有地神色凝重起来,说道:“我私下里提醒了老王头,不过老王头说了,他会强行压制住刁平的修为,接下来尽可能让刁平多修心养性,杜绝并防止心魔过重。以老王头当前的修为,如果一心要压制刁平的修行进展,绝对能做得到。可我还是担心,老王头儿恐怕舍不得对刁平太狠……唉,其实刁平那孩子,本性善良而且胆小怕事,在我这里住着的那段日子,我们两口子都挺喜欢他,晓蕊和晓磊,也挺喜欢他。可惜啊,那小子心里的仇恨太重了,所以我一直都担心,将来有朝一日,他会成魔。”
“那您?”苏淳风试探着问道。
“他如果成魔,我会放纵他去报仇雪恨,然后……狠下心来想办法除掉他,毕竟他一旦成魔,就是江湖大祸,也是人间大祸。”龚虎挠了挠头,拿烟锅在烟灰缸上使劲敲打了几下,然后低着头,竟然显出了苍老之态地说道:“就怕,到时候没人能除得了他了。”
苏淳风一时无语。
他知道,王萱能够除掉刁平。
但如果刁平真的成魔了,就算是同样修行诡术,并且比刁平高出一个大境界的王萱,恐怕也得付出遭受重创的代价。
而王启民,将来又会怎么做呢?
龚虎看了看沉默中的苏淳风,问道:“哎,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你小子,敢对成魔的刁平动手吗?”
“不用我们出手。”苏淳风摇摇头。
“呵,看来你小子果然看出了什么。”龚虎哼了一声,道:“其实我到现在,都一直怀疑你小子修行诡术,至少,也是非常了解诡术的人,否则的话,许多事情就说不通……给老子说句实话,你怎么就肯定,王萱将来必然有能力解决刁平?”
苏淳风苦笑道:“您应该看得出来,王萱现在的修为就已经步入炼气初境了,本身就比刁平修为高,而且到时候父女联手……”
“别扯淡,王萱的修行进展速度,和刁平根本没法比,很快就会被刁平超越。”龚虎说道:“你告诉我,是不是诡术还有什么致命的秘密?”
“我哪儿知道?”
龚虎瞪眼说道:“真不知道?你小子少在我面前装,你那师父……到底藏在哪儿?在晋西省一战,我们几个可都后知后觉地知晓,你是借助老王头儿施术,让江湖中人误以为你师父出手相助了!”
“不说,保密。”
“你……”龚虎无奈,他知道既然苏淳风不肯说,而且整个江湖现在都被苏淳风瞒着,所以也就不再追问,道:“哎你说,会不会老王头早就考虑到将来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在刁平开始修行诡术时,就在刁平的体内布下了什么术阵?将来一旦刁平成魔失去控制,老王头儿就会掐决施术,千里之外取刁平性命?”
苏淳风无语,龚虎的想象力,可真够强的。
龚虎见苏淳风没什么反应,顿觉无情,往烟锅里塞着烟叶,嘟哝道:“去逑……该死鸟朝上,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天塌了反正还有纵仙歌那条锁江虫呢。”
“您老,也是条真龙啊,天赋异禀!”苏淳风打趣着赞道。
“不敢当不敢当……”龚虎眉开眼笑。
苏淳风微笑着起身,道:“龚老前辈,以后咱们有时间再联系吧,我今天真的还有事,就不多陪您了,再见。”
“嘘……”龚虎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楼梯,道:“你不用和晓蕊打招呼了,走吧走吧。”
“好,好。”苏淳风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