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载宦海沉浮,陈献早就练得一身八风不动的养气功夫。
可即便如此,当听得苏淳风一口道破其女儿陈羽芳又招惹上了邪物的事情,最近疑神疑鬼的他也不禁大吃一惊——这算是未卜先知?还是招惹邪孽异物之灾在奇门秘术的记载中,有什么神秘的不为人知的规律,所以苏淳风上次见过陈羽芳被邪物侵体之后,就能知道后来她还会遭遇?
再看苏淳风气定神闲的表情,分明是已经肯定了。
稍作思忖,陈献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和痛心地说道:“她疯了……”
“怎么回事?”苏淳风吃惊地问道。
“上个月她每次从外面回来,我们就会觉得她的精神有些不太好,时常半夜会做噩梦惊醒,也会说梦话……”陈献叹了口气,似乎不太愿意回忆,但还是接着说道:“这个月我正式退休后,她的精神愈发不正常,经常半夜还不睡觉。有一次她母亲悄悄去她房间看了下,竟然看到她正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地与人对话,再后来,就彻底疯了。”
苏淳风听得有些疑惑,轻声嘀咕道:“不应该啊……”
从陈献所讲述的状况来看,陈羽芳确实有极大可能是被邪物侵体导致的精神失常。
但这又有悖常理——陈献可是正儿八经的高官,纵然是退下来了,数十载积攒下来已然稳定的官威气场,也不是宵小邪物所能侵犯的。
更何况,陈羽芳可是一直和他同住在一个家中啊。
“什么不应该?”陈献急忙问道。
苏淳风摆了摆手,皱着眉语气严肃地问道:“您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影响到她的事情……”
“这……”陈献想了想,道:“她去年年底,离婚的。”
“哦。”苏淳风有所了悟,又道:“这次离婚对她的打击很大,是吗?”
“嗯。”陈献轻叹口气,道:“她的丈夫背着她在外面有了外遇,两人为此经常吵打,我们双方家长也劝过多次,可惜最终他们还是因为感情不和而离婚。羽芳离婚之后,还有过两次要寻短见,好在是被人及时发现,才没有走上绝路……难道,她不是受邪物所害,而是感情挫折才导致的精神失常?”
苏淳风本想立刻点头的,但想到陈献额头上那一缕似有若无的青线,又不禁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问道:“我表姨她,是不是经常出去与人玩些扶乩类的占卜游戏?”
陈献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她性格虽然有些倔强和叛逆,但只要我严厉叮嘱过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再去做。自从正月初六那天你跟我说过之后,我专门为此教训了她,并叮嘱她,以后决不允许碰那种东西。”
“哦。”苏淳风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心想这就奇怪了。
如果是普通家庭的人感情上受到伤害打击,想不开的话也会导致精神失常,这无可厚非。但陈羽芳显然不仅仅是感情问题导致的精神失常,因为她的父亲陈献现在的身体都被阴邪之气所侵蚀,自身本能强大的官威气场反制,而且是长期对峙反制的情况下,才会导致额头上出现阴邪之气衰败而亡的青线痕迹。
可陈献是高官显贵,自有一身官威气场,足以将普通的甚至于一些已经气像的凶煞震慑驱离,又怎么会受到这种长期性冲击呢?
假如是遇到了更强大的魔……
这种百年不遇的玩意儿都能被陈献撞上,那他真有去买彩票中大奖的运气了。哦不,他没机会去买彩票,会直接挂掉,而不是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就在苏淳风皱眉思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陈献忽而轻叹口气,道:“淳风,我知道以往是我对不住老家所有的亲戚,为人过于自私狭隘,自视甚高。所以,如果是因为我以前犯下的错,引起了你的不满,才会施术惩罚的话,那么我希望,也恳请你……把这一切都加在我的身上吧,不要累及家人。”
苏淳风愕然,继而冷哼一声,神情不屑地说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儿!而且我出手的话比这要狠戾得多。”
陈献心里颤了颤,面露惊恐之色。
不过苏淳风却没理会陈献的神色,反倒因为陈献的这番话,脑海中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并当即心下了然。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才会导致当前陈献家中的状况了。
又稍稍思忖了一番,苏淳风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帮陈献和陈羽芳解决难题。
首先,两家是亲戚,纵然是陈献不仁,但终归是亲戚长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家里被邪孽异物祸害,而且自己因为好奇所以职业病地询问这么久了,再不去管的话,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万一这老头儿因此悲观绝望啥都不惧地把他身怀秘术的身份给透漏了出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其次,只有通过轻易解决此次神秘诡异的事件,才能给予陈献更大的心理压力,让他愈发忌惮并畏惧自己,从而不敢把秘密传出去。
再者说了,若是普通事件的话,苏淳风也懒得理会估计也没能力相助,不过这种事情嘛……举手之劳而已。
反正现在这个老家伙已经退休不再为官,而且此次帮忙也无需施术。
想及此处,苏淳风便微笑着说道:“姥爷,您别发愁,既然今天您来了,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这样,您回去后在家里找找,尤其是我表姨房间里,是否有什么类似于请来的神龛,或者什么奇怪的物件,比如布娃娃啊、木头人啊什么的,还有她近一段时间里有没有从非正规渠道购买到或者别人送的玉器首饰玩物等等,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可疑的东西,统统拿出去烧掉,再过些日子我表姨她的病自然就会好转了。”
“这……我好像没注意到过。”陈献有些半信半疑地说道。
“回去找找吧。”苏淳风自信十足地摆了摆手,旋即又神情冷漠六亲不认般地淡淡说道:“这次算您欠我的人情,而且也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有,切忌不要把我身负秘术的事情传出去,不然的话,我不喜欢,会很麻烦的!”
看到苏淳风这般风轻云淡颇有些大师风范的模样,陈献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道:“这,这能行吗?”
苏淳风微笑道:“放心吧,我会在这里施展秘术远距离震煞,将其祛除干净!”
“远距离?”陈献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苏淳风背负双手,举目望向远处的天际,淡淡地说道:“奇门秘术,感应天地之威,借阴阳五行之势,用到极致便没有了空间的限制。虽然我现在还做不到极致,不过河塘村距离平阳市,不算远。”
陈献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想到了正月初六时苏淳风给他留下的那番威胁之语,也想到了当年那个神秘老人指点出他数十年命运的惊天一卦,当下也就不再怀疑,又喜又有些敬畏和忌惮地连连点头道:“好,好,淳风啊,这次实在是太谢谢你了,你放心,我一定到死都为你保密!”说罢,他转身就要走,但随即停下脚步,苦笑着看向苏淳风,摇头自嘲道:“失态了,失态了。”
苏淳风当然能够理解陈献此时急迫的心情,微笑道:“行了,这次就不留您老吃饭了,快回去吧。”
“好,好。”
“淡定些,别这么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那还像是你吗?”苏淳风轻声半叱责半提醒地说道。
“哦,对对。”陈献忙不迭点头,随即忽而想到了什么,不禁仰头哈哈大笑,喜悦开怀中,还有些沧海桑田世事无常的无奈和凄凉——自己,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如今已近花甲的年龄,却会在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而且是自己孙子辈的面前,有种拘束和低三下四唯唯诺诺的感觉呢?
太失态了!
这让人看见可不行啊……不为自己这张老脸,也得考虑苏淳风的处境。
得为他保密,不能让人感觉到蹊跷从而产生怀疑不是?
苏淳风颇为满意地咧开嘴露出了憨憨的,略显羞涩的笑容,就好像他刚刚说了什么话,引得这位三姥爷开怀大笑了似的。
一老一少迈步往家里走去。
远处村边的街巷口,几个街坊四邻的老娘们儿站在那里往这边儿一个劲儿瞅。
这年头村里大多数没啥见识的老娘们儿都这样,看到有轿车停在了苏成家门口,就新鲜的不行,又看到坐轿车的人去了苏成家又在苏成大儿子的带领下一起去麦田里遛弯儿……就开始羡慕嫉妒恨地议论纷纷起来:
“瞧瞧人家那穿戴,那气质,肯定是有身份的人物。”
几个老娘们儿耐不住好奇心跑到苏成家一问,才从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陈秀兰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嗯,市委副书记,俺亲叔!”
乖乖哟!
市委副书记,那得多厉害呀……
等等,市委副书记到底是干啥的?是多大的官儿?能管得了公安局长不?
现在看着苏成家大儿子把那个当官的三姥爷给哄得开怀大笑,这帮老娘们儿更是感慨惊讶不已:哎呀呀,将来这孩子可了不得。
待苏淳风和陈献从这帮七嘴八舌议论着的老娘们儿身旁走过的时候,她们就都急忙闭上嘴巴,一副窃窃又羡慕恭敬的表情目送着一老一少回家,然后又迅速开始窃窃私语直到家里老爷们儿出来喊叫着回去做饭,这才散了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