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初生的时候,艾伦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似乎是一队不下数十骑的队伍。
为首的是那个艾伦来的路上,雇佣的佣兵队长维基,他正在大声地吆喝加快速度。
他们最终还是回来了。
也许数十年后的黄昏下,他们这一群一身旧伤的老头子会提起那一夜的战斗,他们感叹起那个领主的英勇,也感叹合格领主真是不容易,然后后悔怎么就没有头脑一热干他一波。
人的一生要是有一场骄傲的战斗值得自豪,那少活几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不了赔里一条命,也算对得起活过这一回。
可等他来到时,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没有主将指挥的蜥蜴、没有施法者压场子的蜥蜴人,彻底成为了一群野兽,到处逃散,丢弃了所有的抢来的东西。
在佣兵队长看来,这里已经接近废了,想要重建谈何容易。
那些石墙的一砖一瓦,都是几代人一点一点垒上去的,而这些失去了绝大多数男人的难民,显然没有这份重建能力了。
也没有时间。
来的路上,他就已经观察到了更加严峻的形势,很多荒野中的生物开始出现,甚至包括少数的食人魔。
那是三米高的怪物,拎着成人腰粗的狼牙棒,为首的甚至长者两个头,身上的蓝色纹身可能代表他是一位施法者。
双方在数十米远的地方对视,互相握紧武器,人数上佣兵们占据优势,但这群怪物似乎实力更强。
最终这群怪物选择了让路,那个为首的双头食人魔大声的咆哮了几句,似乎是喊的大陆通用语,意思是这里终将成为食人魔的领土,他们的部落还在后面。
佣兵队长维基一点也不想去看看食人魔大型部落是什么样子,他只想顺应自己的选择,尽量带领这群平民离开,去往临近的城镇。
至于离开后的生活、土地粮食什么的,维基表示我头脑就这一热,这种长远大事还是找你家领主为好,希望他不会抱着贵族荣耀,死也不离开封地。
这位领主大人倒是没有抱着贵族荣耀,而是抱着一个全身板甲的圣骑士,一直不肯放手。
维基先是感叹了一下领主大人真是好臂力,再奇怪了一下死灵法师怎么会贴着移动圣光这么紧,却不受到任何伤害,以及为什么旁边的精灵一点埋怨的表情都没有。
阿尔雅在发挥了圣剑的力量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发着高烧偶尔喊些奇怪的话。
这是后遗症之一,圣职者可以短暂的发挥超越自己极限的力量,但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当初那位一击凿穿了师团级死灵军队的圣域级强者,燃烧了自己的生命能量和灵魂本源才造成了如此效果,而相比而言,阿尔雅的情况要好得多,起码还有醒来的可能。
她蜷缩着身体,像是只小猫躲在自己的主人怀里,偶尔会轻轻抽一下,但握紧艾伦的手却一直不放开。
艾伦只好开始又一次剽着窃李正的台词,讲讲圣职者的自我修养,慢慢换醒阿尔雅的意志。
最终阿尔雅眨眨眼醒来,她看着把耳朵凑近的艾伦,勉强挤出声音问道:
“恕我直言,我们在哪见过么,你给我很熟悉的感觉,真的就好像是我的弟弟一样,你就是那个……”
“还是叫我艾伦吧……姐姐,我就是那个你要找的人,我这就跟你回去。”
艾伦看了一眼旁边一字摆开,躺在地上残破至只剩衣物的尸体,说道:
“给我的家人找块白布,别让他们就这么躺着。”
“是这样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艾……伦。”
接着她被艾伦抱起,熟练地协助毫无戒心的阿尔雅脱下沉重的盔甲,从背后的系带开始,然后是肩甲,下面是裙甲,最后是链甲的手套,整齐的摆到一旁。
艾伦看着女孩朦胧着眼睛解开了捆着金色头发的束发蓝绳,任由它们披散开,她身上的白衣粘着汗水贴近身体,露出有些朦胧的优美曲线,接着白衣下的身体钻进了杯子里,艾伦小心的帮助她掖好被角,想起阿尔雅左侧大腿内侧有处旧伤,小心的避开了那里。
当初阿尔雅帮他搓后背时,都是小心的不让自己那里沾到水的,那处伤口应该还是很久以前,在发狂的驮马面前救起艾伦时受的伤,因为当时没什么条件,一直拖着,结果就很难治好了。
说起来真是矛盾,明明阿尔雅之前没进行过任何训练,甚至还有点晕血,但关键时刻居然能发挥出那样的速度。
是啊,艾伦对这位姐姐如此熟悉,如此熟悉,即便算上前世今生,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数月,但算起来已经是他相处最多的人了。
他可以面无表情的、或者满面幸福的杀死任何人,即便是那些埃尔森家族的同族,因为在艾伦看来这些人他又不熟,和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你,好好休息吧。”艾伦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他可以扮成任何表情,换成任何面目,他可以继续说着漂亮的志气话,但实在是无法欺骗一个将死之人。
阿尔雅……要死了,他的姐姐又要离开他了。
她现在醒来也只是最后的一次挣扎了,即将在身体崩坍的边缘。
是他错估了教廷圣器的负担么。
不,不是。
他可以负天下人,但绝不能背叛自己的准则,在他的准则里,像阿尔雅这种人是不配活下去的,只有拨出圣剑的阿尔雅才配做他的姐姐,而一具尸体,无论有多么漂亮,多么神圣,都只是一件东西,只配做成骸骨权杖。
所以他冒了一下险,他安慰自己准则里说了,要获得更大的利益,可以适当的冒一下险,如果多了一个手持圣剑的同伴,那骸骨法杖不太完美也可以接受的。
所以自己已经尽了力,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的仁慈,自己给了最大的机会,让她把握自己的命运,谁让你这么弱的呢。
他们在那个兽族咆哮、座狼怒吼的时候相遇,结成剑阵,彼此背靠背的剧烈喘息,看着她挥舞长剑,对自己的鼓励眼神,义正言辞的对那些贵族说作为贵族应该秉持着荣誉,把撤退的机会优先让给平民,对那些骑士说我们应该铭记骑士美德的牺牲精神,斥责那些软弱的大头兵……
那一刻艾伦的确是心脏不争气的狂跳了几下。
我并非不爱你啊,只是命运使然,该死的命运让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鬼。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敌人,跟它们作战需要的就是我这种没有仁慈、没有爱的阎魔一样的极恶之鬼。
大家谁都没有多余的仁慈,
谁仁慈谁就活该被砍倒在地,
淹没在齐腰深的血水里,
最后血流成河,
可谁都没有后悔的时间,
只好继续争夺站在尸体堆积的山顶上,
这样才能不被血海淹没。
艾伦对蜥蜴人战士做了一个手势,随后走远,脚步踉跄,仿佛断了线的木偶。
临走时,艾伦的眼角观察到了那把放在角落里的圣剑,正在发出朦胧的光,照向床上的圣骑士,似乎在反哺给阿尔雅能量。
“哦。不过总是有人例外的,只要她的实力达到艾伦的及格线,嗯,至少获得了圣剑彻底认可的阿尔雅要比伊莱文强得多,还足够的真诚,愿意为了艾伦付出所有。”
期待你燃烧所有生命,守护我神座的那一天。
看来死灵君主倒数第二个抛弃的人要换成你了,阿尔托莉雅-潘多拉贡,无暇守护的圣骑士。
想了想艾伦又坐了回去,拉开了被子侧面的一条缝,给高烧的阿尔雅透气,顺道将阿尔雅下意识的露在外面的大腿擦了擦汗,敷上了减缓伤痛的药膏,接着重新塞了回去。
阿尔雅被这冰凉感觉所惊醒,舒服的发出呻音,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弟弟露出人家才不是关心你,只是怕你拖后腿的傲娇表情,乖乖的张开了唇色有些白的小嘴,迎接他的关怀。
接着艾伦摇晃着手中的药水,一点一点喂给阿尔雅,这是死灵法师的研究产品,有着延缓衰老,滋养伤痛,淡化伤疤-实际上就是纯粹的生命原液的提取,远销十三个公国,是唯一仅借助药理学而不是死灵法术研制的产品,即使是圣光的修习者也能够使用。
当然,这东西的价格是这帮连盔甲都配不齐的圣职者无法接受的,不然阿尔雅也不至于身上的伤一拖再拖。
此时阳光照在她那素白到透明的脸上,真是很漂亮,额头的碎发被梳到一边,眉毛微微的眯着,艾伦感觉躺在一旁数眉毛的抖动都能数上一天。
接着艾伦临走时将窗帘拉上,想说些什么,不过想了想只说了句好好休息,我在这。
啊,死灵君主在上,有个能打又能舔的姐姐真是太好了。
这位骑士大姐姐将是他绝好的底牌,等到他和黑暗系敌人交手的时候,大家互射腐蚀术、幽冥火的时候,一位举着圣剑的圣骑士突然入场绝对是个惊喜,如果她拼着燃烧所有生命的话,重创黑暗系神灵都不是问题。
嗯,至于骸骨权杖的问题,他也不是很确定这个今世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会不会符合条件。
不过骸骨权杖还有一些办法补全,但圣剑这种东西可不是随叫随得的。
窗外一直不出声的蒂娜看着这一情景,沉默的选择了沉默,随后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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