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阿尔雅选择了放弃,任由这个刚刚还和她聊见闻的佣兵渐渐冰冷,彻底成为尸体,蕾米拉安慰了几句,但情绪仍然低落。
那些佣兵们倒是很看得开,对于他们来说,活着的人是并肩作战,可以互相挡刀的朋友,而死人只是具尸体,不论哭的多伤心,都不可能再次站起来。
他们搜出了这位死去同伴身上的银币、一些饰品,一人一小口喝干了他身上酒囊中最后的酒,又一人倒了一点酒在同伴的尸体上。
这是佣兵们的葬礼,象征着死者的精神在生者身上,生者给予死者以送别。
随后佣兵队长看着闭上眼睛,面庞青涩的年轻死者,叹了一口气,拿出燧石,制造了一个延时的引火装置,小小的火苗会持续一阵,等他们走远后,会很快变大,就几分钟内就会让尸体化为灰烬,彻底消失。
火光很容易吸引到潜在的野外怪物,可这种死在野外的人的最体面的葬礼方式,就是化为飞灰。
否则的话,不论埋在地下多深,不过一会就会有食腐者挖出来,塞进自己的胃里。
佣兵队长想了想,把手上的燧石递给了阿尔雅,旁边的佣兵躁动了一下,有人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
阿尔雅疑惑地看着佣兵队长,接过了燧石。
她不知道佣兵队长为什么要把仪式感这么强的事交给她,一般来说,这送别故友的最后一步都是长者,或者亲人之类的,不过还是点燃了起火装置。
佣兵队长想起这个几分钟前还有说有笑的年轻小女……小伙子,总是不经意地地观察这法师大人的方向,视线会多停留在这位圣骑士身上一小会,然后在法师大人的对视下紧忙躲开,继续心不在焉的和同伴扯些酒馆赌场的小事,有几次靠近圣骑士,想说些什么又走远。
算了,一个死人的心事,干嘛要说给活人听呢。
“走了走了,他的那封信给我来拿着,你们这群毛手毛脚的,等这封信到他家时都成碎纸片了。”佣兵队长接过那封从死去佣兵尸体上找到的信,把它塞进了装金币的贴身口袋,和那些木质的破烂人偶,折叠的折纸之类的东西放在一起。
想了想,还是打开看了一下,信上的字迹潦草,却有些娟秀,识字的佣兵本就不多,上面有很多奇怪的让人连蒙带猜的字符,靠着相互之间的默契才能了解大概意思,佣兵队长看了几眼,苦笑着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是颇为简陋但却很用心的简笔画:
一位骑着骏马的年轻佣兵,和一位穿着银白色铠甲的圣骑士并肩走在阳光洒满的路上。
………………
在佣兵们看不见的远处,一头异形兵王小心而迅捷的将尚未变大的火焰熄灭,发出一听就颇为兴奋的虫鸣,小心的把那位死去佣兵的尸体吞入腹中,动作轻柔而尊敬。
数十分钟后再次吐出,露出佣兵齿裸的有些……娇小的身体,没有任何酸液腐蚀的痕迹,甚至粘在白嫩皮肤上的乌黑头发也未曾受到损伤,刚才的穿透后腰的伤口迅速愈合,几头稍小的掘地异形轮流重复这一过程,但姿势是趴伏在地,动作整齐划一,就像是……迎接女王的归来。
………………
再次启程。
有人在打扫身上的灰尘,有人在擦拭刀上的血液,战斗的时候都是全力以赴,形象什么的都放在一边,什么野狗一样翻滚,倒地后速度爬向一边,完全不考虑先起身。
随便打了一架,还是没什么生死相博的那种,艾伦的口袋里就飞出了几个金币,佣兵们的武器要修整,伤口药膏要报销,还有那个死去的佣兵,要一大笔赔偿金。
艾伦此刻已经单独乘坐一匹骸骨战马了,两个大姐姐一致认为艾伦的技术有了很大长进,不需再贴身教导了。
他的手上是佣兵队长交给他的信件,乱七八糟的字符他看不懂,但最后一页的简笔画他还是懂得意思的。
佣兵队长还是很懂人情的,他的确是想完成死去同伴的心愿,但直接交给阿尔雅显然并不是什么好选择,于情于理,至少应该让人家的正牌弟弟看一下再说。
选择权在艾伦手上,他可以一把火烧个干净,也可以完成这个小心愿。
这种东西是很,嗯,很神圣的,在游戏系统里,这种东西有着圣器的一些概念,即便绘画它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佣兵,但只要倾注足够的精神力量,真挚到有如实质的感情,将满溢的眷恋灌注其中,就会得到回应,比方说让一个……
坦白来说艾伦对这些青涩的爱恋并没有什么兴趣,他考虑的是阿尔雅看到后会是什么反应,能不能通过这封信,试探下彼此的微妙关系。
一直以来,这位圣剑持有者都态度朦胧,她的想法似乎仅仅是要讲自己送到教皇身边,然后就继续开始圣职者四处管闲事的好习惯。
但这不符合艾伦的利益,他想要的是领主册封的家臣骑士,而不是仗剑天涯的骑士游侠。
他想要的是这位姐姐的狂热信任,即便是最终一战的对手是教皇,甚至圣光之主,也会站在自己这边。
他想要通过不断的日常影响,向这位圣骑士灌输自己的价值,影响她的判断,将她惩恶扬善的意念,扭曲成保护艾伦,才能更好的保护其他人,或者说只有让艾伦强大,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三流宗教的觉主将自己与信仰绑在一起,哄骗无知信徒说献身觉主即是献身神灵。
而英明的皇帝将自己与国家民众绑在一起,说忠君就是爱国,保卫君王就是保卫国家和人民。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呢,感情牌,正义牌,还是……
在她这几日的话语之间,艾伦仔细地揣摩了一下教皇的意思,应该是担心艾伦自己因为一些前世的恩怨回避教皇的信任,才抽出时间找到阿尔雅,甚至派出了影皇来稳定那条自己与阿尔雅之间的命运之弦。
不过对于艾伦来说,完全无所谓仇恨,只要利益合适,上一秒拔刀相向的敌人,下一秒就是口口相称的兄弟。
他翻动着这封信,想了想,改动了几处关键的地方,策马靠近了阿尔雅。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一处城镇,经过了领主勋章的证明,这座警备相当不错的大型城镇允许了他们进入,找到了一处酒馆后,众人胡乱的趴了几口热饭,快速的选择了休息。
战士们保持着警戒的状态非常费神,更何况还经历了一场小型的战斗。
除了某些人以外。
“姐姐也不要太伤心了,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要不是你,这些人会受更重的伤的……”衣着平民化的蕾米拉,协助阿尔雅换着伤员的药粉,同时安慰着情绪有些低落的阿尔雅。
此时的蕾米拉,失去了咫尺的死亡威胁,摆脱了日夜煎熬的封印,终于恢复了老妖怪的智商,看清了现在的形势。
这位手持圣剑的阿尔雅,那位叫蒂娜的森灵精灵,在主公的心理分量颇重,实力也可以,是自己要拉拢的对象,自己已经绑在了这架战车上,考虑的自然是怎样快速的融入圈子里。
“我知道这点,我的朋友教导我说……”阿尔雅的心里又闪过了那位黑袍的守夜人,随后这个身影被身着法师袍的某位死灵法师取代,“他告诉我说,只有妥善的处理牺牲和缅怀这间的关系,才能不至于滑落无底的深渊之中,但是……”
“但是人总是矛盾的生物,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却未必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艾伦来到阿尔雅旁边,叫住了要离开的蕾米拉。
他接下来的洗脑,还要和这位血族亲王配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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