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蕾米拉的血色身影已经濒临透明，她以自己的回忆和精神构建了这个幻境，她希望这个守夜人会在这个幻境世界中迷失自我，放弃一直以来的坚持，乖乖的在虚假的世界里获得永恒的幸福。

　　可结果出乎她的预料。

　　“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么，这不就是你当初和我说过的话么。

　　你怎么可能会怀疑这个世界的虚假，你怎么可能会摆脱这些幻想，你怎么可能会伤害我，你怎么可能伤害你最爱的人。

　　当初你把我关在封印里，不是整日想着重来一次该有多好么，一定会做出另一个选择么，

　　这不就是你最大的心里漏洞么，这不就是你背负的最大的罪孽么。”

　　血族亲王蕾米拉的声音有些声嘶力竭，言语重复逻辑混乱，和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没什么两样，在即将得到又即将失去的自由面前，完全丧失了血族的所谓优雅。

　　幻境里，小牧师蕾米拉摇晃着伸出了手，手掌朝下。

　　失去了足够的精神支撑，残破幻境里的人物很难再活灵活现的表演，小牧师蕾米拉就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甚至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做出这一个动作。

　　当年凡纳和已经处于疾病潜伏状态的蕾米拉，再次相遇一处瘟疫蔓延的地方，他们终于站在了一起的时候。

　　蕾米拉想要开导这个一直不愿意说话，更愿意打手势交流的守夜人，特意也学习了一点守夜人内部的通用手势。

　　可惜那时蕾米拉只是个天赋不高的小牧师，完全搞不懂这些复杂极易弄混的手势语言，最后只学会了这一个不算密语的手势。

　　这个手势与其说是一个暗号，更像是蕾米拉对凡纳的一个约定，当蕾米拉做出这个手势时，意思是说……

　　你再这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再这样整天把自己蒙在袍子里，你再这样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你再这样不听我说的话，你再这样做的话……

　　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生气了。

　　蕾米拉希望这样可以勾起守夜人凡纳的一点回忆，会让他有一丝犹豫。可以拖延一点时间，希望自已可以想出一点办法，不再回到那个该死的封印中。

　　可是该有什么办法呢，哪来的办法呢。

　　一刀砍了这个守夜人，乞求他的原谅，威胁他要以平民当人质？

　　现实中，几近消失的蕾米拉看着旁边这个新任的主人，她勉强张开嘴，从口型上来看，似乎是想说求你或者救我之类的话。

　　可是这个新主人却对那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圣骑士更加感兴趣，他趁着守夜人凡纳还未完全挣脱幻境，正在对着那个区区白银阶的圣骑士说着什么正义的牺牲这类的话。

　　——————

　　艾伦张开了法术护盾，确定了一下站位，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煽情。

　　他的表情逼真，目不斜视，怀抱张开，看了一下阿尔雅的长剑，似乎正在散发出微不可查的无瑕光芒，开始略有些哽咽的对着守夜人说道：

　　“您、您终于醒过来了么。”

　　艾伦向前猛走几步，随后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退了回去。

　　“还是说这现在仍然是一头吸血鬼的伪装。”

　　刚刚醒来的阿尔雅奇怪的看了凡纳一眼，注意到了他嘴角的血液和吸血鬼无二般的样貌，稍稍退后，保持着警戒的状态。

　　“您可能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吧，一位自称高贵血族的怪物突然从您的身体上复苏，然后你随意……我是说她随意抓取旁边的一切活物吸食血液。

　　为了不让这个魔鬼变得更加强大，我只好……我只好……”

　　艾伦看着摇摇摆摆，似乎是在与某个不知名的存在争夺身体控制权，就要醒来的守夜人凡纳，反手就是一锅。反正作为守夜人背的活不少，在加一项也不多。

　　“我只好让他们的尸体自爆，这还是我学会以来第一次使用这个法术，我曾经连素不相识的罪犯、自愿者的尸体也不愿摆弄，但现在看着同类的血肉在我的手上化为消耗的武器，看着这群值得敬佩的战士尸骨无存的死去，我的心也仿佛……”

　　凡纳呕出了一口鲜血，这是血族亲王的意识在做最后的挣扎。

　　“看来真的是您了，不要觉得恶心，那并不是您做的事，现在听我的话，死灵法师还是对吸血鬼有一点了解的，您似乎看起来是一位战士型职业者，请按我说的做，鼓舞身上的斗气，让斗气开始流通……”

　　“你……你这个……小家伙还真是讨人喜欢。”凡纳的语气有些奇怪，前一句还是苍凉痛苦，后一句就成了有趣的嬉闹。

　　这是蕾米拉最后的冲击，她在尽量的与守夜人的意志搏斗。

　　论实力，她与守夜人之间是海浪击打礁石。

　　论意志，她是在用脑浆贴近烧红的烙铁。

　　但为了这次来之不易，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机会，她不得不拼命了。

　　阿尔雅最终还是拨出了武器，那是一把握柄异常长的短剑，至于原来那把长剑，或许早就弄丢了。

　　她从回忆里翻出了这个已经堕落为吸血鬼的人是谁，靠着那一点熟悉的感觉。

　　在圣光之城的时候，他们曾在街边的小亭中短暂的见过面，就像所有的圣职者一样，彼此不分长幼，高声的谈论对修炼圣光的见解，虽然都是自己在说，而这位老人在听。

　　偶尔自己说圣光是为保护弱者存在时，这位老人也会说些对于正义和牺牲的见解，谈论起他对于新任教皇改革的佩服，又会引起阿尔雅对于改革的一些不满。

　　两人虽然意见稍有不同，但却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至交模样。

　　这很正常，在每个圣职者看来，他们都是圣光的追随者，是创造世界的父神的孩子。

　　可惜各自都有各自的任务，虽然有些不舍，但也只好留下一些联系方式后离开。

　　凡纳说自己要去执行最后一次任务了，回来时或许会在修道院讲经，有空可以常来看他这个老头。

　　阿尔雅说自己这就要去见教皇了，还背着一大箱子大主教们写给教皇的联名信，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也会把你的担心转告给教皇。

　　两人怀着再次见面的愿望分离。

　　可惜再次见面时，他却变成了一只以鲜血为食的腐朽生物。

　　这种打击要比阿尔雅所经受的全部打击还要大，她可以说做出正确的选择必然面对正义的牺牲，可当她面对昔日故友，真的能下得去手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谁能够告诉我，为什么几天前还是慈祥的老讲师，几天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人可以为了正义，付出多少代价呢，”阿尔雅仿佛听见面前正在与魔鬼做最后反抗的老人，努力露出一点慈祥的样子，又一次问自己说道。

　　“可惜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你解脱，这是你我为正义所付出的代价。坚持住，我这就……来帮你了。”阿尔雅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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