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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刀架在了脖子上,小道士却夷然不惧。他看着李军头,叹道:“尊驾武功确实非凡,可惜了。”
李军头苦笑:“这世道,便是再有本事,又有什么鸟用!”
那衙内一看小道士被制住,大喜:“李军头,砍了他,本公子重重有赏!”
小道士朗声笑道:“砍我?开玩笑,贫道敢对天发誓,尔等真要害了贫道的性命,不管你老子是谁,你全家上下必将死绝,绝无可能幸免!”
那衙内一听跳了起来:“什么!敢这么说,反了是不?李军头,你还不动手?”
李军头犹豫了一下,终咬牙说道:“公子,此人若不杀,大人想来会为小的作主,小的还能捡回一条小命。此人若真杀了,小的非死不可。所以,小的不敢杀。”
那衙内盛怒:“好,你不杀,本公子亲自来杀。”
说着,他怒气冲冲地夺下一柄刀,就要杀来。随从的军汉吓了一大跳,死死地拦住他。
可衙内毫不犹豫,持刀就砍。连伤了两人后,余者只能避开。
见到这一幕,小道士双眼就是一凝:衙内他也算见过一些,可像这个般如此不可一世,如此无法无天的,还真真是,头一遭!
见事态危急,李军头脸上阴睛不定,忽一咬牙,将手中钢刀挪开:“仙长快跑,他杀起人来,真不手软。”
小道士深深地看了衙内一眼:“他爹爹是谁?”
李军头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怀安军军正李有德。”
“好!好个李有德,教出的好儿子。”见衙内就要冲到身前,小道士也不敢迟疑,抽身后退,一剑削断马缰,飞身上马。
衙内追之不及,狠狠掷刀于地,反身就是打了李军头一个老大的耳刮子:“你故意放跑他的是不是?”
然后又是两个耳光:“你反了是不是?不要命了是不是?”
李军头银牙几欲咬碎,拳头捏得“咯吱”“咯吱”直响,终于还是,忍了!
看到小道士已上了高头大马,李衙内怒极,他在怀安军中作威作福,无人敢逆,哪受得了这口恶气?
捡起地上的刀,李衙内走到茶舍掌柜那,二话不说,举刀便砍。
翠儿大叫:“不要杀我爹,求求你,不要。”
李衙内止住刀,冷笑道:“好,想要你爹的命,就拿你的身子来换。”
翠儿泪如雨下,颤声说道:“好!”
李衙内弃了刀,上去,就是一个耳光:“贱人,给你赏你不要,非得惹本公子生气,进去!”
翠儿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往屋里走去。
掌柜的眼睁睁地看着,脸上老泪纵横,却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小道士上了马,便未走远,看到这一幕,目眦尽裂,他拍马就要冲来。
李军头提刀拦住。小道士指着他怒道:“你一身上乘武功,就是行走江湖,也比当一条狗快意百倍。你何苦在这助纣为虐?”
李军头苦笑:“某有不得已的苦衷。仙长,某一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某断不敢让仙长伤到他。”
“你!”小道士怒极,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忽听一人叫道:“住手!”
小道士勒住马,却又是一位衙内,身后带着几位官差。
李衙内见了大怒:“今儿个怎么的,一个一个的,都来扫老子的兴。”
那新来的衙内举目一看,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手指李衙内,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行银*女,尔等怎敢如此胡来?”
李衙内暴跌如雷:“李军头,给本公子砍了。”
“砍了?”那衙内大笑:“某是崇庆府王知府的独子,身后这几位都是崇庆府的捕头。某倒想看看,在崇庆府的地界,尔等敢怎样?”
他喝道:“李捕头, 有贼人欲行不轨,你等拿朝廷俸禄,还愣着做什么?”
“王捕快,你马术最精。若有贼人敢反抗,你立即快马回府,调齐官兵,前来剿杀反贼!”
李军头脸苦得都要滴出苦水来,急急拱手说道:“王衙内,某等并非贼人,皆是怀化军麾下。”
王衙内冷笑道:“某道是谁,原来是怀化军的小魔头。”
他一指李衙内:“你仗着你爹的势,在怀化军内作威作福,搞得天怒人怨。现在到了我崇庆府地界上,还依旧胡作非为。你当这大宋的天下,是你李家的天下不成?”
被他这一激,李衙内气得脸红脖子粗,跳起来,就要胡言乱语。他旁边的人熟知他的禀性,一个军汉眼疾手快,急急捂住他的嘴。然后一帮子军汉一拥而上,抱手的抱手,抱腿的抱腿,竟是抬了就走。
李军头一拱手:“此事是某等不对,好在也没惹出什么祸事。某等这就走。”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串铜钱,丢到桌上。一行人急急离去。
掌柜的脱此难,和女儿抱头痛哭。哭了几下后,领着翠儿过来,磕头谢恩。
小道士扶起他俩,笑道:“何需如此?沏两壶好茶来便是。”
王衙内过来,和小道士并坐一桌。他一拱手,笑道:“如此恶少横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仙长却敢挺身而出,如此仁义,某佩服。”
小道士回礼:“奈何恶少手下,那李军头功夫着实了得,贫道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若非衙内及时赶到,后果实不堪设想。”
王衙内叹道:“怀化军小魔头的恶名,成都府路早有流传,今日一见,真真是,无法无天啊!”
小道士说道:“即如此,衙内为何不请令尊参上一本,好为这民间除此大害。”
王衙内摇头:“难啊!怀化军李军头,虽德才不行,品德不彰,且纵子行凶。但此人却是前兵部侍郎的弟弟,在朝中关系非浅。我爹爹虽主政一方,真拿他还真无可奈何。”
小道士断然说道:“今日之事,是衙内解决的。那日后之事,就由贫道来解决。不过是前兵部侍郎,贫道自信还拿捏的住。大不了,贫道告个御状!”
这御状是能想告便能告的吗?王衙内于是大惊,他深深地看了小道士一眼,笑道:“如此甚好!”
想了想,小道士摇头:“这样也不好。贫道再去京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那岂不是纵容了这恶少,再为祸百姓几年?”
“请问衙内,我大宋向来以文制武,难道李军头纵子行凶,地方上就拿他没办法?”
王衙内沉吟了一下,答道:“成都府知府张大人,兼任成都府路安抚使,名义上也能管到怀化军。只是据说李军头对张大人也算恭敬,想要张大人出手管这事,怕是大不易。”
小道士说道:“好,过几日贫道就去成都府衙一趟。”
王衙内笑道:“仙长真是慈悲。如此,某以茶代酒,敬仙长一杯。”
小道士回敬,就问:“此时天色已晚,衙内现身在此,这是要出城,还是回城?”
王衙内答道:“不瞒仙长,某这是要出城。”
小道士就打趣道:“看衙内满面春风,出城定是有大好事。”
王衙内腼腆一笑,脸上颇有些羞涩。他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某和仙长一见如故,便实话实说。”
“某这时出城,是去见一位仙子。”
小道士摇头:“这世上哪有仙子?”
王衙内正色说道:“某从前从不相信,可见了她之后,某才相信,这世上确有仙子。”
说这话时,王衙内眼神恍惚,脸上尽是一片沉醉。
小道士取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所谓的仙子,定是衙内的意中人。”
王衙内慌忙摇手:“意中人的话,某听听便是。想某不过是一凡人,凡人污浊不堪,怎能配得上仙子?某也只有在梦中,才敢与仙子相聚。而到了白日,某却是连这个想法,哎,都不敢有。”
他叹道:“凡人怎能配得起仙子?配不起的,配不起的!”
一时,王衙内意兴阑珊!
小道士立时来了兴趣:这世上,还真有如此佳人?难不成,比我的若雪和柔儿还要好?
他连声说道:“说来听听,且说来听听。”
王衙内犹豫了一下:“那些俗人,个个都不信某所说,某便说给仙长听听。仙长非凡人,想来是能理解的。”
闭上眼,王衙内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幸福、极甜蜜的微笑:
“一个月前,某带着几个随从,去西山秋水泉那听泉。当时泉水冷冽,泉响叮当,某就着泉水煮茶,就着泉响弹琴,一时悠然自得,忘乎了所以。待某不舍离去时,天已黑,随从们打着火把,护着某回府。”
“山行寂寂,某意兴飞扬,边走边吟诗。正吟起《空谷有幽兰》时,某耳边忽响起了几声琴声。”
“琴声隐约,却极是动听,某驻足,细细聆听,越听越是神醉。”
“随从们本是不信,黑夜深山中,怎会有琴声?可当四周静下来后,那琴声更是清晰。于是他们大惊,说些什么荒郊野外,不是女鬼,便是狐精。”
“他们拉着某欲逃跑,可某岂肯?如此绝妙仙音,某岂能错过?”
“但听琴声泠泠,在黑夜中,在群山里,悠然起伏。便如一把细细的刷子般,轻轻地刷去了那听琴之人,心中所有的烦恼,所有的欲望。让人只听得,心神俱醉。”
“这等琴音,某是弹不出的。某七岁习琴,平生拜过四位名师,琴艺自信崇庆府内,定是第一。可在这仙音面前,某自愧不如!”
“有如此琴音,有如此琴艺,那人岂可能是女鬼,更不可能是狐精。那人,定是位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