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按照俗例是不宜成婚的,所以号称是金华府最灵验的算命先生便帮陈文定了有几个八、九月份的日子。九月,已经抵近至夏税征收的后期,那时候估计军务又要开始繁忙起来了,所以陈文便挑了个八月的日子,也正是今天——八月初八。
只不过,今天成亲,昨天才在孙钰夫妇的催促下把礼仪复习了几遍,以加深印象。到了今天一早,陈文的第一件事却还是直抵内院的书房,拿起了今天一早刚刚送到的书信。
“安远侯陈公见信如晤……”
信,是郑成功写来的,经过了郑奇、郑泰的先后到访,同在东南,陈文和郑成功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互通消息的机制。只是现如今浙江明军和福建明军之间无法直达,路上必须经过清军的占领区,所以消息传递起来还比较机密,同时也因为极为麻烦而导致传递速度上的迁延。
刘清泰出任浙闽总督,这个消息陈文早已从黄宗羲那里得知,那时也专门派人送到约定的联络点传给郑成功,倒是此番这个返回来的消息中,刘清泰驻节福州却让他差点儿笑了出来。
浙闽总督的驻地原本应该是衢州,但是现在衢州全都在陈文的手里,清军连仙霞关都不敢踏出半步,更别说是把这么个大官儿送到陈文的嘴里了。而现在,刘清泰驻节福州,福建提督杨名高亦是驻扎在那里,张学圣虽然下狱了,但是接任的福建巡抚也肯定是要待在那里的。如果郑成功争点气,把耿继茂从泉州轰到福州的话,满清在福建的这四大天王在福州城里面面面相对,估计八闽之地的军政大事完全可以在麻将桌子上解决了。
只不过,张学圣等人的突然下狱,陈文却分明记得这是满清在想郑成功示好,为的便是议和一事。而将他们押回京师的罪名,也是那年郑成功前往广东勤王时被这几个家伙掏了中左所的老巢,以至于郑家囤积多年的家产被一扫而空。用满清朝廷的话说,就是因为这个,郑成功才会玩命的抗击清军,而这几大位就是罪魁祸首。
不得不说,虽然早了两百来年,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功夫,满清却还是一样的熟练,脸皮的那副厚实劲儿也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显然是一脉相承了下去,甚至后世更是达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境界,任谁也不能说满清皇室的血统不纯不是。
事实上,他们的下狱,其中不少还是因为分赃不均,遭到了其他满清权贵和官员的嫉恨。陈文记得,好像这几个人入京后也是一概的死不承认,私底下靠着贿赂,就连审讯他们的官员都开始含糊其辞了起来,最终这一桩公案便不了了之了。尤其是马得功,好像没过多久,就重新回到了福建,很快又升任福建提督,死后还追封了一等侯爵的爵位,好不风光。
历史上,满清是因为郑成功实在太过难缠,再加上金砺兵败海澄,以及李定国开始向广东用兵,才下决心借郑芝龙来招降郑成功。到了现在,原本已经平定了的浙江反倒是成了满清的大患所在,招抚郑成功显然已经是迫不得已了,只是郑成功会不会将计就计,如历史上那般借此来扩充势力,陈文便无从知晓了。
第二件事,其实已经发生了,那就是郑成功应了他的老师钱谦益的计划和号召,向楸枰三局的那个计划投诸成本。第一批的便是张名振和张煌言率领的两万大军,已经启程出发,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能抵达崇明岛,为进入长江,接应孙可望做准备。
楸枰三局,这是钱谦益筹划的大战略,陈文这边已经同意了,郑成功是他的学生,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至于孙可望,陈文记得很清楚,同样是对这个计划充满了信心和热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姚志卓现在应该已经带着那些书信和敕旨在回返江南的路上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可惜历史上男二号孙东风始终被以洪承畴为首的满清狗仔队堵在路上,没有如约赶到片场。以至于男一号钱孔明连个唱对手戏的都没有,只能跟一些小配角聊天打诨,把好好的一部借东风的大戏给玩砸了。
现如今,张名振、张煌言已经如历史上那般出发了,而洪承畴却被提前任命为东南经略,西南战局很可能会在明后年,孙可望重新组建起一支足以出兵恢复湖广的大军后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楸枰三局,会否成空,已经犹未可知了!
事实上,在永历七年和永历八年,郑成功始终面对着三个方向的抉择。福建战场,郑成功夺占了漳州,但是耿家却移镇福建,陆上威胁剧增,使得他在此间的压力并未有减弱。此间一时无计可施,那么另外的两个——合攻广东和楸枰三局必然要有一番抉择,就像原本与金砺两战,虽然大败汉军八旗,但是自身实力同样受损严重时一样。
楸枰三局,郑成功显然已经开始着手了;广东方向,郑成功对李定国的称呼上虽然足够尊敬,但是却依旧是没有动身前往的意思。而最后一个消息,说的便是李定国发起的那场肇庆之战。
对于李定国没有应邀而来,哪怕是四省会剿战后陈文接到了因洪承畴封锁地方而迟来的致歉书信,心中依旧很是不满。江西只要一战得胜,沿江而下便是南京。而南京,乃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龙兴之地,其地之富庶天下仅有,影响力更是只有北京能够与之抗衡。两军合力攻陷江南,难道不比那个所谓的“广东富庶、江西残破,深根固本唯尚”要强吗,真不像那个两蹶名王的李定国。
只是透过历史去看,孙可望这颗定时炸弹确实威胁不小,李定国也是个被忠君思想洗了脑的忠臣,天知道那时的未尽之意是否有这方面的考量。
可是,现如今,李定国还是如历史上那般兵败肇庆,以着他的性格,自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或许,明年的新会之战依旧会爆发,可是在陈文的记忆中,那可是一场惨烈到了极致的围城战——原因无他,清军的残虐在那一战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至今陈文都记忆犹新。
“我应该去做些什么,哪怕是不为阻止李定国的惨败,也要设法让那些百姓免于沦为清军的盘中餐才是。”
新会,位于广州以南,距离他的占领区浙江实在太远了。最快抵达那里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乘船,一路南下越过福建和粤东,直接从珠江三角洲进入;而另外一个,则是设法收复江西,尤其是南赣,从那里直插广州,干死尚可喜之后,想那由云龙也未必有胆子继续抵抗下去了。
无意识的摩挲着纸张的质地,这两个想法无不是要一路行进千里之遥,以着浙江明军如今的实力来看,怎么都像是胡说八道一样。直到良久之后,一声焦急的催促才将他重新唤醒过来。
“辅仁,吉时都已经到了,你怎么还在这发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