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谈什么祖制……”
说到这里,赵石顿住,有些事能做,但却不能说,这个规矩,他现在已经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他和公主殿下对视了一眼,确实如李金花所料,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而他们,对杨倩儿这位当年长安才女的遭遇,是最为了解内情的两个人。
即便是当今陛下,可能都没他们两个知道的多。
赵石这里,当年景兴皇帝和杨倩儿结伴西行,在巩义县与他相遇,一路同行回到长安。
之后种种,他也全都看在了眼中。
公主殿下这里,更不用说,杨倩儿的女儿现在是她的养女,杨倩儿的尸身,更是她亲手安葬。
而她还知道……杨倩儿和赵石有所牵扯。
可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可能是赵石那时官职低微的缘故,这才未成鸳盟。
谁知道呢,这也只能问当事的两个人了,但她从来不曾问起过,不论杨倩儿活着,还是故去之后,都没有,因为那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也是她心里,不多的对赵石有所隐瞒的事情之一。
赵南雀有点瞧不懂了。
公主殿下竟是有些黯然的扭过头,虽然没流下眼泪,但突然涌上来的伤心劲儿分外明显。
父亲则面沉似水,半晌都没说话。
有点怪异,赵南雀觉得根本不至于此。
父亲是谁?公主殿下又是谁?
这点小事能难得住他们?
赵南雀心里七上八下。越发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了。
良久,赵石才道:“你回去,在府中老实给我呆着……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赵南雀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禁足对她来说,惩罚已经不算轻了,而她也很委屈。根本不关自己的事情嘛。
不过,这个时候,她是真不敢再说什么了,起身道:“是,父亲,女儿这就回去。”
但此时公主殿下拉了拉赵石的袖口,轻声道:“还是先在我府中呆一段日子吧。你……一忙起来。也顾不上府中之事,再说了……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说着说着,公主殿下嘴角微弯,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气氛一下和缓了下来,赵南雀心里也是微松,,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父亲。权衡一下,回到府中禁足,真还不如呆在公主府呢。
这里离国武监很近,又在西山之下,时不时的还能出去撒撒欢儿,若是回到自家府中,有了父亲的命令,谁还敢放她出去?
这丫头确实养的野了,诺大一个晋国公府。竟然好像容不下她了似的。
让她高兴,却又有点微酸的是。父亲想了想,便点点头。“好,就先在你这里呆着吧,不过,你也不用太费心,到底是太子,将来可能就是皇帝……恶了他,对你不好。”
“妾身知道分寸……”公主殿下瞅了瞅赵南雀,虽说心中暖暖,但也没好意思流露的太过。
不过就算如此,赵南雀这会儿其实也算是开了眼界,任她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料到,父亲跟公主殿下相处,竟会是这么一副模样,随意的……有些太不像样子了。
赵石到是不介意女儿想什么,他们这一辈儿,经历的太多太多,别说女儿那点异样的目光了,这些年来的闲言碎语,他听的还少了?又何曾在乎过半分?
挥了挥手,赵南雀会意的溜溜就走了。
把女儿赶走,公主殿下给他斟了一杯酒,柔声劝道:“不是什么大事,雀儿也大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子也是年轻,不知轻重,不如……给雀儿定上一门亲事?”
赵石笑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咱这清闲日子算是到头儿了……定一门亲事到是容易,但你瞅瞅我这个女儿,是相夫教子的人吗?嫁都谁家,怕都能惹出一连串的麻烦来,太子……”
“那小子还不错,不过呢,想要娶我赵石的女儿……”
说到这里,赵石摇了摇头,“皇家子弟,都在走独木桥,战战兢兢的,多数人也就少了担当……”
“你那个二哥,当年要是多哪怕一点担当大任的气度,也不至于老死于西山,再说先帝……嘿……也不至于留下个孤女在你府中。”
“都是些薄情寡义之辈,这些年看下来,除了魏王和当今陛下外,真没几个看的入眼的。”
作为臣子,这些话真可谓大逆不道之极。
但靖佳公主却不以为意,只是白了一眼赵石,嗔道:“就你是大英雄,大豪杰,我们皇家都是无情无义之人好了吧?”
说到这儿,话锋一转,道:“咱们都明白,皇家之人想要过的好,哪能顾及妻儿?就算是父子之间,可不也得勾心斗角,你来我往的折腾?说是无情无义,到也没说错,只不过……太子有这个念想,也不奇怪,谁让晋国公在陛下面前说一句话,比旁人说百句千句都管用呢?”
“这个到是不怕……若他敢光明正大的娶了晋国公长女,借点势又算得了什么?”
“你不是真打算让雀儿入宫吧?”
“嘿嘿,入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说起来啊,敢为我家女儿冒险一搏的年轻人,都可以考量一下,当然,这还得看我这个女儿自己愿不愿意了。”
“你到是想的开……皇宫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过雀儿有你这个父亲,到也没人敢欺负了她,也是她生来有福气……你这般纵着她,妾身到真想瞧瞧,雀儿到底会找个什么样的夫君了。”
赵石笑笑,道:“本来想给她寻个老实人……唉,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以前想的简单,现在儿女多了,却是觉得真操不起那个心,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公主殿下转着眼珠儿,道:“你那句话其实说的挺不错的,风花雪月,多数过眼云烟,嘴上说的再漂亮,又能如何?这世上啊,能为一个女人甘冒奇险的男人,托付终生,多数不会后悔。”
“就像……咱们当年,你若不是在西边阻了西夏人的求亲使节,妾身可也不会轻易动心不是。”
两人相视,默契一笑。
当年发生了许多事,机缘巧合之下,两人才走到一起,如今多年过去,回想往事,那种历久弥深的情义,却非外人所能晓得。……
大秦成武十三年四月中,成武皇帝招晋国公赵石入宫。
和赵石想的不太一样,这次是单独召见,中书,枢密院群臣都不见人影。
显然,皇帝陛下在召见群臣之前,想要先知道他的意思。
给赵石的感觉就是,这几年他疏于政务,不再跟群臣争权夺利之下,皇帝陛下反而更信任他了。
而这两年朝政也开始趋于平稳,大秦在急剧扩张之后,迎来了几年喘息之机。
日新月异的变化,让大秦内外的有识之士,看的都是眼花缭乱。
这样从容的消化胜利果实的时机其实非常难得,外事上,东宋羸弱,已呈日暮穷途之状,南唐还在歌舞升平,丝毫没感觉到唇亡齿寒的道理。
河北以及辽东,在蒙古人肆虐之下,乱象纷呈,从蒙古人建国开始,他们的弓箭刀枪就再也没有放下。
多年的蒙古诸部内乱,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他们和契丹人,女真人都不太一样,他们没有受到多少汉人的影响,对于如何治理国家,缺乏最基本的认识。
西边也安静了下来,回鹘人正在努力怂恿大秦出兵,征伐花勒子模,但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一点作用。
而花勒子模以一些契丹余孽与强盛的汉人帝国,保持着一定的缓冲,既没有冲突,也没有任何友好的迹象。
吐蕃也安稳了下来,几个佛国相继建成,陆续来到大秦朝贡,承认了大秦的统治地位。
但想要将整个吐蕃纳入大秦疆域之内,短期内也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归义王李匪渐渐老去,正在选择自己的继承人,其实不用选了,他和赵氏诞下的儿子虽然还年幼,但他却已经是注定的下一任吐蕃太阳王。
可以想见的,吐蕃低地其实才是最容易归入大秦的地界……
在北方草原上,因王罕因病故去,东西克烈部已然归为一部,不过让克烈部有些不满的是,合撒尔在木华黎的支持之下,占据了很大一片草原,部众渐多。
不过桑昆也已经老了,即将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图撒和,并努力在谋求大秦的支持,想要在当初蒙古诸部故地,建立王庭。
而鞑靼诸部,正在饱受人口流失的困扰。
乃蛮部和克烈部差不多,也在寻求建立王庭的机会,他们的目标,却是更加广阔的北方,也就是后世的乌克兰地区。
鲁乌尔阿拔的野心不小,却也并非没有实现的希望,因为基铺公国并不算遥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