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遠毫不遲疑,立刻隱蔽到不容易被發現的位置,同時拿出他從商城兌換的激光槍,以標準的持槍姿勢瞄準入口。?籵kf|
腳步聲卻在靠近入口的時候停下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傳來︰“容……容遠?”
聲音輕柔細微,像是怕驚動了什麼似的,還帶著幾分顫抖,听得出說話人內心的畏懼。那種縴細感,讓容遠確定對方一定是個女性,普通的,脆弱的,沒有任何殺傷力。
容遠沒有出聲,他的眼神也不因為對方知道他的名字而出現波動。對方找到他的手段讓人吃驚,但容遠絕不會給她第二次可趁之機。
——也許他的設計並沒有他自己所想的那麼天衣無縫,畢竟這些外星人們到底有怎樣的手段他並不清楚;也許偽帕寇的出現就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讓這個家伙趁機找到他的藏身之處。他本以為偽帕寇知道用太極圖吸引他出現只是帕寇無意中泄露了信息,畢竟那家伙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現在看來,帕寇也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守口如瓶。
容遠並沒有責怪或者怨恨任何人,也不覺得帕寇將自己的名字甚至可能更多的信息泄露出去是一種背叛。畢竟在他看來,即便帕寇聲稱兩人是朋友,但實際上他們之間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他從來沒有完全信任過章魚外星人或者真的將其視之為友,那麼背叛,只是未來無數發展脈絡中可能性較大的一個而已,不值得憤怒或傷心,更不值得為此讓自己的行動被情緒所主導。
看不見的拐角處,對方繼續用發抖的聲音輕聲說︰“我……帕寇讓我來找你……他有東西請我轉交給你……請告訴我你在,對嗎?我、我有點害怕……”
那種怯懦和恐懼如此真實,容遠幾乎能從腦子里勾勒出對方的模樣——大眼楮里霧氣蒙蒙,眼淚似落未落,章魚觸角絞在一起,似乎想用自己擁抱自己的方式帶來勇氣,實際上那種虛弱因此變得更加顯而易見。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對方似乎也變得不確定容遠是不是真的在這里。但她又對自己的結論有某種不可知的信心,似乎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說︰“我……我現在出來,請你不要傷害我……我保證沒有帶武器或者其他人,讓我們談談好嗎?”
過了兩秒鐘以後,那種輕輕的腳步聲又從樓梯口傳來。容遠忽然發現他之前忽略得一件事,對方的腳步聲並不像章魚觸角交替吸附地面和牆壁時、因為拔起觸角發出“啵”的一聲那種聲音,而是交替的、輕快的、但又比章魚們的腳步顯得更加沉重,帶著某種他熟悉的節奏……
對方從牆壁陰影處走出來,腳步拖沓著顯得十分猶豫,縮著肩膀,低著頭,雙手以祈禱的姿勢在胸前握拳,眼楮飛快地眨著閃爍地打量著周圍,身體都在以不易察覺的幅度顫抖著,緊抿著嘴唇,看上去害怕地馬上就要哭出來。
這是一個女孩子。
這不是一只章魚,這是一個人類外形的女孩子。
容遠從來沒有打算過在外星球看到這個,他太驚愕了,甚至忘了第一時間制服她確認她的威脅程度,而是——在他每次回想起來都覺得十分愚蠢地——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兩步,徹底露出了自己的身形,他甚至不自覺地連武器都放下了。
女孩看到他,緊張的神情立刻舒緩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含著眼淚露出笑容,說︰“太好了,真的是你。”然後她的下一句就是——“天哪,你我想象的還要矮!你還是個孩子!”
容遠臉黑了——既被嫌棄長相以後,他還要被嫌棄身高?
然而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對面的女孩容貌看上去還稚氣未脫,但身高已經跟他一樣了,而且因為她四肢縴細修長,乍一看感覺甚至比容遠還要高半個頭。
仔細一看,她雖然看上去跟地球人一樣,但其實還有很多差別。在章魚這種相貌完全迥異的外星人看來,他們大概長得差不多,不過在彼此眼中,區別是顯而易見的。
女孩的眼楮是豎瞳,有容遠的兩倍大,翠綠色的眼楮中間是一條黑色的筆直的線;鼻梁挺拔,唇色淡粉,皮膚異常蒼白細膩,耳朵又尖又長,身材縴細得有種一折就斷的脆弱感,她純然無害的神情又加重了這種感覺。
容遠靈光一閃,肯定地說︰“你是蘭蒂亞人。”
“是的。”女孩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說︰“正因為如此,帕寇才會請我來送信,他知道我們蘭蒂亞總是會互相幫助,而且他說你也是蘭蒂亞。”女孩用有些疑惑的眼神打量著容遠,顯然她發現了容遠外貌上的異常。
容遠一貫地不予解釋,百樣米養百樣人,在不知道蘭蒂亞人是都長成女孩這樣還是也有例外的情況下,貿然開口解釋只會說得越多可能錯的越多。但在七百三十三的功德面前,他決定暫時相信這女孩,于是他問道︰“我是容遠,你叫什麼名字?”
他有一籮筐比這更重要的問題要問她,但交換姓名能夠有效消除彼此之間的陌生感,在交談之前,建立適當的相互了解和信任是必要的。
“艾米瑞達。”女孩沒有遲疑地回答他,“艾米瑞達?梵特姆。”坦蕩而自然的態度,證明了兩件事︰第一,這是她的真名;第二,因為某種原因(很可能是帕寇),她相信容遠。
“那好,艾米瑞達,你是怎麼發現我的?”容遠態度平和地問,他發現當自己這樣做的時候有效的減輕了女孩臉上的緊張感,然後說︰“還有其他人知道我在這里嗎?”
“不,別人不可能知道。”艾米瑞達道︰“帕寇跟我說了很多你的事,我……我是根據你的信息應用算法建立了一套模型,計算出你有可能到達的位置。然後我來找你……沒跟其他人說,因為帕寇是我的朋友,而且他們知道了會傷害你。”
容遠很震驚。
在跟帕寇相處的過程中,因為不了解,也為了保護自己,他一直很有限度地控制對方能從自己身上獲得的信息量,很多地方都說得似是而非。不過為了從帕寇口中,難免會露出自身真實的一部分,但他從不認為自己已經展露到足夠讓對方計算出自己行為模式的地步。更何況,艾米瑞達僅僅是听帕寇的轉述,以前從沒有親眼看到過他。
這種事情,容遠做不到,智腦諾亞也做不到。
如果她說得都是真的,如果她的那套算法真的那麼有效……那麼對方的敏銳和智慧難以想象,現在容遠的舉手投足之間泄露的信息也許已經足以被對方殺死幾十次。這個女孩,對他來說是個可怕的威脅。
艾米瑞達不知道從容遠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什麼,抱著胳膊驚恐地倒退兩步,詞不成句地說︰“不要!不要傷害我!帕寇、帕寇說、你是、好、好人,讓我、讓我相信你……”
容遠看著她的臉色,確認其中沒有偽裝的成分,內心簡直難以相信——擁有這種能力的人,居然是這樣倉鼠一樣的性格,像是習慣了承受傷害,別說反抗,連保護自己的勇氣都缺乏。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應該忌憚並敬畏艾米瑞達的能力,消除這個隱患。但實際上,當對方幾乎是哭著把主導權送到他手中的時候,容遠伴隨著略微緩和的眼神,內心的惡意漸漸消散,除了威脅,他看到了更多的機會。
兩人之間拉開了很遠的距離,不過容遠沒有繼續上前去刺激驚恐的艾米瑞達,他問︰“帕寇還跟你說了什麼?”
提起帕寇似乎讓艾米瑞達涌起了更多的勇氣,也許是背靠著牆給她帶來虛無的安全感,所以她放松了一些,偷偷打量著容遠,確認他現在不會傷害自己後,鼓起勇氣說︰“他還說,你是他所見過的最勇敢的人,讓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你,說它一定能幫助你。”
艾米瑞達從脖子里拉出一條細細的銀色鏈子,然後取下鏈子上的吊墜,把它托在手心里遞給容遠。
那是一個圓形的、黑色的、帕寇觸角上一個吸盤大小的金屬球。
也是偽帕寇千方百計要從他手中騙取的、他當時根本就不知道其存在的東西。
容遠上前拿過金屬球,他的靠近讓艾米瑞達十分緊張,如果有尾巴大概早就豎起來了。不過她沒有逃走或者有任何過激的反應,而是努力貼在牆上,似乎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容遠甚至看到她的瞳孔都縮成一條極細的線,翠綠中有種野獸般的金黃色蔓延開,但她的神情依然是那麼逆來順受的模樣。
容遠把金屬球握在手中,開始沒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