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雕刻工艺,绝不是石器时代的古人所能掌握的。
我和师父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但互相之间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在之前我们经过的那个庞大隧道中,墙壁和拱顶都是用这种雕花石砖垒建起来的,可在那个地方,又出现了很多石器时代的东西,粗糙的盘蛇雕像、尸魃族人的起居室还有起居室中的粗糙石器,都和这些精工细作的石砖格格不入。
我们所在的这个地宫,最早应该就是在石器时代修建的,可在尸魃族人消失以后,又有一波人来到了这里,利用更先进的建筑工艺对这里进行了重修。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深入到这么深的地底,又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修建了如此浩大的工程?
师父扶着膝盖站起身来,说:“这地方很不寻常。咱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得尽快到他你冯师兄他们。”
可问题是,我们怎么回去?
我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师父似乎也在沉思,过了好一会,他突然问我:“有道,你想没想过,隧道那边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阴气?”
我眨了眨眼睛:“不就是因为隧道位于河道下游吗,而河道流经石棺,将石棺中的阴气冲到了下游。”
师父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着:“石棺上的阴气,尸魃身上的阳气……应该石棺的阴气更强一些,这样的阴气是不可囤积的,一旦囤得多了,必出大乱。这里的阴气没有外泄,明显是造墓者动了手脚……有道,你记得吗,咱们爷俩进入河道的时候,在河道旁还有一条路,在那条路里,几乎感知不到阴气。”
我看向师父,又伸手挠了挠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师父就向我解释:“那两条路,是一对阴阳路,河道是阴路,另一条路就是阳路。阴路生阴,阳路破阴,以此来维持墓中的阴阳平衡。我没估计错的话,在阳路深处,应该是有一个用来化解阴气的阳阵。”
他这番话像是对我说的,又好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说到这,师父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要用阳阵破阴,就必须先将石棺中的阴气引入阵中,换句话说,阳阵和咱们走的这条路肯定是相通的,只要能找到阳阵,咱们就能回到阳路上,过了阳路,就能找到有义他们了。”
我想了想,说:“可这地方已经感觉不到阴气了,就算要把阴气导入阳阵,连接阳阵的通路也不太可能在河脉上游吧?我觉得,那条通路怎么着也应该在石棺附近,再不济也应该在隧道里。”
听到我的话,师父沉默了一小会,之后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咱们现在没有别的退路了。继续向前走,说不定能发现转机。”
说话间,师父再次迈开了步子,朝着前方行进,我也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一边走,我和师父一边仔细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从我们的左脸侧传来了一阵风声,那风声很轻、很弱,可我还是听到了,原本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仿佛有精光一闪,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我回头去看师父,师父也怔怔地站在原地,朝着左侧观望。很显然,师父也听到了风声。
斜侧有风,就说明隧道的避面上有其他的通路。
我和师父站在原地倾听了一阵,大体确定了风声传来的方向,然后就朝着风口那边摸了过去。
因为风声很弱,我们走路的时候,刻意将脚步声压得很低,生怕脚步声掩盖了那道风声,好在随着我们越来越靠近隧道的道避,风声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借着狐火的光,我就看见不远处的道壁上有一片区域正随着风声摆动,师父取出了青钢剑,悄悄凑了上去,我也紧跟在他身后。
到了道壁前,我才发现那些摆动的东西是一些类似于破布条的东西。道壁上开了一个圆形的洞,那些布条样的东西就这么挂在洞口上,随着从洞口吹出来的风剧烈摇摆。
师父从我手里接过狐火灯笼,照了照那些布条,皱起眉头对我说:“是蛇皮。”
我凑近一看,果然是被割成一缕一缕的蛇皮,蛇皮上还挂着一些黏糊糊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
师父指了指洞里,又将青钢剑交给我。
我提着剑,钻进了洞口。
洞口中又是个狭长的隧道,整个隧道的形状和洞口一样,都是规则的圆形,在隧道的顶端,也挂满了一缕一缕的蛇皮。
师父也跟在我身后进了洞,我们两个就这么慢慢向前挪动着,除了粘附在蛇皮上的液体让人有些不舒服之外,一路上倒也没发生其他的怪事。
直到我们从隧道中爬出来的时候,一个无比宽敞的石室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这间石室真的非常大,在狐火灯笼照亮的这片区域中,能看到石制的地板,石垒的墙壁和天顶,但在百米之外,狐火无法照射到的那片区域,却只有一片黑暗。
师父从隧道出来之后,立刻皱起了眉头,并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则将青钢剑递给了师父。
自从我走出隧道之后,就能感知到空气出现了一股淡淡的尸气,此时正以极缓慢的速度朝我们靠近。
那股尸气不算很强,但非常怪异。
一般来说,伴随着尸气一起出现的,还会有邪尸身上的尸臭,但这股尸气中夹杂的味道却是一种类似于霉味道混着中草药的味道。
我将狐火灯笼放在地上,一只手拿着封魂符,另一只手攥着番天印。
尸气的源头缓缓向我们靠近,一直到了距我们大概有二十米左右的位置才停了下来,我之前一直盯着前方,二十米外的那片区域已经被狐火照亮了,但我却没有看到邪尸的影子。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朝着石室顶上指了指,我顺着师父的手指望过去,就看到一个长长的影子正爬在天顶上,狐火的亮度不够,我也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只觉得它好像是一只身体狭长的壁虎。
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乍一看到这东西,我又想起了当初罗有方借阴河水练活尸的事,当初他练出的那具活尸,尸不尸鬼不鬼,也能像壁虎一样顺着墙壁攀爬。
师父凑到我身边,小声对我说:“不要用罡步。”
我点点头,没说话。
墓室里有机关,贸然踩出罡步,罡步带来的压力有可能触动那些机关。
在这之后,我们就和天顶上的那只“壁虎”默默地对峙着,我们盯着它,它好像也在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
我估测了一下它和我之间的直线距离,又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腕力,最终摇了摇头,在这个距离上,我是无法将封魂符投掷过去的。
过了很长时间,那个影子依旧没有动,我的眼睛还是紧盯着它,嘴上则对师父说:“这东西,不会是个死物吧?”
就听师父在我身后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是小心一点好。”
我心想,不知道它是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耗着吧。又过了几分钟,我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就从腰上摸出了手电,打开光,朝着黑影那边照了照。
惨白的光束刚刚将黑影所在的那片区域照亮,那个影子就嗖的一下逃离了被光束照亮的区域,在它闪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白晃晃的人脸,可它的速度太快,我看得并不真切。
也就在同一个瞬间,师父突然惊呼一声:“小心!”
小心什么?
没等我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呜”的一阵风声,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我的后脑,当下也不敢犹豫,立刻俯下身子,就感觉有一个冰凉的东西从我头皮上蹭了过去。
在余光里,我还看到师父挥动起青钢剑,砍向了什么东西,接着就听“当”的一声,青钢剑好像砍在了一块很硬的金属上。
事情有些不对劲,我连忙缩起身子,就地打了个滚,来到了我师父身旁。
师父揉搓着持剑的手腕,带着些责备地看了我一眼。
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我连忙避开师父的目光,朝着我刚才站立的地方看去。
一个浑身长满白毛、人首蛇身的邪尸就匍匐在我站立的地方,它像只壁虎一样趴在地上,烂掉一半的嘴巴里还吐着长长的信子。
它就像是一条真正的蛇,审视我们的时候,就如同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看到它的样子,我和师父几乎是同时皱了一下眉头。
身上长着白毛,那就说明它只不过是一只白毛僵而已,可白毛僵的速度怎么会那么快,紧紧一个打眼的功夫,它就到了我身后,还有它身上的皮,青钢剑砍上去,就像看在了金属块上一样,就这硬度,赶上甲尸了。
师父将青钢剑换到另一只手上,又对我说:“我引它一下,你看准机会扔封魂符。”
没等我应声,师父就已经行动了。
他先是一个闪身,稍稍拉近了和邪尸的距离,可邪尸竟然一动不动。
见邪尸不动,师父干脆举起青钢剑,一个箭步扑到邪尸面前,挥剑就朝邪尸的嘴巴刺了过去。
眼看着青钢剑快刺中邪尸的舌头了,邪尸突然一卷身子,看似粗苯的蛇尾几乎是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朝我师父的侧脸砸了过去。
还好师父用上了天罡剑对邪尸的手法,以退为近、以守代攻,邪尸卷起蛇尾的时候,师父正好退了半步,蛇尾蹭着我师父的鼻子滑过,我立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不敢耽搁,立刻扔出了封魂符,可也就在这时候,邪尸突然蠕动着蛇尾,一阵风似地钻进了狐火无法照到的黑暗中,而我扔出的那张封魂符扑空之后,在空中荡了两下就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