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车停下来,回过头,呆呆地看着这三个男孩子。
突然,我感到一阵昏眩,我靠在椅背上,大脑很快陷入了一片混沌中,不过,我不恶心,不难受,反而十分愉悦。
这种愉悦让我想到死亡,很恐惧。
我发现我依然有意识,能思考,只是眼前一片漆黑,能听见声音,身体却动不了,就像进入了梦魇的感觉。
那个于旬旬说话了:“谢谢你送我们回来。”这次他没有叫我叔叔。
我支支吾吾地问:“你们……你们要走了?”
对方说:“是啊。”
我说:“你们来湖边干什么?”
对方说:“我们想关闭湖里那两扇门。”
我说:“那是你们设置的?”
对方说:“嗯,我们的门。”
我说:“为什么……关闭它?”
对方说:“我们和你们一样,也回不去了,我们怀疑一切都是那些婴孩在作怪。”
我一惊:“婴孩?”
对方说:“地球是一颗脑袋,罗布泊就是脑袋上的一块秃疮,而那些婴孩是秃疮上的病毒。现在,他们正在地球的大脑里窜来窜去。”
那些婴孩是病毒!
我说:“他们总共有多少……”
对方说:“142857个。”
又是这组神秘数字!
据说,它是在埃及金字塔里发现的,被称为宇宙密码,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比如,用这组数字乘以1至6任何一个数,依然逃不出这组数字,只是位置调换了而已。142857×1=142857,142857×2=285714,142857×3=428571,142857×4=571428,142857×5=714285,142857×6=857142。如果用这组数字乘以7,得出的数字会让人大吃一惊——999999!而这只是皮毛,我在网上看过,有人在这组数字身上挖掘过更多的秘密。所有这些,仅仅是它所有秘密的亿分之一……
对方又说:“我们想关闭那两扇门,把他们封锁在地心通道里,不让他们再出来,可是我们失败了。”
我说:“我们经历了迷魂地,丧胆坡,不存在的吴城,还有一个白发女人,她驾驭尸体满天飞,还有那个吃人的湖……都是那些病毒制造的?”
对方说:“你们人类的体内有了病毒,可能发烧,可能胡说八道,可能手舞足蹈。地球有了病毒,才孳生了这些现象。实际上,它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病症,只是你们没有遇到而已。希望你们永远也别遇到。”
我说:“那些类人呢?”
对方说:“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他们是你们的兄弟。”
我说:“为什么说是我们的兄弟?”
对方没有回答。
我说:“那些病毒是怎么来的呢?”
对方说:“你们人类造成的。”
我说:“我们?我们怎么造成的?”
对方说:“你们触犯了某种力量,于是产生了那些病毒。”
我说:“你们消灭不了他们?”
对方说:“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自然生命,只是我们各在宇宙一方。”
我说:“就是说没有任何办法了?”
对方说:“有,你们可以试试。”
我说:“什么办法?”
对方说:“那个湖原本不存在,它只是一幅画,有了它之后,地球才贯通了,才有了那些病毒。如果你们在湖边烧掉那幅画,一切都结束了。”
我忽然想起来,那个黑匣子曾经对我说过一个词,原来不是“捎话儿”,而是“烧画儿”!
我说:“你们做不到吗?”
对方说:“我们做不到,我们和你们一样,都被拽进了另一种时间。”
停了停,我突然问:“你们是不是那些病毒制造的一种病症呢?”
对方没有回答我。
对方再没有回答我。
我想问问他们还在不在,可是却发现我已经不能说话了。
我就那么靠在椅背上,享受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内视世界终于一点点变亮了,我试着睁开双眼,发现那个自动复原的飞行物已经不存在了,那三个“高中生”也不见了。
沙漠空空。
蓝天空空。
我发了半天呆,正准备驾车离开,突然车载屏幕上出现了画面!我一下就盯住了它——
画面是这辆车的驾驶室。
我靠着椅背坐着,神态十分放松,就像在小憩。
后座上空着,根本不见那三个“高中生”。
我说话了:“……你们要走了?”
接着,我自己回答道:“是啊。”
我问:“你们来湖边干什么?”
我说:“我们想关闭湖里那两扇门。”
我又问:“那是你们设置的?”
我又说:“嗯,我们的门。”
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在自问自答!
我开着车返回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多钟。我感到万分疲惫。
浆汁儿、章回、孟小帅、白欣欣都在营地背后的高坡上等着我。
我把车开到他们跟前,跳下来,竟然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章回一个箭步冲上来,把我扶住了。
孟小帅问:“怎么样?”
章回大声说:“别问了,扶他进帐篷!”
孟小帅一下就住口了。
我真的没有任何心力说话了。
回到帐篷之后,浆汁儿给我拿来了水,我喝了,然后静静地躺在睡袋上,休息了一会儿,又坐了起来。
孟小帅急不可耐地问:“他们真是天外人?”
我点点头。
孟小帅说:“都是他们捣鼓的?”
我说:“跟他们没关系。”
孟小帅说:“那跟谁有关系?”
我说:“那些湖里的小孩。”
孟小帅说:“他们!”
我说:“他们类似地球的某种病毒,我不知道谁制造了他们,但是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些病毒在作乱。”
几个人都傻了。
过了会儿,章回才说:“是不是说,只要杀了那些婴孩,我们就可以解脱了?”
我说:“应该是这样。”
章回又拎起了射钉枪:“那我们还犹豫什么!”
我说:“他们总共有142857个,在地心通道里钻来钻去,你杀得完吗?”
章回说:“那怎么办?”
我说:“在湖边烧掉那张画。”
章回愣了愣,说:“可是,那张画在哪儿啊!”
我说:“不知道。我们必须守住这个湖,等那些救援人员回来,只有他们才知道那张画在哪儿。”
孟小帅都快哭了:“那些救援人员还能回来吗?”
我说:“等到过了暑期,他们一定会回来。”
章回说:“还要等多少天?”
我说:“我们比外面的时间慢三倍,只要我们再坚持几天就应该差不多了。”
章回看了看浆汁儿,问:“我们的饼干还剩下多少了?”
浆汁儿说:“没多少了……”
我说:“接下来每个人每顿饭只发三块。”
章回说:“我去捞鱼,捞上鱼那我们就有吃的了,捞上小孩的话,我就一个个整死他们,就当治病了。”
我睡了大概一个多钟头,起来之后,体力恢复了一些。
我观察了一下,其实大家都已经很虚弱了。
章回也一样。
不过他装作很有体力的样子,在湖边捞着鱼。我发现,他朝湖里投网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差点栽进水里去。
我朝他走过去了。
网是浆汁儿、孟小帅和吴珉一起织的,很简陋。不过,它确实曾经捞上过一条鱼。
我问章回:“有收获吗?”
章回说:“下一网。”
我在他旁边坐下来,看。
章回把网收上来,只有几根水草。
我说:“孟小帅喜欢你。”
章回说:“有吗?”
我说:“你不要装糊涂了,你拒绝了她。”
章回把网投到了湖里,说:“她拒绝了我。”
我说:“嗯?”
章回说:“她拒绝了我拒绝的权利。现在,我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
我笑了,说:“我就知道孟小帅能把你拿下,分分钟!”
章回说:“估计我们的婚礼要到另一个世界办了,那叫什么婚?”
我说:“冥婚。”
章回说:“对,冥婚。”
我岔开了话题:“昨天晚上白欣欣站岗的时候,他想要射钉枪。”
章回说:“我们要是把射钉枪给他了,估计就见不到今天早晨的太阳了。”
我说:“相处时间长了,大家越来越熟悉,总觉得他不会那么心狠……”
章回说:“周老大,到了生死关头,每个人都不可靠。”
我说:“也包括你吗?”
章回想了想,肯定地说:“是。”
我说:“也包括我?”
章回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包括你。”
我说:“你不该把人性看得这么灰暗。”
章回说:“我们被困之后,很多人都暴露出了恶的一面……包括季风。”
我说:“季风怎么了?”
章回说:“大家都清楚,你和季风有着很深的感情。可是到了生死边缘,她为什么丢下你去投靠类人了?我们经常骂,哪个哪个女孩因为男朋友没钱,然后就甩了他,去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头子……性质不是一样吗?”
我说:“不一样,季风是为了大家。”
章回并不跟我争辩,他说:“今天我到沙漠上去了。”
我说:“去干什么?”
章回说:“查脚印。”
我说:“查谁的脚印?”
章回说:“米豆的。”
我四下看了看,说:“对啊,怎么一直没见到她?”
章回说:“我把她关到车里了。”
我说:“你关她干什么?”
章回说:“我顺着她回来的那行脚印朝远处走,刚刚走出了一公里左右,她的脚印就不见了。”
我不说话了。
章回说:“要么她是被人从天上放下来的,要么她就是从沙子下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