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虞美琴的拒绝是下意识的,事实上并没有充分经过大脑。
如果冯见雄接受了她的拒绝,然后就此不管她的话,虞美琴自己也没想过怎么收场。
幸好,冯见雄还是很有担当的,愿意再做一次恶人,把道德瑕疵揽到自己身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又不是让你枉顾原则,别使性子了——你扪心自问,你现在的能力,够不够格去参加司法考试、能不能胜任当好一个律师?既然可以,事急从权省的浪费青春,有什么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虞美琴觉得被对方这么一劝,欠下的人情债似乎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内心说不出的烦闷,“小雄,你想过毕业之后要干什么么?”
冯见雄一愣,闹不明白妹子的脑回路怎么跳跃得这么快。不过他还是很坦然地回答了:“当然是把证挂够年限,然后开自己的事务所了。咨询公司和传媒公司那边也不能放弃,不过可以用人不疑么,毕竟精力只有那么点,不可能什么都亲力亲为。”
“真好啊……能有那么清晰的人生规划。”虞美琴摩挲着手上的奶茶杯,叹了口气,“不像我,临毕业了脑子一团糨糊。”
“怎么?想不好毕业后做什么?不会吧,你不是一向主意很正的么,我身边认识的这么多女生,除了茉茉姐,当初就属你最有主见了。”
冯见雄毕竟是闭关读书了两个月,对身边的朋友都没有关心。所以如今再次和虞美琴谈心,突然觉得虞美琴的心态就有些陌生。
虞美琴微微苦笑:“呵呵……茉茉姐,当初是你主动追她的吧。”
冯见雄觉得氛围有些尴尬:“呃……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确实是我追她的。”
虞美琴自嘲地叹了口气:“真好,她自己有了想法,想干啥,你就帮她——这么好的条件,她的主意能不正么。”
冯见雄这才回过些味儿来,连忙很仗义地说:“美琴姐,咱也算是患难之交,你如果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就行了,我一样会给你提供咨询意见和支持的——当初我帮茉茉姐,并不是因为她已经是我的情人。
我希望你搞清楚一点:我帮她,在我追她之前。确切地说,在我动追她的念头之前。我不希望被人觉得我冯见雄是重色轻友的人,我对患难之交都是一样的仗义。”
“行了,知道你讲义气。这事儿不赖你,是我自己临毕业迷茫了,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虞美琴止住了对方的表白,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点儿不耻下问,“小雄,如果我问你,你觉得我毕业了适合做什么,你能给我个好建议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实在找不到自己想干的事情,想一直跟着你干,说不定可以找找自己的人生兴趣……你会怎么安排?”
虞美琴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以冯见雄的智商,自然是心下雪亮,暗忖:“绕了这么大个圈子,闹半天原来是主动想跟我混,又怕没个大义名分……”
不过仔细一想,虞美琴有这种顾虑也是正常的。
史妮可和田海茉是不需要问这些问题的,她们已经是冯见雄的女人了。
丁理慧也不用问这些问题,虽然她们和冯见雄关系还不如虞美琴密切,但丁理慧手头已经有项目片约,完成之后还有源源不断的活儿可以介绍,甚至未来可以去niconico弹幕视频网高就。如果表现好,说不定做个高管也是有可能的。
马和纱就更不用想了,她是新生小学妹,还能无忧无虑念三年书呢。
南筱袅虽然也面临读研后的出路,但她对冯见雄没什么兴趣,所以可以超然物外。
细算下来,就只有虞美琴的处境最尴尬了。
冯见雄也有一些官司上的事情,找虞美琴一起合作共事过,但那些都是项目性的,不是一辈子的长久之计。在这些领域,虞美琴的介入也就和史妮可差不多深入,靠她自己的预见力,她也看不出来“利用复审委直接过发明”这批生意做完后,还能去干什么。
也正是因此,当冯见雄拿着论文挂名的事儿打时间差、帮她运作提前毕业的问题时,她才觉得如此烦躁,下意识就想拒绝。
眼下就快4月份了,如果一切指标够格,两个多月后她和冯见雄就毕业了!
既然妹子都主动放低身段,表示愿意常年跟他混了,冯见雄当然不能不讲义气。
他慎重地想了想,提议道:“等我们的证挂满3年,我们俩合伙开事务所吧。就算年限不够,咱也可以在一起做事的,无非找个壳子挂靠而已。
你的口才比妮可好多了,未来事务所那些非诉讼业务,可以让妮可抓着。那些要出庭的正经官司,就指望你了,我的精力有限,牵扯的事情太多。”
开律师事务所的人,也不是天天都想着打官司的。
毕竟有很多案子可以庭外和解、调解。
另外还有那些诸如目前做过的品牌代理、各种碰瓷……
那都是功夫在庭外的,主要看布局的能力和眼光,对口才要求不高。
律所如果做大了,把诉讼业务和非讼业务拆分出不同的合伙人来负责,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冯见雄跟虞美琴也搭档了两年半多,对对方的才华禀赋比较熟悉,所以给出的建议还是比较中肯的。
“既然这样,我就都听你安排吧。”虞美琴嘴里答应着,她所谓的“都听你安排”,显然不仅是毕业后的人生职场规划,更包括“在眼下的论文署名问题上”也全听冯见雄的。
不过,看她的表情,却让人觉不出丝毫的释然和欣喜。
冯见雄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心里不舒服?不喜欢这种生活?怎么看你答应得这么勉强。你和我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虞美琴叹了口气:“打官司的生意,赚得还远远不如不打官司的生意多吧。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这辈子真会走心地当一个好律师么。”
冯见雄花了几秒钟揣摩对方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虞美琴担心的是什么。
原来,是怕他将来都不重视事务所的诉讼业务。
按说,这种担心实在是太荒谬了。
正牌的律师事务所,当然是接大案要案打官司来钱更多了,那些非诉讼业务,斡旋调解,能有多少钱途?
然而,具体到冯见雄身上,因为他是知道这些年来国朝在知识产权法领域的一些立法漏洞、以及如何早期利用。所以,他在大学这三年里,在法务圈里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太像一个正常律师。
因为那些可以预知法律漏洞的领域,是很适合一招鲜吃遍天、跑通一次后就模式化复制,所以集腋成裘之下,来钱肯定比见招拆招的同级别诉讼业务还多。
说白了,冯见雄此前运作的两个系列案子,那都是“工业化大生产”的批量复制产物,是非常粗放型搂钱的。
虞美琴因为见识这种生活见识多了,这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以为一案一接的正经官司来钱反而不多。
冯见雄心念及此,不由哑然失笑:“美琴姐,你多虑了。那些诉讼费几千万甚至几亿的顶级官司,圈子里多了去了。只不过原先我们没有证,要靠挂靠法援中心的资质接案子,所以我不敢放手一搏罢了。
再说,接这样的大案子,也得在圈子里有威望有名声,大客户才放心你。别的律师连战连胜积累十年八年资历都算快的了。我打算从大学里入行,花五年时间让自己有资格接最顶级官司,绝对是圈子里破纪录的速度了。就怕到时候大案子到手,你没本事打赢呢。”
听了这番打气的话,虞美琴心思倒是活泛了些,不过还是有点将信将疑:“真的假的,那你敢不敢给个准信儿的时间——比如,两年之内?到时候我们研究生也读完了,司法考试也过了,证也到手一年多了。你能不能到时候接到一起知名企业或者顶级社会名流的官司?”
冯见雄理所当然地拍胸脯保证:“这有何难——套用一句查理芒格的话,当你手上有把锤子,你看什么都像钉子。在我这种人眼里,目前漏洞百出的、可以做潜在被告的顶级巨头,都不止一两个。
只可惜,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让原告愿意动这个手罢了。给我点时间布局,把原告方挑事儿挑起来的话,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你不信?那我举个例子好了,还记得当年我在邱老师的物权法课上随口提到的那个案例么?其实那是我胡诌的,根本没什么索尼反破解被扶桑消协反诉的事儿。
但是,我看苹果公司随着其iphone布局的进展,倒是有很多值得被告死的重大破绽。只可惜目前它拉的仇恨值还不够高,没有竞争对手愿意为这个官司买单——作为杀手,总不能在没有雇主出面的情况下,纯粹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就白白把可杀之人杀了吧?”
虞美琴听他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倒是信心大增,信了个七八分。
“既然你说得那么有底气,我就信你了——以后咱合伙,就叫美见律师事务所吧……”
“呃……太难听了吧!怎么听着感觉像是做ps美颜之类的手机软件呢,还是换一个吧?”
“不行!我的名字要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