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楷并没有深究,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李延庆偷走了字画和古琴,而且他相信以李延庆现在的地位和境界,还到不了玩字和琴的地步,他对黄金、白银会更感兴趣。
更重要是,这件事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父皇生气之余,也只是深感遗憾而已,犯不着为这种事和李延庆翻脸。
“你今天找我有事吗?”
李延庆点点头,“我遇到了一件棘手之事。”
李延庆便将宫中采购三千只宝盒的事情告诉了赵楷,赵楷着实感到惊讶,宫中居然赖帐,这怎么可能?
他沉思片刻道:“一般而言,宫中一般不会用外面胭脂,都是自己配制,即使采购也是香水、香墨之类,我记得前年宫里曾经采购了一批蔷薇水,但宝妍斋的东西不错,很几样东西宫里做不出来,比如兰黛香水,比如玉脂等等,很可能会采购,这样吧!我来问一问,你可有支条?”
“支条原本有,但被宫中人夺走并烧毁了,现在我们没有一点办法。”
听说没有支条,赵楷也面露难色,口说无凭啊!
他又想了想道:“你父亲认识的姓李的宦官应该是李彦,他就负责后宫采办,他可是梁师成的心腹,这件事我估计还得去问问梁师成。”
“可就算没有支条,东西该有吧!三千只宝盒,应该在宫中随处可见,这个总赖不掉吧!”
“好吧!我去问问梁师成,就像你说的,东西就在那里,由不得他赖帐!”
从嘉王府出来,李延庆却在想着栾廷玉之事,如果栾廷玉是为了钱替梁师成做事,他完全可以潜入湖底大横财,又何必去替梁师成冒险赚钱?
他总觉得这里面还藏着更深一层的目的,但李延庆看不透,他也知道自己想不通,索性不再想这件事,直接返回御街店铺。
刚到店铺前,李延庆忽然看见了郑荣泰,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到这个胖子了。
远远看去,李延庆现郑荣泰瘦了很多,虽然还是一头猪,但已经从大肥猪变成了瘦肉猪了,已经没有了从前那种河马般的体型,居然还能骑马了。
“他到底去哪里了?要我问几遍你们才肯说实话。”
郑荣泰正在逼问杨信,杨信张口结舌,他也不知道小官人去哪里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李延庆笑着走上前。
“啊哈!原来在这里。”
郑荣泰大笑着上前,要拥抱李延庆,却被李延庆一把推开,险些摔了个趔趄,李延庆知道这小子有些不良嗜好,和他靠得太近,着实有点汗毛倒竖。
“好吧!好吧!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是来问问你们出什么事了,我大伯居然说你们不讲信用!”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请你喝杯酒!”
李延庆带着郑荣泰来到御西瓦肆,走进了一座酒馆,两人在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下,李延庆笑问道:“可以吃点肉吧!”
“最多吃点鸡和鱼,猪肉可不能吃。”
旁边酒保连忙笑道:“本店的香辣鸡和糟鱼头最有名,味道绝妙。”
“那就各来一盘吧!其他蔬菜再来三四样,你自己看着办,有没有清酒?”
酒保连忙摇头,“小店最好的酒是羊酒和羊角酒,没有清酒,很抱歉!”
“那就来一壶羊酒,另外再来一个油焖干豆腐。”李延庆现隔壁桌上有这道菜,似乎很不错。
“好咧!马上就来。”
酒保匆匆走了,李延庆打量一下郑荣泰笑道:“怎么做到的,居然变得这么瘦?”
“当然就是你教的办法,上午抱着美女骑马,下午抱着美女玩水,一个夏天过得很惬意,人又瘦了二十斤,我爹爹说要好好感谢你。”
“如果要感谢我,就请你大伯不要冻结供货,钱我们会给,再宽限几个月。”
郑荣泰连忙凑身上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能拿下御街的店铺,居然连几千贯钱都付不出,我大伯觉得不可思议,他就说你们是不讲信用。”
“确实是出了点事,我父亲卖给宫里三千只宝盒,价值三万贯,结果宫里不肯付钱,说没这回事,加上我父亲最近四处开店,钱都用完了,这三千只宝盒都是靠赊账,出了这种烂事,店铺确实出现危机了。”
郑荣泰半天合不拢嘴,“你们居然和宫里做生意,你不知道宫里采购从来不付帐吗?”
李延庆一怔,“怎么会?”
“当然是这样,我们卖香料给宫里,这几年也至少卖了几万贯了,但我们一文钱没有拿到过,宫里那帮没卵子的乌龟,不知靠赖帐了多少财,只能说他们盯住了宝妍斋是你们的不幸。”
“从来都是一文钱不付?”李延庆追问道。
“也不是完全不付钱,只是很难要帐,非常艰难,或者给你一点东西就算抵债了,一般大店都不和宫里做生意,要么就是现结,先给钱再给货,不用怕这帮龟孙子,闹起来官家也不会帮他们。”
“我已经请嘉王帮忙了,还有你大伯那边,再宽容几月,我们一点会把帐付清。”
“那现在你们怎么办?要不要我借点钱给你们,我个人有九千多贯钱,我可以借五千贯给你。”
李延庆抱拳行一礼笑道:“心意感谢了,不过我自己也有点钱,只要你大伯不断货,我们就可以继续运转起来。以宝妍斋的牌子,最多半年就可以还清了。”
“没问题,我去给大伯说,几千贯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他若不答应,我就不继承他的财产了!”
虽然听着有点怪异,李延庆还是很感激郑荣泰的热心仗义,他给郑荣泰斟了杯酒笑道:“你告诉你大伯,请他放心大胆的赊帐,假如哪一天我们真还不起了,我就把御街的店铺抵给他。”
“哈哈!千万别告诉他,他夜里会睡不着的,整天就惦记着你们的店铺!”
次日中午,李延庆刚回到宿舍,喜鹊便如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小官人快去御街,吴掌柜请你赶紧过去。”
“生什么事了?”
“我也说不清楚,你去就知道了。”
李延庆也不想多问了,转身便向御街跑去,他一口气跑到宝妍斋,只见店铺门口安安静静,并没有生什么事情,买玉脂的客人依旧排成了长队。
吴掌柜就在门口张望,他看见了李延庆,连忙跑了出来,“小东主快跟我来。”
“先说说到底生了什么事?”
“宫里送来一批东西。”
“东西?”
李延庆快步走进店铺,穿过店堂走到中院,他顿时愣住了,只见院子里和房间里至少堆了二三百个大酒桶,“这这是什么?”
“这就是宫里付给我们钱,李公公说,从此钱货两清了。”
李延庆有点晕,“这些值三万贯?”
旁边杨信冷笑一声,“我可以算给小官人听,外面酒馆里一角酒卖十文钱,就算它是好酒,那一角好酒可以卖二十文,这一桶酒有五百角,也就是一万文钱,算十两银子,一共有三百桶酒,最多就是三千两银子,我告诉他们这些酒只值三千两银子,他们说我放屁,这些酒就值三万贯钱,这叫折支,宫里的规矩。”
李延庆气得脸色铁青,折支是用实物抵现钱,确实是宫里的规矩,但一般都是打个九折,最多八折,象这种用三千两银子的东西来抵三万贯的货款,分明就是恶意赖帐,估计这还是嘉王给梁师成说了以后,他们才换了一种手段。
这时,杨信忽然觉得不对,他上前闻了闻,一连闻了数十个酒桶,顿时惊讶地叫了起来,“酒都是酸的,谁会要这种酒啊!”
这一刻,李延庆忽然有了一种明悟,难怪当初在矾楼梁师成会敬他酒,不就是送酒的意思吗?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算是敬酒还是罚酒呢?
解铃还需系铃人,恐怕这件事他最终还是得去找梁师成,不管成与不成,他都躲不开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