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尔斯庭院门外,人群簇拥,嘈杂喧嚣,怕不有几十上百人。
这些人里,没有人明白老谢尔顿说了些什么,只以为他受打击太甚,发了疯,前几日还痴痴呆呆吃了睡睡了吃,到今天终于彻底崩溃。
这些人围成一圈,对着绑在树上的老谢尔顿指指点点,有人唏嘘,有人好奇,有人恻然……但没人上前把老头放下来,贵族处理家仆,这是家事,法律都管不到的,何况这些平民。
所有人里,只有佛尔斯知道老家伙说了些什么,没错,他知道!
扶着丝薇蒂打开院门,走到人群之中,注视着绑在树上的老头那双纯洁而又狂热的眼睛,佛尔斯哑然轻喟:谢教授,原来你也来了碍…
在我鹊巢鸠占了这具因为被刺杀灵魂虚弱的躯体的时候,你占据了受到牵连被爆锤枉死的老管家的身体。
上辈子我们一个操作者一个无辜的乘客,这辈子我们一个主人一个家仆,还真是有缘那!看着老头如痴如狂仿佛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神情,佛尔斯心中默默道。
他当然不会上前与谢教授相认,即便上去,谢教授也不会认得他的……
此时此刻,他心中除了那么一点惊讶,剩下的就是纯然的钦佩了!
真不愧是平行宇宙穿越实验的主持者,号称联邦首席科学家的存在啊!
虽然穿越实验失败了,身体连同宇宙船灰飞烟灭,灵魂莫名其妙转移到一个陌生老头身上,竟然片刻也不放弃对科学的探求。
而且仅仅花了几天功夫,就琢磨出一套导致实验失败的可能的理论依据来……
仅仅可能,是因为没有高精度仪器的测量,这些理论都是无法验证的。
不过,也正因为这点,佛尔斯才尤其的佩服这家伙啊,至少……自己就没有此人这种对科学的敏锐直觉,只是根据某一瞬间的事实,才知道老家伙的猜测有可能是正确的。
飞船的崩溃是一刹那,谢教授的灰飞烟灭也是顷刻,只有佛尔斯因为自身状态的特殊性,还保留了瞬时的记忆,并且清楚的观察到,那的确是源自飞船整体的核能爆发,强烈而绝对,甚至比太阳更加炽烈!
既然真谢尔顿死了,以往的怨念也可以消解了,而且眼前这个替身似乎……还会很有用,佛尔斯一瞬间勾勒出某些阴谋诡计,在丝薇蒂诚挚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放了他吧!”
“好的!”丝薇蒂欢天喜地分开人群来到老头身边,帮他解开了身上的束缚,“谢尔顿大叔,少爷让我放了你!”
女孩真的是太善良了,对老头重获自由感同身受,以至于忽略了某些事。
事实上,她完全可以转述佛尔斯的话给门旁两个守卫,让他们动手,可是她兴冲冲的跑出门去,理所当然忽略了拿他当拐杖使的雇主本人。
所以当她搀着老谢尔顿来到门前,顿时俏脸失色……
她的雇主此刻两手平举,上身前俯,僵硬的好像一尊雕塑,唯一不像的是他的脸孔,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汗水涔涔而下,感觉若是没有支撑,下一秒就要挂掉了——闪了腰的人都是这幅模样。
“噗通!”丝薇蒂手足无措的将谢尔顿扔到了地上,“少爷,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丝薇蒂不是故意的……”
老头本来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被丝薇蒂这般一抛,当场晕倒地上不醒人事。
感觉此地再没什么好戏可看,门外的人群就渐渐散了……
“丝薇蒂,你掉了东西。”被女仆重新扶住,佛尔斯装模作样几十秒,才做出一副终于缓过劲来的表情。
“啊,是,是,我马上处理。”小心翼翼搀扶着佛尔斯坐下,丝薇蒂赶忙回头安置晕倒的老头,吃力的将他拖到本来的房间。
一边拖着女仆还一边天真的想,少爷真是太善良了,自己明明那么难受,还不忘提醒我照顾好谢尔顿先生。
不过,等她安置好了老头回来,却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的雇主正庄严肃穆的坐在院子里等她,脸色阴寒的能刮下层霜来:“刚才,你把我丢在那里自己跑了?”
“你知道吗,这是严重的渎职!一个人生存在这世界上的意义,就是要负起责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一个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的人,是没有生存价值的!”
丝薇蒂一颗心小鹿乱撞,佛尔斯的气势严重的影响了她,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活在这世界上简直浪费粮食浪费空气:“对不起,佛尔斯少爷,我错了!我错了!呜呜……”
女孩不知所措的哭泣起来,如花朵含露,玉盘盛珠,可惜,佛尔斯丝毫不为所动。
“丝薇蒂,我要惩罚你!”
“不要……扣我的薪水。”女孩咬紧了牙关,最后关头却还提出这么个要求。
“……好吧。”佛尔斯很是郁闷了一下,难道没吓住她?不像啊,自己的演技可是影帝级的!
“我要罚你赔我玩一个游戏。”
“游戏?”丝薇蒂噎了一声,泪水在碧蓝的大眼睛里转来转去,却不知该如何滴下。
“嗯,一个好玩的国王游戏。”佛尔斯煞有介事说道,几乎笑断了肠子。
帕维尔历7993年9月1日这一天,于是就这样过去了。
这本来是平淡无奇的一天,但因为一段莫名其妙的疯话,一场伟大而未知的遭遇,成为载入史册的一天。
伟大的人物,就连放屁都是香的,会有人好事的记录下来,并煞有介事的告之后世,某人,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放了个屁,然后,某地狂风大作,巨浪不绝,毁屋千间,决堤十余段……
事情从来如此,所以,这年这月这日的这个下午,被绑在树上的老头的这番发言,因为某些人在后世的影响力,成为史学家吟游诗人大书特书的一笔。
不过,还要直到数百余年后,一些在某个道路上进展到了一定程度的研究者,才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位谢尔顿老先生这一刻话中的真意。
进而才逐渐将当时社会那股风起云涌的变革,与寥寥数人的生命轨迹联系起来,意识到那场令整个晶壁系天翻地覆的变化的真正由来……
从那以后,每年的9月1日,被称为圣言日,圣者谢尔顿感知天地至理,并为天地立言的日子,而帕维尔历7993年,也从此被称为魔科元年,就仿佛帕维尔元年,是以先知亚里士多德建构起完整的魔法体系而划定一样。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此时此刻,帕维尔历还是帕维尔历,正如即便用了老掉牙的大预言笔法,也一点不会提升这本书的格调一样。
历史就是历史,不会因纪年不同而有所改变;格调就是格调,不会因为笔法不同就高雅或者庸俗起来。
后世史学家往往会疑惑,最初的时候几位大人物,是如何领先世界几百年意识到了世界本质,开始了不懈的追寻并带动了整个世界的改变,不过天下事都是一样的,对于未知的追寻,大多源于内心的疑惑费解……
被丝薇蒂摔晕的老头自然醒了,跌的本来就不重,好好的睡了一觉吃了顿早饭补充下体力,也就恢复了。
所以他可以好整以暇的靠在喷泉边,两腿垮开,深蹲,好像个孩子一样,一手摸着脑袋上的大包,一边好奇的观望着喷泉的循环。
“这就是魔法?嘿嘿,有意思,真有意思!”老头拿另一只手戳着水帘,感觉自己找到了人生新的目标。
同是这一时刻,我们的丝薇蒂正小鹿一样奔跑在艾兰多起起伏伏的巷路上,红彤彤的脸蛋娇艳的能滴出水来。
她领到了昨天的全部薪水,八个铜子,刚刚跑过艾兰多最大的面包房,从后门用三个铜子,买了一大一小两袋热乎乎香喷喷的面包渣。
嘿嘿,佛尔斯少爷受伤了可真是好啊!因为工作量的增加,工资是往日的一倍……
不对,丝薇蒂你不应该这么想的,这是不道德的!少女赶忙晃晃脑袋,把不应有的念头逐出了脑海。
可是……可是少爷他昨夜对自己做的事,那就道德了吗?少女不由得想起了昨日夜里某些个暧昧的片段,脸蛋不由自主更加的红了,好像熟透的西红柿。
丝薇蒂,虽然少爷的确做了很多过分的要求,可是你自己,你自己不也同样沉浸其中,做了许多平常绝不会做的举动吗?丝薇蒂啊,你堕落了!
这要是让伍德知道了,让他知道了……
单纯善良的少女,哪里晓得在另一个宇宙风靡的情趣游戏其中所蕴含的魔力,至今尚在疑惑,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般大胆,那般……放荡。
少女迈着与她的心跳同样急促的脚步,一溜烟的从熟识的巷路中跑过,直到一群童稚的呼唤传入她耳中,方才恍然回神,急停,转身,来到那幢虽然挺大,却破破烂烂四处透风的大屋子前,将大袋的面包渣抛进那一堆嘻嘻哈哈的小孩子手里。
“有了这些面包渣,虽然不会让你们饿坏,但还是要努力工作才能吃饱肚子哦!”少女一如既往的喊着,挥挥手转身上路,小袋的面包渣还要带回家里,让隔壁大婶做成松脆薄饼,给哥哥和弟弟带着呢。
“丝薇蒂姐姐,不要那么着急吗!伍德哥哥在海风酒馆找到了份好工作,听说很快就能攒够赞礼的钱了,你很快就要做新娘子了……”
丝薇蒂顿时跑的更快了,同时心中腹诽,现在的小孩子呀,怎么都这么古灵精怪的,我像他们这种年纪的时候……不过,伍德到底找了份什么工作啊?
如果说丝薇蒂的疑惑是幸福的,迷茫而企盼着;
谢尔顿的疑惑是严谨的,迷茫而追寻着;
那么我们的主角佛尔斯,他此刻的疑惑就是为难的了,迷茫而犹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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