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铭跟随庄稼汉子来到了营寨中央的大堂,内里正摆了一张大桌子,而营寨的主事人正恭敬地束手站在一边等待张铭到来。
“不必多礼。”见他又要上来行礼,张铭连忙摆了摆手。看得出来供奉在金祥瑞商行内部地位确实比他想象的要更高些。
“供奉先生,已经准备好了膳食,请用......”主事人嘴角裂开笑着,退到了一边,而不远处几个跟随张铭前来的侍从正坐在桌子旁侧正襟危坐,也似乎正等着张铭。
这些人是金祥瑞内部自己培养起来的一批武者,常常会跟着实力高强的供奉出去执行任务打下手,一方面增加历练,另一方面也希冀从他们这些作为武道先行者的供奉身上看看能不能学到些什么赚到好处。
很快用过早膳,却在结束时,张铭注意到大堂侧门进来了一个急匆匆的农家汉,营寨的负责人见此眼神闪烁了一下,赶上去听那人在耳边讲话,刹那间脸色大变,待那人汇报结束,便朝着张铭快步走来。
张铭心中隐约感觉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朝着同样基本完成了进食的几个侍从打了个颜色,果然如此,负责人上前来第一件事便是抱拳单膝跪地:“敢烦扰先生,东垄的人来报告,说是察觉到了藩人的踪影......”
张铭点点头,嘿然一笑,便起身冲他们道:“备马,带路,我等去会一会。”
“是!”负责人大喜,起身招呼一边人前去备马去了。
......
不多时,一二刻钟之后,营寨大门洞开,便有几匹马哒哒哒响着清脆的蹄声,出了大门朝东边奔去,正是张铭一行人。
又过了不久,他们就来到了金祥瑞所治的屯田东垄,远远看到起了几缕烟火,近了看却是燃烧着的庄稼秸秆,还有不少人急迫忙慌在一旁救着火,显然是金祥瑞雇来的雇农佃客。
这种损失显然不会是金祥瑞来承担,他们收粮的办法就是每年固定夏秋两季要定额的粮食,若田地种出来的有盈余自然是农家自己保有,若是种出来的不足,也得农家自己想办法,跟朝廷租税似的,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只是为了防止农家损失过多,彻底走投无路,进而抛荒田地,让金祥瑞屯田初衷难以实现,金祥瑞才会布置管理人手和派出供奉前去支持罢了。
看起来,至少这片地的农家会损失惨重,今年是很难挨过去了。张铭第一意识到这点,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他只是一个武者,可见的未来也是武者,不同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
或许有一天他达到高位,若是还能想起这档子事,才有可能去想一点办法来缓解吧。
见到一帮人骑马风风火火地赶来,那帮正在救火的农家汉子第一时间呼喊着跑开了,看起来似乎把他们当成了藩人,负责带着张铭几人来此的那名小厮一看就急了眼,连忙驱马上前,将那些人赶了回来,动作粗暴不提。
张铭下马等候,很快那小厮便执了一人来到近前,恭敬禀告。张铭仔细询问,很快就知道了藩人的去向。
辛苦一点,彻底铲除好了。张铭看小厮对这些农人的态度,和农人敢怒不敢言的样貌,以及更多浮现在这些瘦弱汉子眼中的痛苦和心疼,这是对于自家田地遭受糟蹋的难过,他自己心中也不太好受。
其实其他几家在此地屯田商行的供奉很少会主动出手的,毕竟藩人勇猛,其内也未必没有相当于武者的勇士,可能当真有些危险,他们只需要坐镇营寨几日,及时接到消息之后出手几次,藩人大概也知道此地不好对付,而转头集中精力去劫掠那些没有供奉坐镇威慑的田地人民去了。
张铭抬头看向远处,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一望无际的西北平原尽头似乎还有几缕马蹄飞扬起来的尘土,让他眼神阴翳起来。
如今他实力日益增长,连几月前洪兴堂那帮豪华阵容此时也有点不放在他的眼里,只等着西北武道会结束就要回去讨回利息,他也算是足以在这世上立身自持了,所以自然不复当初刚入暗堂时的如履薄冰,行事谨慎,一切只为了自己,无暇顾及他人。
人立身于世,考虑的更多还是自我价值的实现,张铭此时也有点明白了这句话,尽管没那个非去不可的必要,但他此时内心却有点跃跃欲试,这是另一种方面的自我,而不仅仅是同情农家汉子,为了得到这帮农人的赞叹或者敬仰。
“走!”张铭翻身上马,大手一挥,招呼了旁边的小厮一声,小厮看起来也同样楞了一下,本来此次并没有赶上趟,藩人已经离开,他们还以为就要回去休息了,却没想到张铭态度如此。
“是!”不过也只是楞了一下,他们便齐声抱拳道,调整马羁,他们没有拒绝的余地,金祥瑞让他们跟着供奉,若是敢有不从,张铭顺手将他们打杀了也是正常,他们不敢丝毫违逆,驳了张铭的面子。
这回倒是没带去营寨中的向导了,毕竟奔马而去是要战斗的,而这位向导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不过从这位向导的眼中却能看得出来感激和敬佩,看来他也被张铭的意愿打动了。
......
平原的另一端,和玉海藩的妥妥斯部酋长阿罗陀正将马束在一旁的树干上,准备先行休息。
本次出来打猎收获不小,光是这两天在铲山旁的田地里得到的粮草就能够维持部族半年的用度,而灵州方面并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现在阿罗陀需要做的决定有两个,一个是进一步地试探,即进行更深的劫掠,更大范围地劫掠,二是先行退回潢水边上他们部族的聚集地,休养生息,等待汗帐传达下来的下一步指令,再根据能否获得足够大的好处选择执行不执行。
两个选择有利有弊,前者可能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好处和汗帐那边的青睐,甚至发下来几个没什么屁用的封号(赐下来的实际好处既不用期待太多),但也可能让他们遇上新人里的强者,从而遭到损失,这种事情阿罗陀听过几次,在沿边的藩人行动当中。
后者则可以让他们保有现在的好处,可进可退,但眼前依靠劫掠就能得到的利益却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阿罗陀走到一边,他的勇士们每人都背了一袋粮食,脸上泛着由衷的笑容,他走到他们面前,依次勉励过去,心中却还是有些举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