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刃入胸骨。
秦隐身形重重一颤,眼前景象同时消失!
一片无星无月无云的纯黑幕布下,滔天血海刹那从天际漫来,赤炎引燃整个天空帷幕。
那是自己的血液被引燃。
全身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反复承受着业火煅烧之痛。
牙齿近乎咬碎。
全身青筋浮出,狰狞如大蟒。
三万六千毛孔,炽热血气如火山喷发。
他“看”到了自己站在这帷幕之下,迎着那宛如星辰浩瀚的滔天血焰。
惊天动地的咆哮中,一条浩荡血河奔涌而出,凝聚成长不知几千几万丈的一把血色刻刀。
那刀若举起仿佛就能刻下星辰诸图。
而此刻,那足以刺破苍穹的血刀,却遥遥对准自己,轰然而入。
如流星坠地。
血刀携着天地伟力,没入秦隐之躯。
虚影消失,秦隐的眼眶之中却瞬间鲜红。
他清楚的“看”到那血刀没过身躯,刺入至阳穴,然后沿着一条纹路直至足底昆仑穴。
如镰刀野蛮的割开野草。
如刀劈顽石。
那所谓百窍不通、灵脉断绝的石体,在这一刀之下,竟被生生灼出一条狰狞的血色脉络。
刀尖复又逆转直上,自昆仑穴霎时贯通至左胸,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
刀割心脏有多疼?
在这之前或许没人知道。
嗡……
耳边一片沙沙声。
那种剧痛远远超过刺入骨髓之痛,远远超越钝刀割肉之痛。
足以让任何一人瞬间弓身脱力的疼痛,从灵魂最深处浮起。
他看的到,感受的到,却屏蔽不了!
身体的本能让他想要嘶吼出来。
但那早已刻入灵魂的无上意志,却让秦隐生生压下!
眼球之内,尽是血液。
胸背筋肉不可抑制的震颤,痛楚一波接着一波。
明明很快的灵刃,在刺破心房时,却变得不急不缓,所以这痛楚,便开始无限放大与扩散。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那一波波割戮灵魂的剧痛往复了多少次。
那一刀重重刺入秦隐心脏。
竹舍中,少年身躯猛地挺起,却被那两指并拢的灵压强行摄于半空。
秦隐双目浑浊满是鲜血,脸色狰狞如地狱恶鬼,但却始终未哼一声!!
“第一刻,踏昆仑!”
“在你过往,我遍寻天下无窍体九千三百名,在这第一刀中死去的便有三千之数!”
“而百数之前,死去者共九千两百五十二人!”
“让老夫看看你会止步几何!”
竹舍外,恐怖的灵压旋涡之下,溪水倒卷入长空。
“第二刻!聚百会!”
“世人说你为顽石,老夫见你如璞玉。世人庸碌,天人之路断绝又如何,因为那根本就走不到天路尽头!正所谓不破不立,今日我孙吾刀为你重开窍穴!”
声如惊雷,撕裂天际。
滔天血海中再度飞出一刃,没入身躯。
通天血刃汇入至阳穴,笔直上头顶,狠狠撞穿那人体最高的百会大穴,往复撕裂筋肉直刺心脏。
研磨割裂灵魂之痛再度冲刷。
然而这一次秦隐耳孔溢血,却以无上意志压制全身,如承天之柱,不动分毫。
“第三刻!裂神庭!”
……
“第四刻!开太阳!”
……
“第五刻!复晴明!”
……
无人旷野,竹山之上,灵力滔天呈云,又自天而下!
宛如浩荡龙卷,倒吸长空,直没竹舍之中。
孙吾刀一头白发狂怒飘张,无风自动。
他依然是指刀刺胸之姿,但是秦隐的身躯却化作一座彻底爆发的火山,四处烽烟!
秦隐在那个真实却又虚妄的世界中,双臂大张,悍然迎着那一柄柄血刃。
烧吧!
烧吧!!
就让这滔天烈火,燃尽我胸中怒魂!
就让那千百血刃,为我秦隐,刺穿这封绝的天人之门!
贼老天,你秦隐爷爷,就在这。
三十三重天,我终要找到你!
然后……
踏平尔等一世!!
哈哈哈哈哈!
少年在那虚幻而有真实的世界里,迎着常人无可想象之痛,终于放声大笑。
在这个时间凝固又似流淌的世界里,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秦隐都记不清自己是否已经死掉,不知这里究竟是阴世还是阳世。
……
砰砰砰砰!
就在时间不知度过多久之后,一刹那,突兀的山川崩裂。
噗噗噗噗噗!
无数血龙飞溅,宛若烈焰炙灼。
至阳穴中,那牵引全身跳动的力量骤然消失。
漆黑星幕崩灭。
秦隐眼前一片血色模糊,狂乱意识奔腾于脑海,混沌剧痛之中他却还认得那老木匠的轮廓。
“……结……束……了?”秦隐喃动着嘴唇,低垂头颅,声音中透着血腥与滚烫。
“嘿……贼老天,这第二轮,我秦隐又赢了。”
竹舍内外,所有的异象消失。
风声重新浮起,溪流重新涌动。
孙吾刀缓缓抽出如凿刃般的两指,目光中有波光闪耀,看着面前那已是血人一般的秦隐。
“在你之前,最坚忍不拔之辈,受心刀两百二十七!开穴位两百二十七!”
“我秦隐一生……从来都只有第一,不居人下。”秦隐疲惫的闭上眼睛,张嘴啐出血丝如线,气息奄奄。
这一次,连孙吾刀的声音都出现了波动,带着不再掩饰的欣赏与那夙愿终成的热烈。
“你受太一心刀……四百零九刻!人体周身穴位四百零九,尽开!!”
“哈哈哈哈,老夫苦悟三甲子,寻人一甲子。足足四甲,终不虚度!”
“心愿可了。这通天之下,四十九火种我孙吾刀终于埋下!”
“你命已成野火,来日必将燎天!圣人又如何……苍天亦可破。”
哈哈!
哈哈哈!
接连三声大笑,孙吾刀一掌将秦隐拍出。
巨力席卷全身,却没伤及分毫。
那澎湃到近乎液化的乳白灵力挟裹着所有喷涌而出的血气,重压入秦隐全身。
心脏如火山般跳动!
血液似大江奔腾!
极度虚弱之下迎来这久违的陌生澎湃力量,秦隐的意识终陷入昏迷。
他的身躯重新落到竹榻之上。
孙吾刀看着秦隐,宛如看着一颗终将燃遍苍穹的火种,那布满褶皱的冷漠脸庞上,终于绽放出笑容。
转身踏步,走出竹庐。
素衣长袖,大手扬起。
刹那间,山河月辉凝路,横跨星罗江。
此天现异象,却唯有一人独享。
落步乘云。
那名在鱼梁雕了十年的木匠就这样踏着河山辉光,步向这万里旷野深处。
迎着豪风烈烈,衣衫飒沓作响。
纵声长啸,直入云巅。
“自古天路门前终,黄尘老尽英雄。
世人长恨水长东!
无意争短长,未敢邀天功。
盖世功名将底用,终为黄土酒一钟。
凡人代代送秋鸿。
圣人封天路,绝我中原雄。
我本匠工拾斧凿,愿立天下孤冢。
火种遍洒燎原野,当诵千秋不世功!”
…
是夜,孙吾刀负手跨星罗。
浩气长流,歌镇四野。
南郡之天,有七杀星大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