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耳目众多,楚昭原本还有旁的事情要做,只是和太子这一来一去,却是再免不了要去见一见楚皇和钟皇后。这一来一去便耽误了不少功夫,难免让人心中觉得不爽。
拜见了皇后皇帝,又回了自己府里一趟。从这里到和亲关外,走也需要半月的光景,府里有些事情,旁人做不得主,他必须在回来之前安排好――有用的东西归置好,没用的,也该要扫净了。
清平公主从宫外回来,凑巧看见了楚昭正往出去退,皱了皱眉头,待他出去后,才座上的皇后道,“三哥怎么来了?”以前楚昭倒是按照规矩,时常来皇后宫中请安,可如今该看明白的,大家都差不多看明白了,他想要皇位,但太子也要皇位。
所以他再皇后面前只能隐忍,而如今一切明白了,他不必隐忍。
似乎他也没往日那么【恭谨】了。
“来跟我和你父皇请安。”钟皇后揉了揉额头,很快身边的老嬷嬷给她端上了凝神的茶水。
“请什么安?”清平嘴角微微扯了扯,“心里不知道怎么盼着呢?”从前楚昭温和,对待她们这些妹妹也都大方。有多喜欢这个三哥,如今清平就有多怨恨。到底她只是一个公主,一个女子,她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皇位,权力,难道就真的比骨血之情重要的多吗?
“心里再盼着,他只要嘴上没说出来,依旧是你的三哥。”钟皇后看她这副样子,原本就疼的头越来越疼,“你这个性子该改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皇后脸色一暗,“你今儿个去梨园了?”
清平脸色一变,刚才回来看见楚昭,她连这事儿都忘了。
本还想着蒙混过去呢,“母后……你……你知道了?”
钟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这几日晓得你因为和亲的事情心情不爽,不想拘着你,你去宫外也不曾拦着,可你瞧瞧,你办的这是什么事儿?如今宫廷内外,哪个不晓得这件事儿?”
“有那么严重吗?”清平嘟起嘴,她不就去听了场戏吗?
“有那么严重吗?若是普通人去,当然没什么问题”,钟皇后看着她,“可你是公主,嫡出的公主。一言一行代的是皇家。”终究是自己宠了多年的女儿,没舍得一直批她,“好在这几日刚刚出了和亲的事儿,没人再这个关头拿你的事情做文章,不然你哥哥那里又有的麻烦了。”
“关我哥什么事儿?”清平眉头皱着。
“你哥是中宫太子,你说关不关他的事儿?”钟皇后从椅子上起来,便有嬷嬷扶着她,“我以为跟毓秀再一起能拘着你点……现在倒是要怕了,你将毓秀带坏了,过几日她娘若是找我要个说法……”
清平公主,“儿臣知错了还不行吗?”
“这几日再不许出宫了”,钟皇后也是头疼,她自是愿意让女儿永远不接触那些事儿,可却也知道,倘若清平继续这样下去――万一楚昭登基了呢?
钟家书香传家,钟皇后嫁人前看过太多的史料。她也知道,最终能当皇帝的不一定就是太子――她没想过她的孩子一定要坐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可至少,她想要保全自己两个孩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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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之后,落了场雪,今年的京都比以往更冷了些。
大周氏早早就拍府里的绣娘开始置办冬衣,另有毓秀和钟赢二人的冬衣也要开始办。下人倒还好说,一人置办两身,都是有规制的。只是这少爷小姐的冬衣便不怎么好做,总不能和下人的,都做成一模一样的。
尤其是姑娘家,在冬天既要符合贵女身份,还要能保暖。
“毓秀,来瞧瞧,这两件皮你喜欢哪件?”大周氏老早把毓秀叫了过来,手里正捧着两件皮子,一件银灰色的,另一件儿是深灰色的,看上去倒是雍容华贵,毓秀把手放在那件银灰色的,“这件更亮一些。不过深灰色的倒也好看。”
大周氏也左右拿不定主意,“深灰也衬的你白些。”
“既然两件都好,都给妹妹做了衣服不就行了?”钟赢人未到声先到,问了大周氏好,屁股便牢牢的粘在椅子上,又给自己倒了茶水。这几天下雪,大周氏拘他在家中不让出去,可想已经闷坏了。
“皇后娘娘给的,我倒是想都给了你妹妹,不是你姑姑开口给你,哪还有你见面的份儿?”大周氏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却还是拿着在钟赢身上比了比,“瞧着也挺好看。”
钟赢无奈的看了毓秀一眼,“娘,妹妹一个大姑娘穿的漂亮些就行了,我不需要。”
“说的什么浑话”大周氏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不想在府里?”又看了看温嬷嬷,“盯着大少爷,在府里这么长时间了,就没一个绣娘逮的住你,快去,先量了尺寸。”这几天刚下了雪,天还不是很冷。
等过几天再回温降了,就彻底冷了下来,到那时再准备冬衣,就有些来不及了。
“没那么着急吧,我这儿才刚坐一会儿呢”钟赢喘口气没得功夫,又要被温嬷嬷推走,毓秀笑着看了眼他,大周氏摇了摇头,“都快弱冠的人了,还这么跳脱。”
毓秀便道,“那母亲便给哥哥好好相看一个嫂子管着。”
大周氏回头看着她,“你哥哥的婚事还不着急……”眼看大周氏又要旧事重提,毓秀立马闭口不言,想让话题赶紧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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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刚下了不久,路上落了薄薄的一层,别院里人少,如今被薄雪覆盖,比往日更显得宁静。
身穿灰黑色布料的老妈子吹着头躲避了风雪,刚刚进了屋子,黄氏便站了起来,有些急的问道,“去看了吗?”
“看了”,老妈子笑了笑,“去的时候人不多,夫人放心,没什么人看见。”苏仕明是罪臣,当时的舞弊案虽然过去了,可现在还是不少人找黄氏。如今人在屋檐下,丈夫又死了,黄氏带着一个孩子,只敢缩在宅子里。
平常也只敢偶尔让身边的老妈子去给苏仕明扫墓添祭品。
“夫人,虽说在别院里生活,什么都不愁”,那老妈子跟了黄氏多年,如今看她这样的境况也有些忧心,“但是总归人在屋檐下,过的不自在。咱们老家还有祖宅,老爷还有很多祭田,回老家过个富足日子也非难事。”
黄氏听了身边老妈子说的,想了想,“我也晓得这里过得不甚自在――”黄氏为人母,自然想让女儿过的好些。当一个王爷的义女,郡主之尊,怎么说都要比当一个罪臣的女儿好的太多。
可从苏仕明死后,他们一家人便被安排到这别院里头。日子过的是富足,可却也好像禁足一样,让人无法喘息,又想起之前丈夫对她所说的,若有机会,要离开京城。
“等开春吧,如今天凉了,樱儿还小,怕她冻坏了。”黄氏想起女儿,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罢了,富贵不富贵的都抛到一边去,只要女儿好就好,“去看看樱儿在哪儿,今儿刚得了两批缎子,该给她裁冬衣了。”
“怕又在院子里玩呢”老妈子笑了笑,“老奴去找小姐。”
黄氏点了点头,又道,“早上让厨房送的药还没送到,顺便去催一催。”黄氏速来有心悸治症,如今挪到别院里,更是整晚整晚都睡不着,只靠着药物勉强合眼罢了。老妈子称是,很快就推出了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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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所在的别院,是昭王的私产,虽也在京城的范围内,但是比较偏,已经快到护城河。也因此风景较好,出了后门便是一道长河,老妈子便来此处寻小姐。姑娘年纪小,如今连死了是什么都不清楚。
老爷不在了,也只以为是出了远门,每日里心情不好便来这里丢丢石头玩。
“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丫头们呢?”苏府的下人都被遣散了,跟在这里的丫头便是昭王府派来的。苏樱回头,圆圆的包子脸十分可爱,“姐姐们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那小姐跟老奴回去吃饭?”老妈子弯下腰,“夫人在屋里刚给小姐做了件新褂子。”
苏樱点点头,过会儿又拉着老妈子的袖子,“姐姐说今儿顿了给娘的汤,我想给她端过去。”老妈子一笑,“小姐真孝顺”,本是想着催一催丫头,现在小姐想去,加上最近老爷去了,夫人一直心里不爽,老妈子便抱着苏樱去了厨房。
别院并不大,也只是普通富贵人家的规制。
老妈子抱着苏樱一路走到厨房,正要往里头走,却突然听见里头似有私语声传来,便透过窗户看,两个丫鬟在推搡什么。她眉头一皱,开始只以为是两个丫头贪吃,想偷了厨房里的东西拿去吃了或带回家。
可没一会儿,其中一个丫头竟然从腰里拿了个黄纸包,散开之后直接撒在了桌面上的事物上。她心头一顿,连忙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待两个丫鬟端着食物出去之后,才从后头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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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你做得对。”黄氏心有余悸,今儿中午得了老妈子示意,假装身子不适,没吃今天的饭,“先莫打草惊蛇。”又看着她,“今儿的东西查出来了吗?”
老妈子道,“不是剧毒之物,只是些水银粉末。日常吃一点没事,但若一直吃下去,人会变得痴傻。”
黄氏原本还存了几分侥幸,现在彻底没了。
“想让我们母女两出事儿的人,只有他了。”可她拿什么跟她斗,黄氏心下慌张,“妈妈,怎么办?老爷早预料到这事儿了,偏偏我还贪图富贵,如今害了樱儿?该怎么办……”
黄氏越来越慌张,老妈子握住她的手,“夫人也是为了小姐日后。”
“只是些水银罢了,如今看来那边正松懈呢。还好今儿个听夫人的,没先声张了,哪些丫鬟也莫处理,咱们每日就假装用他们端来的饭菜,再找个时机,一走了之。”
“走的了吗?”黄氏心中恐惧,转头却看见了床上睡得正熟的女儿,走不了,她也得走,“就如你所说。这几日东西备好,等她们放松警惕,咱们就走。”昭王不敢杀她们,也是怕手底下人寒心,她们固然可以再府中装傻充楞,可谁知道这人以后会不会狠下杀手。
为长远计,黄氏也看出了那昭王的狠毒――他从没想过好好照顾她们母女。
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