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华大出意料之外,只得勉力摆剑相迎,护住楚红裳与叶侠,朝着大殿外且战且退;他左思右想,却仍想不通阴风二老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阴风二老顾忌张明华的“三尺水”锋利,一人甩出虎头钩,一人手持判官笔,抢攻不休。只听阴木津冷声道:“张家小子,事到如今,倒也不妨跟你挑明白了,省得你做了糊涂鬼,到了地底下去告我们兄弟的冤枉状——冤有头,债有主,你这条命,是慕容家要的!”
“慕容?”张明华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将长剑在身前一划,森然问道,“还请两位把话说得再明白些。”
“张明华!”风士建冷笑两声,道,“在会稽郡,你三番两次坏了慕容世家的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清楚什么?张明华正要反问,忽地心头一动,顿时明白了。
当初,郑家族长郑向凤与李天鸣的侍卫王空两败俱伤,是张明华出手帮忙,收拾首尾;后来郑家败落,郑向凤向其寻仇,又落得个事败自尽的下场;还有百里世家曾有内奸与外人勾结,也被张明华撞破,并杀人灭口,夺得《剑战法》秘籍——
此间种种,虽然都是隐秘,但慕容世家根深叶茂,未必就侦查不出,就算侦查不出,张明华与李天鸣交好的事实,却是尽人皆知的。
慕容世家或许不敢报复当今太子李天鸣,但对付起张明华来却没什么压力——不过是个地方豪族的子弟而已。甚至于,暗害了张明华,还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这些念头在张明华脑中一闪即过,他心中已有明悟,便冷笑道:“两位真是尽责,居然能一路追我追到这里?为了舔慕容世家的屁沟,这么努力,却不知值不值得!”
他说到这里,刷刷两剑,将阴风二老逼退,猛回身,与楚红裳、叶侠顺着来路便跑!
三人本就已经退到了大殿的门口,再往外去,就是遍布机关的台阶,阴风二老追击时略一迟疑,就与张明华等三人拉开了距离。
张明华仗剑护住楚红裳、叶侠,一路疾行,一边喘着气道:“听……刚才的响声,回去路上的机关大概都已失效……咱们……咱们快一点儿……退到来时的甬道,顺原路返回……否则、否则就回不去了!”
楚红裳与叶侠心中都有疑问,对阴风二老提到的“会稽”、“慕容”等摸不着头脑,但两人也知道此时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时机,只好低头猛跑。
一行三人,几步掠过台阶,果然,来时异常凶险、一触即发的机关全都毫无动静,沿路如履平地,继续往前跑,原本在直道上密密麻麻的僵尸怪物也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概是地宫刚往下沉时,就都四散潜伏,以待来日。
越往前跑,三人就越感到空气中的水汽变得浓郁起来;阴风二老沿途追击,速度本来轻易就能超过张明华一行,但追得也不够紧,只是偶尔递出两招,消耗三人的体力。
——很简单,哪怕阴风二老口口声声身负慕容世家的使命,也不想跟张明华等一同困死在九绝老人的地宫里。
现在,张明华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楚红裳、叶侠两人的修为又差得太远,只要等到了甬道、快要脱困时,再出手也不晚——想到这里,恐怕阴风二老还嫌他们跑得太慢!
一逃,一追,两伙人的速度都疾逾奔马,没过多久,他们就出了地宫。
只是,地宫下沉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当他们迈出宫门时,暗河的河水已经涨到了齐膝高!
承载地宫的孤崖整个儿浸在水中,过路的索桥也淹在水下,波涛激荡,拍打着对面的石壁,九条甬道的其中之一已经进不去了。
“快……快!”张明华低声叫道。
他也看透了阴风二老的想法,不管不顾地涉水而行,与楚红裳、叶侠跑到索桥边上,三人把头一低,脚不沾地,游泳前进。
张明华的水性本来不算好,但修习了“玄水诀”后,在奇异空间中与万顷波涛搏斗就成了常事,随着水位越涨越高,他的行动越来越是自如,甚至连体内的真气都恢复了一两分。
不过,他知道阴风二老顾忌的只是自己,便不肯抢到前头,反而示意楚红裳、叶侠先走。
叶侠当先游到石壁边上,纵身几个起落,站在高处的一个甬道口内,焦急地等待;楚红裳咬了咬牙,跟紧了张明华,并不离开。
就在二人身后,阴风二老好整以暇,各自手持兵刃,踩水而来。
阴风二老水性极佳,水面仅淹到二人的小腿,居然丝毫也不影响行动。滔滔水声之中,阴木津冷笑两声,大声道:
“张家小子,你还走得了么?”
张明华虽然恢复了部分真气,但与阴风二老相比,差得依旧太远;他回头望去,距离叶侠守护的甬道口只有三五丈远,可这三五丈实在与天堑无异!他咳嗽几下,苦笑道:“看样子,是走不了了。”
此时此刻,地宫中只有水花激荡的声音。
张明华又苦笑了两声,转头道:“楚妹妹,你快去与叶兄汇合,逃离这里……只要我不走,想必阴风二老也不会为难你们。”
楚红裳一怔,叫道:“你少胡说!你既然跟了我来探险,一路上又……又对我多加照拂,我纵然拼了这条命,也得带你一同回去!否则,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义兄?”
说着,楚红裳硬拉着张明华登上石壁,往甬道走去。说来奇怪,阴风二老与他们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并不阻拦。
“张家小子,”风士建冷冷地道,“垂死挣扎有什么用处?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不成啊。”张明华忽地一笑,当胸仗剑,淡淡地道,“我是走不了,可两位也不妨留下来,跟小子作伴。”
阴风二老同时一惊,他们看得出张明华虽然多少有些恢复,事实上却只是比油尽灯枯强了一点儿而已,分明不堪一击;他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说话,是因为他已经开始燃烧生命中最后的潜力,说不定,就这样不管他,过些时候,他自己就会七窍流血倒地而死。
但是,两人仍然为张明华毅然决然、看轻生死的容光所逼,情不自禁地觉得心惊,一时竟然不敢出手。
片刻后,风士建首先沉不住气,仰天高呼:“姓司马的!我们兄弟把这小子逼到了这一步,难道你还不出来?”
没有回音。
反倒是张明华听到风士建喊叫“姓司马的”,眉头就是一皱,沉声发问:“什么?你说的是哪个姓司马的?”
“还用说?”风士建叫道,“慕容世家可不会为了盯住你这小辈的行踪下太多气力,我们兄弟也懒得花那个功夫,要不是正好司马狐……司马狐那老家伙暗中报信,我们怎么知道你要到这儿来探险?”
阴木津哼了一声,道:“不过,看情形,司马狐倒是没来——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真是句大实话。”
“……也就是说,你们不知道我会到九绝老人的墓葬探险,”张明华眉毛一挑,问道,“慕容世家要我的命……如果司马狐不报信,你们原本打算怎么找到我?”
他随着问话,已经与叶侠汇合,站到了甬道的边上。暗河的河水也涨到了这里。
风士建阴恻恻地答道:“张家小子,我们本来是想到会稽郡上门叫阵——管你是不是在外历练,多杀你几个族人、亲戚,再放出风去,你还能忍得住不露面?”
“自不量力!”张明华心中大怒,头脑却清明起来。
阴风二老说的未必就是实话,凭他们两个炼气高阶的境界,要在明处找张家的麻烦,必定会碰得头破血流——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两人行事阴狠,不择手段,暗中又有慕容世家和司马狐的支持,说不定确实会给张家带去不小的麻烦。
想到这里,张明华心中的杀机更盛,暗暗想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放阴风二老生离此地!
然而,眼下的局面却是阴风二老稳占上风——否则,他们也不会这样迟迟不肯动手,只想把张明华耗死。
张明华胸腹之间火烧火燎地痛,虽然在交谈间休息了片刻,但已经伤及元气,总要修养十天半月,才能尽复旧观,要是再跟人打斗,情况只有愈发恶化。
只是眼下情势,除了鱼死网破之外,张明华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他目光逡巡,忽然瞥见一物,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升起无限希望。
暗河河水愈发高涨,眼看已经要没过这一条甬道的入口,想要再换其他甬道撤退,也已来不及;甬道之内,叶侠已经一退再退,楚红裳站在张明华身后,河水浸过了腰身;就连阴风二老,也不得不将半身沉入水中,防着张明华回身逃走。
“两位成名已久……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前辈了。”张明华苦笑两声,眼看河水已经没了自己的胸膛,忽地朗声问道,“你们是打算等我退进甬道,一直出了墓葬之后,再动手杀人灭口吧?”
“你这小子,见事倒是明白。”阴木津嘿嘿怪笑道,“我却不信你敢一直耗在这里——你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可你身后的女娃子,你到底管是不管?”
“当然要管。”张明华头也不回地道,“楚妹妹,你放心,我自有脱身的办法!”说着,他哈哈一笑,又道:“要是我万一出不去,那就在这座地宫里等你六十年!到时,你再来寻我!”
他把话说到一半,无论是楚红裳、叶侠,还是阴风二老,都觉得不好,正要有所动作,却赶不上张明华——张明华早就把左手放在甬道边的石壁上,蓦地往下狠狠地一按!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张明华背后的甬道中传出隆隆的声响,由上至下,一块巨大的断龙石骤然下沉!
与此同时,张明华的左手在怀中一摸,掏出在地宫中收获的《卧梅真诀》与《天门真解》的秘籍,塞进楚红裳的手里,接着,掌力一吐,将大惊失色的楚红裳推到断龙石后!
他这番动作行云流水,如兔起鹬落,众人都还没能反应过来,诸事已了。而断龙石后,隐隐然传来楚红裳声嘶力竭的呼叫:“张明华——”
最后一个“华”字,瞬间止歇,是这块一人多高的断龙石已经彻底落下,将这声呼唤的余韵堵在了甬道里,而暗河河水,也被彻底阻挡在了甬道之外!
张明华的归路已尽,他却面带微笑,朝着对面瞠目结舌的阴风二老,平静地道:“两位前辈,大约你我都要死于此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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