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初傲视全场,丝毫不以偷袭为耻。
看到张明华以诡异的身法配合剑招杀死阎有竹后,他就再也忍不住了,断然出手,甚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偷袭的手段,对付一个武学境界远不如自己的晚辈。
可惜的是,居然没有成功。
众人大哗。站得靠前的张家族人当即就跳出来好几十人,明知不是对手,也要上来拼命;至于人群之中的痛骂声,更是花样百出,一浪高过一浪。
张崇江是第一个想要冲上去的,却被张崇明一把拉住,动弹不得。
赵公初对周围的骂声充耳不闻,只是十指连弹,轻描淡写地以指风将抢上来出手的张家族人纷纷击退,目光始终停留在张明华身上。
他望着张明华,慢慢地说:“张明华,我本来以为对你已经足够重视……没想到,依旧低估了你。”
“依旧?这是什么意思?”张明华皱了皱眉,追问道。
“去年,郡学试炼时,你本该死在莽苍山的。”赵公初淡淡地说,“只是,我万万没能想到,那时你就已经是炼精期了——我那个手下死得真是冤枉。”
“是你?”张明华失声惊呼。
去年十一月,张明华与张明新因郡学试炼,入莽苍山搜寻“玉骨灵芝”;期间,两人曾分开行动,张明华独自引走幽狼,却在途中遭遇杀手偷袭。
当时,张明华对外宣称是炼体大圆满,其实已经突破到炼精初阶;因此,杀手误判了形势,被张明华轻而易举地反杀,整件事有惊无险。
但杀手的来历却是个谜。
一直以来,张明华都觉得那个杀手的主使者始终在暗中窥伺自己,令他如芒刺在背,偶尔想起来,就感到有些不安。
但张明华怎么也没料到,幕后的黑手竟是家族中的供奉——赵公初!
“很奇怪么?不,你不会觉得奇怪。”赵公初慢慢地说,“你很聪明。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会有杀手找到你的头上。”
张明华冷哼一声。他盯着赵公初,严阵以待,对他的话仿佛充耳不闻。
但赵公初却不肯停下来,他继续说道:“我自幼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数十年来一日不曾懈怠……我十八岁炼精,三十三岁炼气,然后花了二十年,才在炼气高阶的境界上站稳脚跟。张明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张明华不答。
赵公初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他说:“这意味着,我不相信天才。”
“我见过天才。”张明华淡淡地说。
“但你见过的天才,绝对不是你本人。”赵公初话中的每个字眼儿都掷地有声。
“也许吧。”张明华苦笑。他确实不认为自己是天才。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勤学苦练之外,更多的是因为有了奇异空间的帮助。
张明华从来都不会妄自尊大,他一直都不知道在奇异空间的帮助下,他早就将自己磨砺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武学天才。
所以,张明华并不认为赵公初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但实际上,当赵公初义正词严地说出以上那番话时,不仅招来了无数声不屑的嗤笑,就连赵公初自己,耳根也有些发红。
“张明华,你的武学天分一直都很差。”赵公初继续刻意打击张明华的信心,他放慢了语速,冷冷地问道,“你之所以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你之所以能这样欺世盗名,靠的是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你知道什么?张明华悚然而惊。难道赵公初知道奇异空间的秘密?这怎么可能?
赵公初却不再往下说了,转向不远处的司马元英微微躬身一礼,道:“司马兄,我知道你是想暂时退一步,然后再聚齐人马,卷土重来——在这之前,最好先把张崇明杀了,让张家群龙无首……是不是?”
司马元英哈哈大笑:“赵老弟,有话请直说。”
这一笑声若洪钟,分明将炼气高阶的武学境界表露无遗,震得张家堡中的数千张家族人尽皆变色。
赵公初开口答话,声线在司马元英的大笑中也不落下风,极为清晰:“司马兄想要做的,正是我要做的……不过,这个张明华身上有件东西是我的,我要把他一起带走,逼问一番,司马兄不介意吧?”
“赵老弟尽管随意。”司马元英也不追问到底是什么东西,立刻答应下来。
张明华冷笑道:“赵公初,你且过来试试?”
赵公初望着他,嘴唇微动,倏地,一个阴冷的声音传进张明华的耳中:“张明华,事到临头还不死心么?交出‘刀战法’的秘籍,我饶你不死!”
听到赵公初“传音入密”的语声,张明华微愕,随即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赵公初费尽心机想要在自己这里谋取的东西只是“刀战法”的秘籍,而与自己真正的大秘密奇异空间完全无关。
但无论如何,他什么都别想拿到!
一念及此,张明华望着赵公初,只是发出一阵冷笑。
赵公初大怒,狞笑道:“好啊,张明华,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二十年前,“九战法”出世,搅动天下腥风血雨。当时,赵公初虽然已经出道,可武学境界太低,并不敢有觊觎之心。不过,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曾见一人用过“刀战法”中的一式!
赵公初清楚地记得,那人看上去只是炼精中阶的境界,却用那一式刀招连斩三名炼精高阶的武者,然后飘然远遁。从那以后,每每深夜梦回,赵公初都忘不了那一式“刀战法”的光芒!
二十年光阴荏苒,赵公初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重见那一式刀招;然而,在郡学的秋比上,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张明华竟然以剑作刀,用出了他无比熟悉的一式!
于是,赵公初就此不能自拔。
只是,暗中派出杀手没能得手,而他自己身为张家供奉,时时刻刻为人瞩目,想要亲自下手又极不方便;否则,他可不会轻易地接受张崇德和司马世家的劝诱——自始至终,赵公初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刀战法》!
眼看张家上下已经没有一个能与自己匹敌的高端战力,而张明华就算再强,也不过炼气初阶,比自己差着两个层次。赵公初禁不住满心欢喜,冷笑蓦地变成狂笑,放肆的笑声在张家堡上空回荡不绝。
“什么事这么高兴?”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赵公初的肩。
笑声戛然而止。
赵公初缓缓地回头,他的动作极慢,仿佛微微一动,也要用尽全身的气力似的。
“老……”一边回头,赵公初一边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没能把话说完。
他也没能回过头去,看清拍了他肩膀的那个人是谁——但在赵公初心里,却清楚得很。
——那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清楚的念头。
他死了。
不等七窍流血的赵公初的尸体瘫倒在地,祠堂前,张崇明就狂喜地大叫道:“老祖!”
在赵公初的身后,一个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的老人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明华,好孩子!”
说着,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形一闪,就站在了张明华的面前,抬手将一粒丹药拍进呆愣愣的张明华的嘴里,柔声道:“明华,你能顾念家族,力挽狂澜,老夫心中很是欢喜。”
“老祖!”丹药的效力发挥得极快,张明华伤势本就不重,他也顾不上体味胸腹间升起的暖意,只是急忙又惊又喜地问道,“我听说您在闭关……”
“老夫要是不受点儿伤,不闭上几天的死关,又怎么能看见这一出好戏?”老祖哼了一声,这才扭头瞪了张崇明一眼,斥道,“毒蛇噬手,壮士断腕!你是怎么做族长的?”
张崇明羞愧得满脸通红,“噗通”一声跪倒,大声道:“请老祖责罚!”
“不急。”老祖挥了挥手,蓦地冷笑道,“司马世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家老祖刚一现身,司马元英就知道不妙,趁张家族人被赵公初之死吸引了注意力,悄悄地后退,想要躲到人群之中,再设法脱身。
——只是,太晚了。
“我、我……”司马元英浑身冷汗涔涔而下,连一句话也说不全。
“这就要走么?”老祖慢腾腾地迈步前行,一边呵呵大笑,声音虽大,却殊无笑意,“司马世侄做的好大事啊,勾结我家门败类,谋夺我张家产业,截杀我张家苗裔……这岂不是结下了生死大仇么?”
说话间,老祖走到司马元英身前,强大的气势压迫得司马元英瑟瑟发抖,但他好歹是一族之长,居然硬着头皮,强撑着没有后退。
但他身边的司马畅早就摔倒在地,四肢并用地向后爬去——
没人在意他。
老祖目光如电,司马元英完全不敢对视,深深地低下了头,仿佛认命了似的,竟是一言不发,摆出了一副任凭老祖处置的模样。
“罢了,”老祖厌恶地看着司马元英,像是看着什么脏东西,在他面前轻轻挥了一掌,厉声道,“回去告诉那只老狐狸,有种的自己打上门来,别叫小辈过来送死!”
司马元英刚要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忽然觉得身上一痛,耳中就听见自己浑身的骨骼发出一阵爆豆般的脆响,然后身不由己,软软地瘫倒下来。
“司马世侄,你既然执意要走,那就在你司马家的床上,给老夫躺上一辈子吧!”老祖冷冷地说,又把目光投向其他司马家的人,“至于你们——抬一个司马元英回去,我看也不需要多强的武功……”
突然,老祖一挥长袖,一股无匹的气劲奔涌而出。在场的所有司马家人,都纷纷倒地,口中鲜血狂喷!
过了片刻,司马畅慢慢爬起来,眼中充满了怨毒与绝望:“你……你废了我们的武功!”
旁边一名司马家的人赶紧拉了拉司马畅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说话——要是再次激怒了张家老祖,恐怕不单是武功,连命都没了!
老祖用凛冽的目光扫视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他冷哼一声:“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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