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加深沉。
天穹上的星斗阑干,月亮已坠入西山。
倏地,一道神秘的身影,化为雷霆般的残芒,从天穹上坠落下来。一层层涟漪般的波纹,被他撞击出来,荡漾在空气中。在云渊底部,原野本想对霜月动手,却被她的话吓得,惊骇连连,仓皇冲回人界。
然而,眼下的一幕,仿佛一座巨岳撞击到他脑袋上般,令他感到一阵眩晕,险些一头栽落下去。他悬立在天空中,俯瞰着现下方的一切。四相国帝都上空,悬浮着两座巨殿,一座是碧水宫殿,一座是冰火皇宫。
此时,碧水宫殿已化为残垣断壁,一半被击毁,一半栽落于帝都中。人界第一繁华的四相帝都,出现了两片巨大的深坑,冲天的光火,燃烧在城里。浓稠的血腥气息,混杂在烧焦的灰烬气味中,被黑烟携带着飘散于风中。
嘶喊、痛嚎、呜咽、阴魂啼鸣等等一切声音,掺和成惨绝人寰的悲歌,充斥在方圆几千里的大地上。城中一片哀鸿,死伤无数,仿佛人间炼狱一般。
“咯、咯、咯、咯……”原野的牙齿咬得狰狞作响,可四肢却因惊恐而通体冰凉。因为,他没有感应到任何熟悉的人气息。甘霖、守鹤、拓拔戬、小仙、江舞云等等,一个都没有!
黯淡的夜色下,他俯视着脚下的火光,它仿佛焚烧在他灵魂深处,令他在恍惚中变得手足无措,头重脚轻,窒息连连。
可是,他却猛地甩了一下脑袋,重重的喘息着,依靠着毅力,极力地支撑着自己,飞身向下掠去,冲向那座依然屹立在天空中的冰火皇宫。
此时,冰火皇宫中,无一盏灵灯,它犹如一座阴森的鬼兽,沾染着鲜血,盘踞在天穹上。
原野脑中已是一片空白,极度的惊恐令他喉咙中,散发出一道道“苟、苟”的诡异低沉声。他感觉自己踩踏在空气中,仿佛踩踏入棉花里一样,双腿乏软无力。
推开皇宫之门,进入空旷、阴森的宫殿里,首先便给原野一个噩耗般的冲击。
一直跟随在甘霖身边的王五,被一箭射中头颅,钉在一根粗大的梁柱上,双目惊恐地圆睁,已然彻底毙命。宫殿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侍从或守卫的尸体,他们都是被震死的,并未被动手斩杀,仅是势压便将他们给击毙了。
原野抬步行走在宫殿中,脚下是一片汇聚、淤积的血液,沾染在他的脚上,被踩踏成一只只血脚印。他蹒跚地向前走去,已惊恐万状。这里的每一具尸体,他都有所了解,他们的生息、血气,他都了然于心。他害怕向前走,怕看到亲人变成尸体,可是,他又不得不硬着已麻木的头皮,艰难地向前跨出每一步。
随着,原野步入更上层的宫殿,惨况仍在持续。
帝都被毁了,无数生命化为冤魂,他的根基之地,就在他离开的空隙间,遭受了敌人一次鲜血的洗礼。
突然,他看在黑暗中,看见了最为害怕的一面。
他的老祖先——巴山,身体暴涨到三丈高,浑身肌肉虬起,黑色魔焰缭绕,站立在一根粗大的盘龙梁柱前,双臂扩张,呈现威武姿态。可是,这却成了极为惨烈的一幕:巴山的头颅,被击爆了,只有一具雄壮的恶魔身躯,屹立在阴暗之中。淤红色的粘稠魔血,从他无头脖子上流出来,淋在他的冰冷尸体上。
很显然,这位上万年前就显赫三界的老恶魔,爆发自己全部实力,都没有抵挡住敌人的攻击,一招便被彻底打爆头颅,瞬间毙命。
这种手段,必是乾蛮所为。
原野的身体,突然颤抖一下,然后仿佛被冰封般,静止不动了。
“滴答!”
一滴散逸奇异气息的、粘稠的金血,从上方滴落下来,迸溅在原野的脚下。
他的头顶上方,宫殿第三层,有一个硕大的窟窿。这血液是拓拔戬的,他不敢抬头,不敢向上看。
死寂的冰火皇宫中,突然传出一道撕心裂肺的狂吼声,这声音就连最凶横的恶魔听见,都会不寒而栗,声音中隐藏着的无尽悲愤、绝望,与最为凶残的仇恨,瞬间可抵人的灵魂深处,令人闻声便会万念俱灰。
原野仰起头,盯着头顶上那个硕大的窟窿,上面垂挂着一条极为粗壮的胳膊,粘稠的黄金血液,从那冰冷的手指上,滴落下来,落到原野面前。他仰头望着那只手,身体不由自主地站立起来。
忽然,他眼中掠过一抹血色魔芒,身影幽然闪烁一下,出现在上一层,那个窟窿边上。这只拓拔戬的胳膊,有一半垂落下来,但上面也只是一只胳膊,并未连粘着尸体。
继而,他再一次动用魂力,将周围一切搜索一遍。
霎那间,原野已绝望的心脏,猛然地悸动一下,然后他奋力窜飞而起,直接蛮横地从冰火皇宫中飞冲出来。接着,他陡地掉转身影,撞击到出现在四相帝都内的一道隐秘的洞穴里。
进入洞穴以后,里面的血腥气息越加浓重,皆是人界最为强大的侍卫的尸体。看到这一幕,原野心中愈加笃定自己的想法。
眨眼间,他便飞掠到地底万丈深处。
一座古朴、封闭岩石的暗星石密室,出现在他的面前。玄妙的石门上,出现两只硕大的血拳印,毫无疑问,这是乾蛮留下的。
但是,侵入者没有能力,将这密室打开。
“笃笃笃……”原野伸手敲击一下密室石门,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然后,他伸出手掌,抵在暗星石门的钥匙孔处,将自己的魂魔散逸进去一缕。
少顷,石门沉重地打开了。
死寂的密室里,甘霖浑身是血,身上出现不少伤口,静如雕塑般盘坐着,一只赤碗(苍穹)悬浮在他面前。他的脸上,除了沾染着血迹,还有一种惊惶的愤怒,以及手足无措。
见原野进来,甘霖猛地站立起来,指着原野怒骂道:“混帐,你在云渊都干了什么?老子让你速速归来,为何耽误那么久?家都被人端了,你知不知道?!”
之前,人界一直被鸿蒙魔兽守护着,射姑飞雪的势力也处于上风。可是,随着原野归来,形势逆转,反将射姑飞雪逼入危境。甘霖对她一直都格外忌惮,原野的弱点太过明显了,整个人界都是他柔软的腹部,敌人一旦丧心病狂,一刀刺进来,就有可能致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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