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拉着黑刀,与其它人一同退到百丈之外的雪山顶上,兴奋又紧张地看着远处的黑子。
漂浮在空中缓缓上升的黑子,惊恐地扭过头,哭喊道:“爹,爹……”
黑刀转过脸看着杜鹃,担心地问道:“这灵泽有危险吗?”
“有。”杜鹃直截了当地说道:“不过,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让你的孩子安静下来,忍受住接下来的考验。”
说些安慰人的话,对常年寡言少语的黑刀来说有点困难,他焦急地看四下看了一眼,突然伸手指着远方那朵巨大的蘑菇形的冰雪云,大喊道:“儿子,看那!”
黑子扭头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远处那已经滚到天顶,巨大的冰雪蘑菇云。
“想成为你原野哥哥这般厉害的人吗?”黑刀大声说道。
黑子犹豫一下,他从记事起被灌输的想法,就是成为一名像他爹一样厉害的猎人。可是,当他看到同样是沙族人的原野之后,幼小的心灵中便产生新的渴望。
“想不想?”黑刀再次问道。
“想!”黑子擦去泪水,狠狠地点头。
“那就咬紧牙关,顶住接下来的考验,只要你挺过去,总有一天,你也会变得这么强大!”黑刀少有地讲出这么长的话。他的心中百感交集,他从来不敢奢望自己的儿子有机会成为天之骄子——灵子。但当这天到来,他又非常害怕黑子会有生命之虞。不过,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黑子放弃这次火灵的恩泽。
“嗯!”虎头虎脑的黑子两只小拳头紧紧握住,盯着天空中的幽然旋转的、黑红掺杂的火焰云。
“黑子,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黑斑岩火便永远不会选择你。当它现的时候,一定要死死抱住它,绝对不能放手!”杜鹃大喊道。很多天赋异禀的人,在这最后的关头都失败了,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得到任何灵气的恩泽。她曾经接受过红屠雪灵的恩泽,知道其中的艰辛。当时,她之所以能成功,主要原因是得到了何川的指点,和她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
“嗯,我死也不会放手的!”黑子稚嫩的声音中充满了坚韧,死死地盯着那旋转的黑红色的火焰云。
突然,火焰云中闪现出道道虬龙窜腾般的黑色闪电,阵阵炽热的罡风带着缕缕火焰,呼啸在雪谷山巅之上,白雪悄然融化,块块斑驳的黑色土地显露出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黑子,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能在这最关键时候成功的人并不多,死在这灵泽过程中的人更是超过半数以上。
“喀嚓!”一道楼宇般粗大的黑红掺杂的火灵闪电,劈在一座雪山之巅,瞬间将那座雪山峰顶移平。灵火闪电之中,一头长着黑红斑纹的、身上不停滴落熔岩的灵虎缓缓走了出来,出现在半空中,向黑子走去。
“黑子,站起来,准备骑到它的身上,死死将它抱住,绝不能松手!”杜鹃大声喊道。
黑子颤颤巍巍地从空中爬起来,展开双臂,等待着幽然走来的黑斑灵虎。
甘霖虽然随着何川去过许多地方,见识不算少,但他只是听说,却从未真正见过这样壮观的灵泽场面。而原野虽然是半邪灵半灵武,除了苦不堪言的邪灵附体,他也没有体验过就种灵子诞生的盛典。杜鹃虽然体验过,但心中依然没底,因为每一种灵的恩泽方式都不同。白京拿着烟袋,吧嗒吧嗒地不停地吸着,苍老的手微微颤抖着。黑刀仰望着天空中的一幕,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用坚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看着那头身体上不停滴落着熔岩的黑斑灵虎走来,黑子抑制着狂跳的心脏,伸出双臂等待它走近,然后骑到它的身上,抱着它的脖子。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又一道楼宇粗的火灵闪电劈了下来,将十丈方圆的雪地劈成一汪刺目的熔岩。第二头黑斑灵虎,也走了出来,向黑子走去。
“还有一头?”杜鹃大惊,急忙喊道:“黑子,不要急着选择!”
黑子也发现了另一头黑斑灵虎,一样的样貌,一样滴落的熔岩,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狂暴的火灵气息。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六道粗大的火灵闪电再次劈下来,六汪熔岩池出现,六头黑斑灵虎从火灵柱中出走,一同朝黑子走了过来。
看着从四面八方走来黑斑灵虎,黑子迷茫了,他转头望着山巅上的杜鹃,希望她能给他点指示。
可是,此时杜鹃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转头问身边不停抽烟的白京,开口问道:“于火羽当初成为黑斑岩火的宿主时,这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吗?”
“没有,当初只出现一道天火,只有一头灵虎,被他抱住,中途还差点给跑了。”白京摇头说道。
“一般来说,前宿主死亡,那灵团会消失一段时间,待吸纳足够多的灵气,才会选择新的宿主。像这种前宿主刚死,便选择下一任宿主的现象,之前从未听闻,现在又出现这样八选一的情况……”甘霖摇了摇头,何川不在场,这种种令人疑惑的现象没人能解释出来。
“黑子,心用感应,只有一头是真的,想好再选择!”白京大声喊道。
八头黑斑灵虎匍匐在黑子面前,等待着他的选择。黑子左右仔细打量着它们,不停地伸出手想去触摸它们,但又不敢确认,一次次地缩回手。时间快速流逝,眼看着那一头头匍匐着的灵虎失去耐心,焦躁地慢慢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甘霖不由叹息一声:“这种选择对一个心智成熟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更别说一个孩子了。要是守鹤在就好了,听他说他可以开启鹤眼,洞看到世间一切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鹤眼?”原野心头猛然掠过一个想法,快速拿下带在左手上的手套,手背上的那张没有嘴唇的怪诞的嘴露出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一缕邪灵从那怪嘴的森白的齿缝间散逸出来,缭绕在他的指尖。他将缠绕着一缕邪灵双指,轻轻在双眼上抹了一下,接着猛然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明黄色冰冷的蛇瞳,仔细凝视着那八头灵虎。
少顷,原野眼睛恢复原本的模样。
“怎么样?能看出来吗?”甘霖知道原野以前的那只邪灵之眼,也可以看见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但没想到现在还可以使用,而且是两只眼睛一同妖化。
“它们体内都有本源之灵。”原野奇怪地说道。
“都是真的?”甘霖摇了摇头,思维飞速转动。突然,他眼睛一亮,说道:“对,意志,这是考验黑子的意志。”
此时,八头灵虎都站了起来,似乎对黑子失去耐心,纷纷转身。急得黑子泪水在眼中直打转,却又不敢随便选择。
“黑子,不管是哪一头,抱住它,绝不要放手,只要你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甘霖大喊道。
听到甘霖的喊声,黑子扭过头,看着面前的那头黑斑岩虎,眼中掠过一道狠光,猛然跃到它的背上,死死地抱着它的脖子。同时,炽热的熔岩,将他灼烧得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被他抱住的灵虎,如受惊的野马,疯狂向远处逃窜,其它灵虎也一同四处乱窜起来。
“能伤到他?”原野大惊,他本以为那些熔岩不会灼伤黑子,没想到黑子刚刚接触了灵虎的身体,被便灼得惨叫起来。
“如果黑斑岩火觉得他不再适合,便会轻易杀死他,但如果黑斑岩火对他还感兴趣,就不会真的要他的性命。”杜鹃紧张地说道:“现在,全看他的意志了,既然他已经选择,我们就帮不了他了。”
八头黑斑灵虎疯狂地奔窜在天空中,留下道道炽热的火焰云纹。黑子死死地抱着其中一头,虽然痛苦难耐,惨叫连连,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听着天空中回荡的黑子的惨叫声,黑刀猛然跪下,将头虔诚地抵在白雪上,喃喃说道:“求圣灵明帝保佑,若能保我儿度过此劫,将来我们父子俩,绝不惜命,必为重建沙国拼尽最后一滴热血!”
沙族人如今虽然过着猪狗不如的奴隶生活,但他们对开国之祖明帝,却是异常虔诚,他们相信明帝飞升到了灵界,迟早有一天会重返人间,为他们再建国家,庇护他们。明帝,就是所有沙族人的图腾。
“我绝不会放才手,绝不会放手!”黑子声音沙哑地嘶喊道,双臂和腹部已经被灼烧得失去了知觉,一股令人崩溃的剧烈灼疼,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令他突然产生一种比死亡还痛苦的绝望。但是,他的意志却绝不允许他松开。
听着黑子痛苦的嘶喊声,白京伸手捂着眼睛,摇了摇头,心疼地说道:“这种痛苦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折磨了,要不让他松手吧,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
“已经没有选择了。”杜鹃摇头说道:“他现在身体里全是火灵,一旦松手,黑斑岩火就对他彻底放弃了,瞬间就可以将他灼烧致死。”
突然,天空中出现奇异的一幕。
有两头灵虎竟然疯狂地厮打起来,而且是那种搏命式的死斗。倏地,其中一头灵虎被另一头咬中腹部,遭撕咬下一块灵肉。受伤的灵虎哀嚎着化为一缕黑红色火灵,被战胜的那头吞入腹中。然而,另一头灵虎却趁机撕咬下胜利的那头灵虎的脑袋,将它吸入身体之中。刹那间,除了被黑子抱住的那头灵虎,其它几头纷纷乱战成一团,场面残暴无比。
“遭了,如果有一头吞噬了其它六头灵力,黑子抱着那头绝不是它的对手。”甘霖喉结滚动一下,惊恐地说道。
“绝不放手,烧死我也不放手!”黑子痛得嚎啕大哭,但失去知觉的手臂,却不由控制地缓缓松开了。此时,他已经顾及不到周围的情况,也听不见其它人的呼喊声,只感觉像是被丢入火炉中焚烧的一般。
少顷,最后一头灵虎叼着一只灵虎脑袋,缓缓将最后一缕火灵吸入腹中,用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双目,残暴地凝视着被黑子抱着的疯狂冲来的唯一还活着的灵虎。它猛然抬起粗大的爪子,奔跑在天空中,凶悍地向黑子抱着的比它小一倍的灵虎冲去。
此时,黑子的手已经缓缓松开,即将坠落下来,而两头一大一小的灵虎眼看着要撞到了一起。
“我绝不松手!!!”黑子最后一声嘶喊,用尽浑身力气,猛然将脑袋撞到灵虎背部的炽热的熔岩中,深深地扎了进去,一直没到颈部!
“轰!!!!!!!!!!!!”两只体积悬殊很大的灵虎撞击到一起,一团劲猛的黑红色烈火在天空中快速蔓延开来。仿佛烈日在天空中爆炸一般,强烈的火光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片刻之后,天空中的火焰云消失了,所有灵虎也都消失了,碧蓝干净的天空中,没有留下一丝战斗的迹象。
黑子幼小着的身体,快速从空中坠落下来。他已经精疲力竭,却还保持着环臂的姿势,似乎紧紧地抱着什么。
“黑子!”原野急忙踏空掠去,瞬间闪烁到黑子身边,将他接住,抱在怀中。
黑子缓缓张开眼皮,露出一抹得意地笑容,虚弱放开手臂,说道:“原野哥哥,有了它,以后我就可以做你的大将军了。”
一头长着黑红斑纹的幼小的灵虎,出现在黑子怀中,它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原野,张嘴稚嫩地叫了一声,然后舔了舔已经闭上眼睛昏迷了的黑子的小脸。
“嗯,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我们沙族人的英雄。”原野眼睛湿润了,微笑着点头说道。
多年以后,四相国创建伊始,原野手下十二大英雄,分别为统领十二座根基重城的将领,黑子便是其中最勇猛的一位。当四相国成为天下第一大国的时候,他便是继原野之后的第二任帝王,人称黑岩仙帝!
这些仅为后话,四相国的四位始祖的修炼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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