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投无路的原野,在恶魔荒冢,一坐就是三年。
他如雕塑般,静坐不动,神情恍惚,已陷入半醒半睡的状态。而那两头消失的印魂兽,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日,白牙提着一坛酒,来到金尾戟身边,看了一眼坐在白雪中、坟茔间的原野,道:“他的灵魂与灵力,已被魔气侵蚀如此严重。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变成恶魔了。”
“从现在状态来看,他已经被魔气侵蚀七成,如果灵魂在彻底魔化之前不觉醒,就无法逆转了。”金尾戟双臂环胸,依靠着一柄巨大的断剑墓碑说道。
“灵魂觉醒?别想了。”白牙摇了摇头,提着酒坛朝原野走去。
黑色的魔气、白色的冰雪,以及暗红色的尘埃,落到原野身上,形成一层肮脏的外壳,将他包裹起来,令他如泥塑般,死寂地坐在寒土上。
白牙敲了敲包裹原野身体的外壳,道道裂痕瞬间出现在他身体上,缕缕黑色魂烟从缝隙中散逸出来。
“比想象中还要严重。”金尾戟也走了过来,说道:“这样等下去,只会消磨你的意志与希望,不会有任何结果。”
一块薄脆的外壳剥落,露出原野疲惫的脸,他渐渐睁开眼睛,神情恍惚地说道:“我刚刚梦到它了,它还教武技呢。”
“不说这个了。”白牙也不想再打击他。打击也不会有任何效果,便抬手将酒坛递给他,道:“喝口酒吧,这可是我从父亲大人那偷来的最好的酒。”
原野摇了摇头,身上肮脏的外壳簌簌落下。他吃力地站了起来,骨骼发出僵硬的咯咯响声。接着,他抽出妖花藏龙刀,嘴中虚弱地念叨着:“第四式,斩妖诀!”
白牙与金尾戟并没有后退,也不担心会被他误伤。因为,他的步伐踉跄,身形不稳,刀法更是乏软无力,更别说通魔了。
斩妖诀结束后,他怔怔地看着幽森的恶魔墓冢,没有丝毫动静。一切如梦般恍惚,却是真实的地发生在眼前,令他绝望。
突然,他脑中一阵眩晕,重重地趴倒在地,痛苦地捶打着寒冷的土地,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绝望地嘶喊道:“为什么!为什么给了我光芒之后,却永远都是一闪而过!师父的仇,祖先的寄托,还有族人的希望,为什么要压在我身上!我不过是一个奴隶,我没有能力担当起这一切啊!”
自从他获得妖刀之后,从来没有放弃过。可是,大禹的死,对他打击太重了。他已经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深渊之中,可是进来之后,他不但寻求不到任何帮助,反而弄丢了印魂兽,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了。他不是神魂王,也不是天赋异禀、身世显贵之人,他就是一个被邪灵附体的平常奴隶。前方的路已经彻底没有光线了,他第一次选择了退缩。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既然给我希望,就不要拿走它!太痛苦了,这种绝望,我承受不了啊……如果注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让我安心做一个没有希望的采石奴吧!”他趴在地上痛哭着。
金尾戟与白牙过转脸,不忍看他这不堪的一幕。他们不知道他的内心有多痛苦,但知道,一个人如果背负太多,却一次次被打击,连前路都看清,一定会绝望、发狂。
“既然这样,那就变成一头恶魔吧!”原野低垂着头,说道:“就算回不了人界,我也要强大下去,十年,百年,千年,无论多少年,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师父,我这条命是你的,我绝不会堕落在这里!绝不会!!”
然而,当他猛然抬起头时,却看了一个黑色的、胖胖的小身影。它用两只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并用鼻孔轻轻嗅了嗅他泪水的气息,然后将张开大嘴巴,露出两颗洁白的小獠牙,打了个哈欠。
原野难以置信地爬起来,将它抱在怀中。
它趴在他的怀里,扭动一下胖嘟嘟的身体,安详地睡了起来。
“这……”白牙与金尾戟转过脸,见原野怀中失而复得的小印魂兽,瞠目结舌。它来的太突然了,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身影闪现在原野面前,它正是三年前出现一次的那头印魂兽,体型有野牛大小,虽然还没有成熟,但已经有足够强的魂力了。
金色印魂兽用圆圆的眼睛,看着原野怀中的小印魂兽,清脆的男孩声音,从它身体中传了出来,道:“我们印魂兽,因王族而存活在世。在我们心中,无论他们落魄成什么样子,都是最至高无上的。或许也正因为此,没有任何一位王,在乎我们想什么,都当我们是思维简单的,为传送恶魔而生的战斗工具。但是,它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定你了。你将梦想、仇恨、希望、修炼、痛苦、战斗,与欢乐,全部与它分享,这就是对我们的尊重,也赋予了我们更重要的生命意义。它说,在你心中,它与所有生灵一样,可以得你的关照……你在乎的它的一举一动,会陪它玩,甚至会猜测它在想什么,而不仅仅当它是战斗工具。它说,如果一个王,能将自己的命运与它紧紧联系在一起,这三界之中,还会有比它更幸福的印魂兽吗?”
白牙与金尾戟静静地凝视着眼前金色印魂兽,深渊之中的金级恶魔包括金级印魂兽,都可以使用魂语。只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它们说话,不论是金级、血级、冥级,或是传说中的神级,从来没有人见过它们开口。当然,他们也不在乎,在他们眼中,它们就中一种活着的传送工具。
王族与恶魔的忽略,它们也选择了沉默,胆小地躲藏在深渊之中。如果有王族选中,它们就本分地做好自己的事。如果没有,那它们就在安静中,孤独地活下去。
“为何你们从来不说话?”白牙开口问道。
可是,那头金级印魂兽,不再发出魂语,只是看着原野。
原野抱着黑色小河马,回忆起初见它时的点点滴滴。它是一个可爱又神奇的小家伙,喜欢自己玩,更喜欢有人陪它玩,开心时就打几个滚,不开心时也会独自埋头沉默。对一切东西都好奇,他喝什么,它就会喝几口,他吃什么,它也会嚼几下。它在王族眼中,只有被用到的时候才会出现,用不到时,永远也不会想起它。但是,他不同,他因出身卑贱的原因,有一个很难得的习惯,那就是他珍惜身边一切东西,只要是属于他的,他都会视之为一种恩赐。
“这三年,哥哥它无时不刻都想回来,只不过是为了说服我。”金色大河马继续说道:“我们是印魂兽,我们也知道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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